第八章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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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人了，”乔莉道，“我还以为真有什么工作没有做呢。”

“你听着，有几件事情要你做：第一，你不要再帮瑞贝卡的忙，要她们忙中出乱，最好出点大差错，但是你要注意，有关晶通还有石家庄的政府官员，你要好好招呼，不能让他们受影响；第二，我要你把薇薇安的事情透露给售前。”

乔莉看着陆帆，她很想问为什么，又觉得此时问了也白搭，陆帆肯定不会说出实情。陆帆看着她的表情，迅速地叹了口气道：“你想问为什么？”

“对啊，”乔莉道，“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很乐意知道。”

“也不知道我们谁是老板。”陆帆摇了摇头，“第三件事情，我要你留意翠茜的举动，注意和她保持交流，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把一些有用的消息告诉她。”

乔莉点了点头，大脑像马达一样飞快运转起来。不帮市场部的忙，那就是要出市场部的丑，这是要对付施蒂夫，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开峰会是为了帮助销售，市场部已经很努力了，干吗要和他们作对？再说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透露给售前？是因为售前的负责人雷小锋吗？翠茜又为什么需要知道一些消息，难道是因为她和薇薇安走得近，还是她和周祥谈恋爱？周祥不是一直在晶通项目之外吗，怎么突然又扯了进来？

“你在想什么？！”陆帆突然轻喝了一声。乔莉吓得一激灵，这才发现陆帆狠狠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把她刚才想的都挖出来。乔莉笑了笑：“我没有想什么。”

“你的大脑不要转，有些事情不是你操心的就不要多想。做好交代给你的事情，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团队里的一员，不是团队之外的一个分子。”

“我知道了。”乔莉不禁有些着恼，这个陆帆，管天管地还要管自己想什么，“我一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像机器人一样。”

“你说什么？”陆帆扑哧笑了，“什么机器人？”

“我像机器人啊，”乔莉道，“不想不听不看，老板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做机器人有什么不好吗？”

乔莉看着陆帆，心里道，做机器人有什么好吗？嘴上却道：“挺好的。”

陆帆见她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知道刚刚在大厅骂她很没有给她面子，现在又一个字不解释让她执行，她一定很不舒服。但是陆帆想，她就是凡事太聪明了，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于是忍下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笑了笑道：“等这一切过去了，我会解释的。”

“希望您说话算数，”乔莉道，“那我出去了。”

“安妮，”陆帆一听这话，知道她那股子犟劲又冒出来了，连忙又补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谢，”乔莉心想真是服了这个老板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乔莉回到房间，开始再次落实客户的到场情况，然后将相关人员的名字、职务、背景等一一记清楚。还真的谢谢弗兰克，要不是他假装发火，自己还真不能有这些时间。到了中午，她怕出去吃饭遇见瑞贝卡，干脆在房间里叫了碗面条，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付市场部，总之，她今天躲着点她们就是了。

她一面记背景资料，一面呼噜呼噜地吃着面条，突然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一听，居然是瑞贝卡：“安妮啊，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还在做啊，”乔莉道，“我惨透了，这活儿他昨天夜里交给我的，今天早上就发飙。”

“弗兰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早上他来找薇薇安，说何总找她，脸色可难看了。”

“不知道啊，”乔莉道，“反正我惨了。”

“你赶紧做事吧，”瑞贝卡道，“你老板也够戗，在大厅里就骂人。”

“我都习惯了。”乔莉道，“薇薇安回来了吗？”

“回来了，”瑞贝卡低声道，“她一个人回来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呢。”

“那翠茜呢？”

“她？”瑞贝卡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厌恶，“她替薇薇安买了点吃的，在陪她呢。”

“真是要命，”乔莉道，“谢谢你关心我啊，我工作了，你也加油。”

“好啊，”瑞贝卡似乎觉得二人同病相怜，道，“加油加油。”

乔莉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时，她的电话又响了，她一接通，却是刘明达：“安妮啊，我到世纪饭店了，你到了吗？”

“我到了啊。”

“你在几楼？”

“我在十六楼。”

“我在十五楼，”刘明达道，“下午有事吗？”

“有啊，你有什么事吗？”

“还想约你出去逛一会儿呢，我以前只来过几次，都是匆匆地过一下，这次难得时间长。”

乔莉想了想：“等我做完工作吧，到时候我电你。”

“好。”刘明达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兴致勃勃地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上电话。乔莉想着陆帆安排的任务，真是没有办法，为了完成任务，也得陪刘明达出去转转了。

她来到窗外，拉开窗帘，睁大了眼睛，窗外居然飘起了雪花，但天空依然阴沉沉一片。乔莉打开窗户，呼吸着窗外清冷的空气，感到心情一阵舒畅。这个冬天终于下大雪了，整整一个冬天啊，她终于见到了大朵的雪花。

刘明达和强国军在一个房间，刘明达这次来并没有太多工作任务，不过是跟着雷小锋过来摆摆阵仗。现在雷小锋是大项目总管，售前售后的重要性一下子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本来像这样的峰会，不会安排太多售前，但是这一次来了整整四个人，加上雷总，就是五个人。刘明达觉得公司现在很重视售前，加上雷总得势，他将来的发展真是无可限量啊。

想到这儿他就心情愉快，加上目前既无太多工作，又约得美人逛街，更是快乐得不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上网看看新闻，打发打发时间。强国军默不作声地坐在床上，他正在准备明天要讲的资料，这次电子行业解决方案峰会，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不仅要上台讲一个章节，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还要陪着乔莉去见晶通的客户。他斜了一眼刘明达，心情十分复杂，要不是陆帆非要把自己和刘明达对调，他也不至于损失两个月的奖金，为此还跟老婆吵了一架。不过也没关系，他安慰自己道，这说明公司从上到下都很重视晶通的业务，如果能打下晶通，不仅奖金有望，没准还能多拿点钱，发一笔小财。

强国军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来，一分钟也不敢怠慢。

而此时坐在电脑前的陆帆，收到了车雅妮的一条短信：付国涛与薄小宁今天晚上到石家庄。

他回了一个字：谢！然后他合上手机，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给欧阳贵打了个电话。欧阳贵听后也沉默了几秒，道：“我给琳达打个电话。”

“是，”陆帆道，“谢谢欧总。”

欧阳贵没有吱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乔莉躲在房间，直到把所有的工作都准备完了，这才给刘明达发了个短信：在哪儿呢，出去逛吗？

不到二十秒，短信回来了：等你呢，出去吗？

乔莉想了想：旁边有个艺术中心，我们去那儿见吧，二十分钟后。

刘明达回了短信：好，一会儿见。

乔莉站起身，对着桌前的镜子照了照，真是职场如战场，什么事情都和公司的事扯在一处，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窗外下着雪，为了这雪，她的心情也会好起来，不管和刘明达约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都为能在下雪天出门，在雪中走一走感到高兴。她重新梳理了头发，补了补妆，然后穿上大衣出了门，走上了飘着雪的街道。

刘明达比她先到艺术中心，他不知道远近，是打车来的，结果司机只稍稍踩了几脚油门，车就到了艺术中心，刘明达这个气啊，心道你知道近和我说一声就完了，还拉着我跑一趟。他下了车，见这个艺术中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建筑，门前是一马平川的广场，他顺着广场朝里走，走到门口找了个有明显记号的地方，然后给乔莉发了条短信。乔莉未回，打电话也没有接，估计在路上，刘明达只得耐下心来等候着。

他遥遥望着眼前宽阔的广场，远远地，就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孩正急匆匆地朝大门方向赶来，刘明达忙迎了上去，乔莉笑道：“你先到了。”

“我打车来的。”

“呵呵，”乔莉笑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这儿离宾馆不远。”

“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刘明达道，“我刚才看了一下，都是杂技演出，而且都在晚上。”

乔莉知道这个艺术中心在石家庄很有名，但也是第一次来。雪花越飘越密，看样子是真真正正地要下场大雪了，她想了想，道：“我们随便逛逛吧。”

“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有家咖啡馆，”刘明达觉得很冷，“去那儿坐坐吧。”

“好吧！”乔莉转身走进了雪中，她实在喜爱下雪的感觉。刘明达见她虽然穿得单薄，但神采奕奕，似乎一点也不冷，本来还想是不是脱件衣服给她披一披，以显得自己体贴入微，现在看来全无必要，倒是自己冷得有点难受，恨不能立即找个温暖的地方待着。

“安妮，你不冷？”刘明达问。

“不冷啊，”乔莉看着他，“你冷吗？”

“我不冷，”刘明达道，“我怕你受凉。”

乔莉笑了：“我最喜欢下雪天出去玩了，一点都不冷。”

两个人走到广场附近一家咖啡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刘明达觉得舒服许多，赶紧找了个靠近暖气的位子坐下来，点了两杯咖啡。乔莉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望着窗外的雪，心情十分舒畅。刘明达道：“你这么喜欢下雪？还是南方人呢。”

“跟你说过了，”乔莉道，“南方每年都下雪。”

“还是我们北方好吧？”刘明达得意扬扬地道，“南方的雪都太小了。”

乔莉懒得和他理论，她发现刘明达喜欢纠缠在一个问题上，而且非常固执，唯一不与他辩论的方法就是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她想着陆帆交代的任务，问：“你们售前这次厉害啊，来了五个专家。”

“专家不敢当，”刘明达笑道，“我们雷总这次可要大出风头了，现在他是赛思几个大项目的总管，明天上午他一个人主讲。”

“你们雷总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可好了，”刘明达压低声音，得意扬扬地道，“他已经找我谈过话了。”

“谈话？”乔莉有点奇怪，“谈什么？”

“你不用担心，”刘明达道，“他是觉得我年轻有为，让我好好干，说等这个大项目完成以后，就好好地提拔我。”

乔莉微微一笑，心想我为什么要担心你呢？她习惯了刘明达说话的方式，也不着恼。而对刘明达而言，乔莉的沉默就表示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马上临近春节，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他清了清嗓子：“安妮啊，春节回家吗？”

“回呀，你呢？”

“我当然在北京过年了，”刘明达道，“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呢，看放假，还要看票好不好买。”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在北京成个家，将来再把你父母接过来，这样不就不用跑来跑去了吗？”

乔莉乐了：“成家还太远吧。”

“啊？”刘明达吃了一惊：“你今年多大了？”

“喂，”乔莉道，“问女士的年龄是不礼貌的。”

“要是我没有记错，你已经二十七了吧？”

“对呀，怎么了？”

“二十七，马上就要三十了，三十一过，女人就会失去优势了。说老实话，你爸妈是不是天天催你，特着急呀？”

乔莉慢慢把咖啡放下，抬起眼睛，看着刘明达，刘明达觉得她的眼睛一片冰冷，而且有一股子森然的威严，刘明达吓了一跳：“不要生气嘛，我说这话也是为你好。”

乔莉又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杯子里喝了一半的咖啡：“我们家觉得女孩子晚婚一点比较好，到三十岁再说吧。”

“什么？！”刘明达道：“三十岁以后就找不到理想的对象了！好男人都结了婚，剩下的不是老男人就是太年轻幼稚的，你父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乔莉没法儿和他理论，打了个哈哈道：“公司里三十岁没结婚的多了，你着什么急？”

“怎么不急？”刘明达道，“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想找年轻漂亮的，你现在是黄金时间，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乔莉心里这个气啊，心想这刘明达再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说出来的话，怎么和社会上的小市民没有两样？她觉得要把话题引到薇薇安那儿去，便笑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公司楼下的那个台湾男人，你知道吗？就是薇薇安喜欢的那个。”

刘明达一愣：“我知道啊，他怎么了？”

“他来石家庄了。”

“啊？”刘明达道，“这么巧啊，那薇薇安不是很高兴？”

“不是巧，”乔莉道，“是薇薇安想办法带他来的。唉，这也没有办法，女孩子到了她这个年龄想结婚，为了结婚不惜代价也是正常的，再说反正开会花的是公司的钱，也没有关系。”

“薇薇安带他来？”刘明达这才明白过来，连忙问，“那他们怎么住？”

“为了那个台湾男人，市场部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薇薇安为了他，也算痴情了吧，谁知道那个男人不领情，一大早跑了，薇薇安和翠茜兵分两路去找他，要不是戴乐帮着搞会务，我们明天的会呀，就要开砸了。”

“哇！”刘明达睁大了眼睛，“这也太过分了！你看，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是吃亏，你要趁年轻赶紧为自己打算。”

乔莉心想这人真是没完了，非要逼着自己承认女人年龄大了就是完蛋，那么看重年龄不看重人品与素质的男人是不是更混蛋呢？她还真是不明白，想着父亲老乔和母亲因为历史原因，一直到了三十岁都是单身，后来别人把母亲介绍给父亲，介绍的时候就说，是个三十三岁的女人，父亲觉得这样很好，大家同龄，容易产生默契，不会有代沟，于是回绝了另一个年龄美貌的女孩，和母亲恋爱结婚。要是按照刘明达的说法，母亲那会儿就完蛋了。乔莉从心里鄙薄此等想法，觉得不能让刘明达顺着这根筋再缠下去了，于是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道：“唉，要是会开砸了我也无所谓，反正晶通表面上安在我头上，还不是弗兰克的。不过雷总作为项目总管，第一次登台亮相，就被人架场子，也真够难看的，你有没有听说什么啊，他是不是得罪了薇薇安？”

刘明达一愣，大脑开始转回到公司的事情上面来了。对啊，要是市场活动中老板出了差错，岂不是很丢人的事情？他看着乔莉：“你说薇薇安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乔莉微微一笑，“我看薇薇安根本没把雷总当回事，本来嘛，他们是一个级别的，大家一起来开会，凭什么受雷总的管，所以整个市场部根本没有人管这件事情，早上我去多功能厅的时候，乱得是一塌糊涂，谁知道会能开成什么样子。”

“倒也真是的，”刘明达道，“以前也没有哪家公司会特别重视售前，只有何总英明，了解售前的重要性，再加上我们雷总的确年轻有为。唉，”刘明达叹口气，“职场里面就是这样，人红遭人恨啊。”

“是啊，”乔莉道，“你也要当心哟，整个售前你的技术最好，也最年轻，当心有人恨你，把你拖下水。”

“我没事，”刘明达道，“大不了走人，我有技术怕谁啊，”他看乔莉心情大好，便鼓起勇气道，“春节前你要是没事，去我家吃顿饭吧。”

乔莉一愣：“去你家吃饭，为什么？”

“我妈过生日，想大家一起聚一聚。”

“哦，是这样啊。”乔莉心想若是此时开口拒绝，以刘明达的思维方式，一定记恨在心，觉得自己没有给他面子，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来；可如果答应了他，只怕将来更是说不清楚。一切在晶通未打下之前，都不好轻举妄动，她笑了笑道：“是什么时候？”

“是腊月二十八，”刘明达闻言大喜，“你答应去了？”

“二十八还没有放假呢，”乔莉道，“到时候只要手上没事就去。”

“不能到时候，要说定。”

“好，那就定下来。”

刘明达彻底放松了，他盯着乔莉，心中那个乐啊，还是自己老妈说得对，公司的女孩再漂亮能干也没有什么，他是北京人，有北京户口，家也在北京，哪个外地来的女孩不想找个像他这样的？按理说，乔莉的年龄都大了一点，要是早两年就刚刚好，不过她是南方女孩，长得比较年轻，加上模样姣好，工作待遇也不错，还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啊。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刘明达开始交代乔莉他父母亲的喜好和性格，乔莉无心再听，但是又不能不坐着。到了傍晚，天已经黑了，乔莉猛然想起陆帆说的晚上要陪欧总和张亚平吃饭的事，连忙对刘明达说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刘明达问她晚上在哪儿吃饭，乔莉说要和陆帆开会，刘明达有点不高兴，心想一口也吃不下一只热馒头，等把两人的关系确定了，就让她再从销售往其他部门转，销售这活儿一点都不好，特别不适合女孩子。

两人出了咖啡屋，乔莉打了辆车，然后给陆帆打了个电话，陆帆正准备找她，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宾馆附近，陆帆道：“你赶紧打车去楚天酒楼，欧总已经到了。”

乔莉连忙给司机说了地址，由于下雪，车不太好走，半小时后她才到了酒楼。这酒楼装修得十分有南方风格，可是楚天的名字，又不由让人联想到湘菜。乔莉走进包间，欧阳贵、张亚平已经坐在里面了，乔莉赶紧道：“欧总、张总，不好意思啊，下雪，一直没有打到车。”

“安妮啊，”张亚平热情地道，“快来快来，坐到你们欧总旁边。”

“哎，”欧阳贵道，“坐在张总旁边。”

乔莉看了看张亚平，又看了看欧阳贵，心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热了？她灵机一动，坐在张亚平的旁边。张亚平道：“你这孩子不懂事，应该坐在你们欧总旁边才是。”

“这次是我们赛思中国举办市场活动，虽然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可是会议期间我们是主人，您是贵客，”乔莉对张亚平道，“我要是为了巴结老板怠慢了贵客，我们欧总就要生气了。”

“哈哈！”张亚平乐道，“你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他对欧阳贵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赛思的姑娘厉害。”

欧阳贵微微一笑，乔莉的说法正合他意。这次他来石家庄，目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贵林，另一个就是张亚平。像张亚平这样的大代理商，熟悉当地的企业与政府关系，手上又有雄厚的资金，无论如何都是拉拢的对象。前面都是让陆帆和乔莉去和他打交道，目的是让张亚平一步一步熟悉赛思，树立赛思良好的企业形象，现在晶通改制渐有眉目，就必须由他亲自出马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门一开，陆帆和李忠走了进来，陆帆在欧阳贵身边坐下，李忠坐在门旁边的位置上。张亚平笑道：“李忠，陆总他们来开会，你有没有好好帮忙？”

“帮的帮的，”李忠忙不迭地道，“老板，您就放心吧。”

张亚平对包间里的小姐一挥手：“倒酒走菜。”小姐立即笑着上前给张亚平等人满上白酒。乔莉酒量很浅，只倒了一杯红的，张亚平也不敢强劝，欧阳贵与陆帆一向不喜欢让下级代酒，因此也不为难乔莉。这两个人其实都酒量惊人，唯一的区别是，欧阳贵名声在外，而陆帆却深藏不露。李忠不知就里，居然一定要给乔莉倒白酒，乔莉不好说他，只得由他倒上一杯。一时酒席开宴，张亚平与欧阳贵、陆帆推杯换盏，喝得是热闹非凡，乔莉也端着红酒敬酒，李忠却道：“乔小姐，你怎么能端着红的敬白的呢？”

乔莉看了一眼李忠，李忠毫不示弱地看着她：“倒了白酒就要喝嘛，这儿都是你领导，你不能这样。”

乔莉有些明白了，这李忠是把自己当成和他一样的人，要被人呼来喝去使唤用的，而且这使唤里面因为自己是女人，偏偏还多了一层三陪的味道。乔莉脸一沉，朝着张亚平道：“张总，你好偏心啊，给我们陆总派帮手，怎么不给我派一个？”

张亚平朝李忠使了个眼色，心道这个笨蛋刚跟了自己两个月，就开始头晕了，外企能做销售的女孩个个伶牙俐齿，岂是你一个跟班能欺负的？他呵呵一笑道：“李忠是派给你们这次会议用的，既是陆总的帮手，也是你的帮手。”

“是这样啊，”乔莉朝着李忠微微一笑，“李忠，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你帮我敬你们张总一杯，谢谢他这么关照我们。”

李忠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苦着脸看了一眼张亚平，见张亚平向他示意，要他喝酒，这才知道自己用错了功、表错了情，连忙端着酒对张亚平道：“张总，我敬你。”张亚平也只好端着酒杯意思了一下，李忠干完了一杯，乔莉又道：“你再满上两杯，替我敬一敬我的两位领导，谢谢他们对我工作中的照顾。”

李忠愣了，张亚平道：“李忠，还不快一点。”李忠只好满上酒，敬了欧阳贵与陆帆各一杯。欧阳贵与陆帆知道一个小跟班喝得再多，张亚平也不会在意，根本无所谓，加上刚才明显是这小子不识时务，当下也只是端着酒杯碰了碰嘴唇。李忠三杯白酒下肚，一张小脸红得如关公，却再也不敢多话了，坐在旁边猛吃菜喝水，希望早点把酒劲过去。

“张总，”欧阳贵端起酒杯，“以后我们大家就是兄弟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干了。”

张亚平满干了一杯，他和欧阳贵打的交道并不多，却早就听说了赛思中国里面这位响当当的分管销售的副总裁。通过这几个月和赛思打交道，他早就感觉出来，晶通这笔单子，是安在了乔莉的头上，陆帆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何乘风打打政府关系，什么时候要到桌子下面交易，什么时候就轮到这位欧阳贵出场了。张亚平知道，和欧阳贵搞好关系，对生意来说是非常有益而且非常微妙的事。见欧阳贵说话喝酒都和外企的风格迥然不同，颇有些江湖气，他索性也摆出男人的豪情，两个人干来干去，张亚平架不住了，对李忠道：“李忠，你赶紧敬酒啊。”

李忠连忙开敬，欧阳贵知道张亚平和李忠加起来也喝不过自己一个人，摆摆手道：“张总，今天我们喝酒是情意，没有必要喝太多，对身体不好，而且今天我们要尽兴，你请我吃饭，我请你洗澡，我们大家要赤诚相见。”

“好一个赤诚相见，”张亚平笑道，“我们几个男人没有问题，那安妮怎么办呢？”

“张总，”乔莉看了一眼欧阳贵，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便猜测欧阳贵并不想人多，她顺手给张亚平搛了一块肉，“来来来，您尝尝这牛肉。”

张亚平呵呵乐了。陆帆道：“张总，一会儿你和欧总去吧，我们还要赶回去准备明天的会议。”

“好，”张亚平道，“那让李忠送你们回去，有活儿派他干。”

“不用他跟我们回去了，”陆帆道，“让他陪着你们去洗澡吧。”

“呵呵，”张亚平道，“好，让他跟着我们去，帮我们看衣服，我和欧总要赤诚相见。”

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由李忠陪着张亚平和欧阳贵去洗浴中心。李忠其实酒量很浅，走起路来已经不太稳了，但是他还是很勤快，一会儿帮张亚平提东西，一会儿帮乔莉开门。乔莉不知怎么，动了恻隐之心，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和陆帆两个人送走了欧阳贵和张亚平，双双站在酒店门口，此时雪下得正密，银白色雪花在夜幕中闪着点点的晶光。二人等了半晌，也没有出租车，乔莉道：“走走吧，没准大街上会有。”

陆帆有些犹豫，他不喜欢在雨雪天走路，又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车，二人坐进去，陆帆问：“你下午去哪儿了？”

“我和刘明达见了面，”乔莉道，“我已经把薇薇安的消息透露给他了，估计他会告诉雷总的。”

陆帆点点头，乔莉又道：“老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刘明达下午约我年前去他家里吃饭，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他现在和雷小锋的关系很好，加上又在辅助强国军负责晶通的技术，所以不想和他把关系搞僵，我就假装答应了他，希望你到时候派我一个任务，把这事儿抹过去。”

“他约你去见他父母？”陆帆有些惊讶，“你们……？”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乔莉道，“他自己有一点一厢情愿，我想等晶通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好好找他谈一次。”

“好，”陆帆答应了一声，“什么时间你通知我。”他侧过头看着窗外密集的雪花，不由得想起了和乔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像个初入职场上班快迟到的大学生，一副着急的模样，还有她明知上当受骗，也要买一份报纸，再想想今天，她逼着李忠喝酒，向刘明达传递情报，然后为了工作稳住刘明达，不让感情乱了工作节奏。陆帆瞧了乔莉一眼，心想，是自己的第一感觉错了，还是销售工作的确锻炼人呢？

陆帆有些心灰意懒，感到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与此同时，付国涛与薄小宁正在连夜驱车赶往石家庄，明天赛思中国为晶通举办的市场活动就要开始了，所有相关的人都会到场，从政府机关到晶通本身到大小代理商。付国涛在今天下午已经打过电话，明天中午约了张亚平和省里的几个领导一起吃午餐，于志德与方卫军也去作陪。这就叫赛思出钱帮他们请人，人请齐了就由不得要给他们分一点好处了。

“付总，”薄小宁一边慢慢地开着车，一边道，“BTT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吧，”付国涛道，“那是我多年的关系了，哪那么容易出问题。”

“我听说那个琳达可有一手，赛思几届老板都被她搞得服服帖帖的。”

“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儿嘛，”付国涛道，“我要是女人，早就发达了，也用不着混成她那个样子。”

“我看看，”薄小宁乐道，“您要是女人，估计也就是一个气质美女。”

“这年头气质不气质没关系，”付国涛道，“女人嘛，关键要懂情趣。”

“你说那个安妮长得漂亮吗？”

“听说长得还成，不然怎么把陆帆拉下水。”

“还是女人好混啊，”薄小宁道，“随便献个身就成了。妈的，哪像我们，就算要献身也得有人要啊。”

“那是你命不好，”付国涛笑道，“我要是个女人，你就惨了，小伙子一表人才，清清秀秀，你还跑得了？”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驱除疲劳与困倦。突然，薄小宁觉得前方似乎有一道暗暗的红光，赶紧轻轻踩下刹车，车在光得像镜面一样的公路上滑行好久，才渐渐停住。薄小宁与付国涛半晌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这时都看清了，前方堵着一溜汽车，要不是刹车及时，这会儿早就撞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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