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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热热闹闹结束后,可儿分别给深圳总公司和青岛生产基地去了个电话,确定两处一切运作正常,才放心和周正浩去渡蜜月,也不敢走太远,仅在周边城市的一些景点游山玩水。饶是如此,这趟蜜月之旅已算是可儿有生以来最轻松的日子了,周正浩很会照顾人,预先把一切安排妥当,可儿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管尽情吃喝玩乐就好。
青山绿水环绕,可儿惬意躺在草地上,对着湛蓝的天空感叹:“原来被人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躺在她身旁的周正浩支起上身,伸手轻轻拔弄着她额前柔软的绒发,“只要你愿意,分分钟有人想把你养起来。”
“好啊,好啊,”可儿笑嘻嘻,“正浩,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真的?”周正浩牢牢盯着她的眼睛。
“假的!”可儿大笑侧滚向一旁。
周正浩挫败,摊开手脚仰躺回草地上,看天上白云悠悠,过了一会儿,他试探的问:“可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分居下去吧,万一将来有了孩子怎么?”
可儿闭着眼睛,半天没有吱声。
周正浩失望叹一口气,一只温软的手放入他的手心,他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下,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夫妻间的第一次分歧无声无息消弥于无形。
然而,争执在两天后终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得知首台机器下线测试失败的消息,可儿当即决定:“我马上回青岛。”挂断了电话,她才注意到周正浩阴沉的脸色,期期艾艾说:“正浩,公司那边出了点事,你看,我们是不是......”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周正浩淡淡说,“还有必要来问我吗?”
可儿小心翼翼说:“要不,你在这里多玩几天散散心,等眼前的工程完结后,我们去欧洲把没过完的蜜月补上,好不好?”
“哦——”周正浩笑着反问:“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是在渡蜜月?”
可儿语塞,半晌,底气不足的低声说:“你以前答应过会支持我的工作。”
“是呀,我答应过,”周正浩怅然,“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支持呢?”
可儿低头不语,,怎么说都是她理亏,结婚前丢下一大摊子事跑得无影无踪,差点忘了婚事;蜜月还没过完一半,又要扔下丈夫中途跑路,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见可儿示弱,周正浩的心又软了下去,轻轻吁一口气,尽量柔和语气:“可儿,我们现在并不缺钱,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辛苦。”
“不,”可儿断然说,“不关钱的事......”这是她的事业,她人生的尊严和依靠所在。
周正浩看着她,的确不关钱的事,他几乎忘了,杨帆在青岛,沉默站立片刻,他说:“你想走就走吧。”然后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可儿呆怔一下,随即快步向门的方向追去,身后,急促的手机铃音又一次响起,接通电话,里面传来高涵急切的声音:“秦总......”
爱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现实的。望着长廊上的绿萝藤,周正浩莫名奇妙的就想起了这句话,曾经偶然一次听到,觉得有一种无病呻吟的造作,体会过今时今日的心境,才发现果然是一语中的。
情到浓时,会把一切理想化,他以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以什么都包容,当浪漫爱情回归于平常烟火的婚姻生活中,体会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时,恍然惊觉其实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豁达。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入茶室,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轻轻弹指,指间的香烟落下了很长一截白灰,心里只觉得茫然。
“周正浩,”一个娇柔的声音惊喜喊,“正浩,真的是你?”
周正浩抬眼,面前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有些面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她的名字,出于礼貌,他含笑颌首:“你好!”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你,”女孩喜悦的目光在他脸上回来穿梭,最后落定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表情忧伤:“啊,你真的结婚了?”
周正浩终于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他曾经的女朋友之一,有一段时间,他不停的换女朋友,十有八九根本就记不住对方的名字,模糊的印象里,似乎这个女孩性情热烈奔放,喜欢恣意妄为的生活,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成功的灰姑娘,嫁一只大金龟。
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周正浩无意批判这个女孩的生活方式,但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灰姑娘从来就不是秦可儿,她不需要王子的救赎,无论何时何地,她首先选择的是自救,然后与王子平起平坐。这样的气魄,他从一开始就该明白,怎么可能以凡俗男人的标准去要求她?
周正浩按灭烟蒂,在女孩充满温情希冀的目光中站起身,礼貌欠了欠身:“是的,我结婚了,再见。”
快步走回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桌面上,一个小茶杯压着一张白色便签,周正浩拿起轻薄的纸张:“正浩,公司有急事,我必须马上回去,对不起了,等工作一结束,我就回北京去找你。”
可儿看见杨帆时,他正在车间里和几名工程师热烈的讨论着,大概因为辛苦,他削瘦了很多,原本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有点单薄,眼睛里红丝密布,显然是通宵熬夜的后遗症。和工程师们讨论了一阵,他拿起图纸凝神细看,眉宇紧紧蹙在一起。
突然间,他下意识的向着可儿站立的方向看去,午后斜阳的烟尘里,她的笑容宁静澄澈,他心一跳,紧蹙的眉宇不知不觉柔和平展。
“你——,”他快步迎上前:“怎么来了?”
可儿没有多做解释,扔下行李箱,问:“情况怎么样?”
杨帆回头看一眼车间里的新机器,“刚做完第二遍故障排除,还是没有找到故障源。”
可儿的目光扫过现场工作人员,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类似的沉重表情和疲惫神态,她拿出一叠资料:“我从部件供应商那里要来了零部件组图和说明书,大家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一起对照资料进行第三次排查。”
所有人暂时缓了一口气,大家相继散去,杨帆替可儿拿起行李,“工厂里没有空余的宿舍了,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吧。”
“还是去办公室吧,”可儿扬了扬手上厚厚的资料,“我拿来的是德方供应商的原始资料。”
杨帆停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德方供应商的原始资料虽然最为可靠,但全部是德文,而基地里精通德文尤其是这种机械专业术语的人暂时只有可儿一个。她应该是刚下飞机,满面风尘尚来不及清洗一下,眼睑下方有着劳累过后的淡淡阴影,“你需要休息。”杨帆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
“你也一样。”可儿拍一拍脑门,“走吧,这资料明天得给大家看呢。”
办公室的样子和原来没多大差别,只是墙角多了一张临时搭建的单人小床,这原本是可儿和杨帆共用的办公室,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杨帆为了图方便,干脆把它办公住宿一体化了。
时间紧迫,可儿一进办公室,就马上打开了电脑,取出说明资料逐份翻译,对照她翻译的内容,杨帆用铅笔在图纸上一项项标注清楚。两个人配合得极有默契,甚至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语言,一个眼神就能清楚了解对方的想法。
时间在静谧的忙碌中悄悄溜走,饥肠辘辘的从一堆图纸和文件中抬起头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他们竟错过了晚饭时间。生产基地处于偏僻郊区,这种时候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吃的东西,杨帆找出几盒方便面,可儿皱眉:“你平常就吃这个?”
“能填饱肚子就行。”杨帆撕开包装纸,熟练的调好配料,再往面碗里注入开水,一系列动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可儿打趣:“难道这位真的是我曾经所熟悉的事事讲究、十指不沾阳春水、玉树临风的杨帆?”
杨帆大笑:“我与时俱进,昔日玉树临风,今朝老树盘根。”把一碗热汽腾腾的面条端到可儿面前,“吃吧,你要这样想,饥饿的时候,有东西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再怎么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会觉得难吃了。”
确实,人饿急了,就没那么多计较,两人相对坐着把各自碗里的面吃得精光,可儿抢先收拾碗筷:“你歇一会儿,总是坐享其成,我会不好意思。”
杨帆便不再和她客气,由着她去收拾。把垃圾打包拿出去扔掉后,可儿回到办公室,看见杨帆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倦极而眠,他的气息有些沉重,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拿起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连续熬夜,他的眼眶周围隐隐透着乌青,下颌冒出了胡渣,大概有段时间没有理发了,稍嫌过长的头发有点凌乱,其中一络软软搭在额前。这样静静看着他,她突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恍然间,似乎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当然相信你——”,急忙甩了甩脑袋,片刻前的柔弱被甩出了脑海,她退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上。
把最后一句译文输入到电脑上,可儿乏力的径直往桌上一趴,马上昏天暗地的不醒人事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腾空抱起,然后又被轻轻放到了一个张床上,眼皮太过沉重,她用尽力气也没能睁开眼睛,含糊的喊了一声:“周正浩?”
一个温醇的声音轻柔答应:“我在这里。”
可儿安心沉睡。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得满室生辉,可儿懒洋洋睁开眼睛,又意犹未尽的闭上,猛然,她迅速坐起,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还是那间办公室,自己坐在杨帆的单人小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正是昨天她给杨帆盖在身上的那条毯子。
办公桌上只有她的手提电脑,昨夜还来不及收拾的图纸和资料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儿急忙跳下床,拉开门,差点撞上外面正要敲门的杨帆。
“早,”杨帆手上捧着簇新的牙膏毛巾之类洁净用品,“正准备叫你起床呢。”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羊毛衫,袖子高高捋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可能刚刚洗漱过,胡渣已经被清理干净,与昨夜相比,神清气爽了很多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可儿着急问。
“还早,别着急,大家才刚来到,我拿图纸给他们了,现在正看着呢,”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可儿:“你先梳洗一下吧,吃过早饭后,我们再一起去车间进行排查工作。”
从洗盥间出来,可儿看见桌面上又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她一脸郁闷:“我恨方便面。”
杨帆心有戚戚:“我也是。”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很深刻的说了一句话:“恨它,就要消灭它!”
又马不停蹄的忙碌了一整天,可儿带来的资料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傍晚时分,终于排查出故障源,在新机器的轰鸣声中,测试项目逐项通过,车间里刹时掌声雷动。
一派喜庆中,杨帆从欢呼的人群中悄悄退开,不知不觉踱出了工厂大门,站在门前高台阶上,他举目远眺,几乎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好好看过这扇大门外的景致了。远方的天际,火色夕阳浓艳欲滴,燃红了大半天空。可儿慢慢走到他身旁,和他并肩而立,望着西天火烧的云霞。
“以前看夕阳,念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仅仅觉得凄美,”杨帆说,“今天第一次发觉,原来夕阳也可以这么的壮观。”
可儿说:“是不是有一种征战沙场归来,看见残阳似血的感觉?”
“是!”
夕阳金色的余辉中,两人相视微笑。
不远处,周正浩望着这唯美的画面,想起了多年前,如水月色下同样唯美的另一幅画面。一直以来,总觉得自己和可儿之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却又想不透到底是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们之间没有这种不可言传、只可体会的默契,所以,可儿与杨帆在画中,他是画外多余的那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眼眸中从来没有过如此璀璨的光辉。
周正浩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考虑是不是应该转身无声无息离去。
“正浩——”可儿却看见了他,连奔带跑冲到他面前,一迭声问:“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电话......”
看她一脸喜悦的笑容,周正浩心底浮起些许暖意,抬手替她抚平鬓边的碎发,“我昨夜就来了,基地这边不让外人入内,你的电话又打不通。”
“打不通?不可能呀,我没关机。”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手机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了,可儿不好意思的笑:“嘿嘿,太忙了,没注意到,我现在陪你去酒店订房间,好不好?”
“你们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周正浩向工厂大门望去,杨帆遥遥冲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后,旋即,身影没入工厂大门。
“暂时没什么大问题了,有杨帆在这儿顶着就行。”可儿自然而然抱住周正浩的手臂摇了摇,“走吧。”
心中的喜悦仿佛水波一样,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拉起可儿的手怜惜问:“工厂宿舍很简陋吧,会不会住不惯?”
可儿随口回答:“哪里还有空余的宿舍,我昨夜在办公室里窝了一宿。”
“哪杨帆呢,怎么不让他腾个宿舍给你?”
“他还不一样窝在办公室里过夜。”
周正浩脚步一滞,可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
周正浩看她一眼,平静说:“我什么都没想,更没有误会。”
新机械赶在五月份的黄金旺销季节正式上市,一切如可儿和孟涛所预测的那样,新产品全面取代了旧产品,第一批产品甫一上市,迅速被抢购一空;第二批、第三批产品尚在生产线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全部预定;全国各处营销点一片利好消息。
一方面为了品牌造势,另一方面为了给两家公司的后续合作奠定基础,承邺企业和博锐企业在深圳共同举办了一场大型庆功会。
周正浩看着电视屏幕里杨帆和可儿并肩站在主席台上致祝酒词。“我不会做任何男人背后的女人,爱一个人,我就要和他并驾齐驱、并肩而立。”这是可儿曾经说过的话,讽刺的是,她想要为之并肩而立的男人,从来就不是他这个做丈夫的男人。
发小严少平打来电话:“在干嘛呢?”
周正浩漫不经心说:“看电视。”
“不会吧?”严少平怪叫,“你小子怎么娶个老婆就变成了居家好男人,还是你老婆太厉害,让你彻底雌伏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哄笑声,不用多想,周正浩就能猜到是昔日那一帮经常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在起哄。
“出来吧,出来吧——”严少平念叨,“天上人间新来一帮很正点的公主,有好事哥们当然不能忘了你,快点来呀,等着你呢,不见不散——”
挂上电话,周正浩又瞄了电视屏幕一眼,可儿和杨帆正举杯相碰,在一片掌声中相对满饮下一杯酒,周正浩牵动一下唇角,勾勒出一个冷冷的笑意,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
庆功会一直举行到子夜十二点,作为主人家,可儿当然不能象上一次那样中途溜走,和杨帆一起把所有宾客送走后,才拖着疲惫的步子慢慢踱出宴厅大门。阶梯两侧摆满了鲜花,夜间微凉的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花香,可儿长长吁一口气。
“很累?”杨帆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可儿侧过头,正对上他关切的眼眸,她垂眸淡笑:“应酬是要比工作累一些。”
“嗯。”
两个都不再说话,沉默着站一会儿,泊车服务生把可儿的车送了过来,可儿说:“我回家的路要经过你住的那家酒店,顺路一起走吗?”
杨帆没有推辞,先替可儿拉开车门,扶住车顶让她坐进驾驶座里,然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座里,十足的绅士风度。
刚刚启动车子,可儿的手机铃音响起了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立即接通了电话。
“可儿,”秦雪莲的声音急促悲切:“你快点来市人民医院。”
“医院?”可儿被吓一跳,急切问:“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
“妈妈没事,是湘雨——”秦雪莲叹气:“湘雨这个傻孩子割脉自杀,刚刚被抢救过来,还在昏迷中,你赵叔叔和张阿姨受了这样的打击,像是要垮了一样,还有粒粒,才四岁的孩子......”
可儿倒吸一口凉气:“湘雨,自杀?我马上过来。”扔下手机,她匆忙重新启动车子,手却抖得厉害,几次点火都不成功。
杨帆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让我来开车,给你母亲去个电话吧,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可儿看着杨帆,他冲她点一点头:“别急,处事不惊,这才是秦可儿。”
他的沉稳感染了可儿,定下心神,她和杨帆换过位置后,给母亲回拔了一个电话,从母亲的述叙中,可儿了解到事情的发生经过:今天下午,湘雨把粒粒送到父母家,说这几天有点事要办,让妈妈帮忙照顾粒粒。张岚看湘雨的脸色很不好看,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湘雨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却不肯说出了什么事,只告诉张岚好好照顾粒粒,等她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接粒粒,说完,她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叫都叫不住。湘雨走后,张岚和前来串门的秦雪莲越想越不对劲,于是盘问粒粒,粒粒向外婆哭诉今天下午在放学的路上一个阿姨骂妈妈,还对他说爸爸不要他们了,叫他们滚蛋。张岚和秦雪莲听过之后,感觉不妙,急忙去找湘雨,在湘雨夫妻居住的家中,发现她已经昏迷在血泊之中......
可儿不知不觉握紧了掌中的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
杨帆看她一眼,担忧的喊:“可儿——”
可儿手一松,手机跌落在脚边,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咬牙缓缓说:“混帐,居然把湘雨伤得这么重,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杨帆劝慰:“其中或许有误会,你先别急,等到了医院看看你朋友的情况再说。”
“没有误会,你不明白湘雨这个人,她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人,善待身边每一个人,除非绝望到了极点,否则她不会不顾父母孩子,走上这条绝路。”可儿心里很难受,一定要说点什么,才能把心中的那份狂躁强行压制住,她向杨帆讲起了湘雨和林辉的事:湘雨和丈夫林辉的恋情开始于大学时代,林辉出生农村,家境贫困,大学毕业后,由于没有背景,在老家很难有大的发展,于是就到机会相对较多的深圳打工。湘雨家境好,加上她个人条件也很出色,毕业后在家乡的一所重点中学当老师,在当地不乏家世优越,品貌出众的追求者。本来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大学情侣都会以劳燕分飞作为结局,偏偏湘雨是个重感情的人,为了爱人,毅然放弃家乡的安逸生活和稳定工作,陪着林辉一起到深圳捱苦。
起初,赵永年和张岚强烈反对女儿的这段恋情,不是因为势利,而是不舍得湘雨吃苦,希望唯一的女儿能留在身边过点安稳幸福的生活。但在湘雨的坚持下,他们渐渐的接纳了林辉,并在林辉开创事业时,拿出了全部积蓄支持他,也就是说,林辉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来源于妻子娘家。
创业过程中,湘雨陪着林辉吃了不少苦,尤其是初期,林辉创办的那个小企业只有出帐没有入帐,湘雨怀着身孕风里来雨里去,辛苦工作赚钱养家。林辉是个很聪明的人,又舍得吃苦,很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粒粒满一周岁时,他的企业已颇具规模,家里的经济条件大为好转,应丈夫的要求,湘雨辞去了工作,专心相夫教子。
因为有湘雨孝顺公婆,照顾丈夫和孩子的饮食起居,把家里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林辉得以完全没有后顾之虑的去闯事业,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
可儿冷笑:“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看来这条定律在曾经纯良的林辉身上也没有免俗。”
杨帆突然停下了车子,看着可儿默不作声。
“呃——”可儿醒悟,“我不是说你,凡事总有特例。”仔细看看他的脸色,“你不会这就生气了吧?”
“我是想告诉你,”杨帆无奈笑笑,“人民医院到了。”
“到了?”可儿往窗外看了看,果然已到达医院大门口,顾不上向杨帆招呼一声,她推开车门,箭一样的冲入了医院大门。
湘雨已经从昏迷醒来,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周身上下,除了还有呼吸,看不出一点生的迹象。张岚伏在病床边,泣不成声:“湘雨,你有没有听到妈妈说话,你看妈妈一眼呀——”赵永年一脸憔悴,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余年。
粒粒乖巧的缩在秦雪莲怀中,小小的脸蛋上泪痕未干,看见可儿走近,他张开小手:“干妈——”
可儿抱起粒粒,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干妈,”粒粒扁一扁小嘴,“妈妈不理我。”
可儿柔声哄孩子:“粒粒乖,妈妈是累了,不是不理粒粒,让妈妈休息一阵,就会陪粒粒玩的。”
“真的?”粒粒天真的睁大眼睛。
“真的,”可儿温柔微笑:“粒粒现在和干姥姥回家去睡觉,睡醒再来找妈妈,好不好?”
粒粒听话的点头。
可儿交待秦雪莲:“妈妈,你和阿梅先带粒粒回我们家去休息,让孩子在医院里留太久不好。”
“我送你们回去。”杨帆刚好来到门口。
“你、你——”秦雪莲惊异盯着杨帆,一句话半天没说出口。
可儿笑着拍了拍妈妈的肩,“先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问。”
送走秦雪莲后,可儿扶起张岚,“赵叔叔,张阿姨,我在隔壁开了一间陪护房,你们过去休息一下,就是算是为了粒粒,你们也一定要保重,粒粒暂时要靠你们照顾,这边交给我。”
赵永年知道可儿向来有主张,现在女儿心如死灰,别人束手无策,或许可儿能有办法开导也不一定,于是向可儿点了点:“麻烦你了,可儿。”两夫妇相互扶持着,蹒跚走出了病房。
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可儿走到床畔坐下,轻握住湘雨冰凉的手:“湘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总说我比你小一岁,应该叫你姐姐,其实,我却觉得你更像我的妹妹,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到了伤害,别人伤害你,我一定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可是,湘雨,你自己伤害自己,叫我怎么办呢?”
湘雨只睁着空洞的双眼,没有一点反映。
可儿轻叹:“要死很容易,但你有没有想过叔叔阿姨,想过粒粒?你一走了之,他们该怎么办呢?”
还是没有反映。
可儿鼻端发酸,“湘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对他这么好,他却要这样伤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杨帆低缓声音的传来。
可儿转过头,惊诧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杨帆。
杨帆对着病床说:“想不想听听我站在一个男人立场的看法?”
察觉湘雨的手微微颤动,可儿迅速回头,发现湘雨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眼眸随着杨帆的走动,缓缓移动。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对你并不陌生,甚至说得上是熟悉,可儿常常和我说起你,”杨帆走到床畔的另一边站定,“可以这样说,你是绝大多数男人心中理想的妻子,家世良好,相貌出众,温柔贤慧,知书达理,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任何个人企图心,为丈夫为家庭,你愿意放弃自我的一切,成全丈夫的事业和家庭的圆满,正如可儿所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可惜,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懂得惜福,你错就错在对那个男人太好,好到了没有自我,沦为一个男人附属品,爱情往往伴随着尊重,尊重你未必会爱你,但是,如果对方不尊重你,就一定不会爱你,谁会去尊重自己的附属品呢?”
“杨帆!”可儿不悦。
杨帆没理会她,继续对湘雨说:“你想想看,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以丈夫孩子的喜好为喜好,以丈夫孩子的意愿为意愿,一切以丈夫孩子中心,唯独忽略了你自己?”
湘雨微弱的点了点头。
“人与人之间本应该是相互的,你们的状况却是,你一味付出,对方一味获取,久而久之,他视你的付出为理所当然,不需要为你花费任何感情和心思,反正他的喜好意愿就是你的喜好意愿,你就如同他的影子一样,不需要时候,可以当你不存在,需要的时候,你总会在原地等着他。他把他的精力和心思花费在外面精彩纷的世界里,而你的世界却只在于这个男人,这个家,失去这个男人,你的世界就崩塌了,你善待任何一个人,独独亏待了你自己。”
湘雨泪如泉涌。
“湘雨,”可儿紧张搂住她,“如果伤心的话,就大声哭出来吧。”
湘雨终于伏在可儿肩上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说,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可儿脸上渐渐蒙上一层严霜,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刚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林辉就学着时下风行的潮流,在外面包养起了女人。
去年年底,可儿去美国出席股东会的那段时间,一个名叫胡蓉的女人找上湘雨谈判,要她识相让位。伤心欲绝之下,湘雨提出了离婚,也许当时对妻子还有一点感情,林辉立即断了和胡蓉的关系,苦苦恳求湘雨的原谅,并信誓旦旦永远不会再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为了才三岁的儿子粒粒,湘雨选择了委曲求全,强咽下被伤害的痛苦,继续维持着这个家庭。
没想到男人出轨居然是有惯性的,不过短短半年时间,第二个女人上门逼宫了,与前一任小三的咄咄逼人相比,这一位小三采取了更高明的隐忍战术,在林辉面前时时称赞湘雨的美丽高雅,粒粒的聪明可爱,并表明无意破坏林辉的家庭,只要这个男人心中有她,她就心满意足了,口口声声真爱无罪,她只是情不自禁,多么的哀婉动人,楚楚动人,林辉的整颗心融化在她的“真爱”里了。转过身,这位温婉的小三就变了一副嘴脸,在湘雨去接粒粒放学的路上,堵住湘雨出言辱骂,更有甚者,她对粒粒说,你爸爸不要你们了,快和你妈这个老女人滚远点。湘雨见伤害到孩子,一时怒不可竭,挥手甩了小三一记耳光。
为了不让粒粒再受影响,湘雨把孩子送到父母家,约林辉回家好好谈一谈,没想到林辉却带着小三一起回家。一边是捂着半边红肿脸庞的“真爱”哭得梨花带雨,凄婉哀伤的跪在地上企求原谅;一边是“咄咄逼人,凶狠狰狞”的妻子,他感情的天秤立刻倾向了心目中“纯洁善良的真爱”。怒骂湘雨刻薄恶毒,声称他已经厌倦了婚姻,他要自由,要解脱,拥着小三扬长而去。湘雨没想到第一次的原谅,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伤害和羞辱,心灰意冷之下,以求一死解脱。
“真爱,自由、呵——”可儿目光凌厉,冷笑:“很好,既然他说你恶毒,我就让他看清楚什么是真正的恶毒。”
杨帆对可儿摇一下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俯身平视湘雨的眼睛:“一死了之,真的能解脱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孩子,林辉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你认为那个女人会善待你的孩子吗?还有你的父母,辛苦养育你长大,你想让他们连晚年都不得安享?伤害你的人不是你的父母和孩子,你却给他们痛苦,让真正伤害你的人称心如意,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自私呢?”
门口传来一阵悲切的呜咽,是听到痛哭声跑来的赵永年和张岚,看着父母相互搀扶着泪流满面,湘雨的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爸爸,妈妈,我错了,对不起——”
把赵永年夫妇劝到隔壁房间里安顿好后,可儿重新走回湘雨的病房,在门口,她听见杨帆对湘雨说:“对于这段婚姻,你不用忙着做决定,先养好身体,冷静的思考一下再作决定,总之,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会尊重和支持你的选择。”
湘雨问:“过去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错得很厉害?”
“最起码,你要明白一点,首先你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然后,你才是别人的女儿、母亲、妻子;你应该有你独立的思想、人格和独立的生活空间,再美好的事物,一旦沦为附属品,她的光彩就会被埋没;不为任何人,仅仅是为了你自己,你都不该让这种光彩埋没。”
“我希望自己能像可儿一样出色,可是我没这个能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儿所走的路,不一定适合你,也不一定能让你更快乐,你没必要强求自己。”杨帆细心在湘雨正输液的手腕下放一个软垫,以免她的手发麻,继续说:“在没有多大经济压力的前提下,或者,你可以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样,你的眼界会开阔,心情也会开朗,你有自己独立的社交圈和独立的学识领域,将来就算没有了那个男人,伤心难过虽然免不了,但你失去的只是生活中的一部份,不是全世界。”
湘雨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她轻声说:“杨帆,谢谢你。”
“不客气,很多道理,我是从可儿身上才有所感悟。”
“我以前也常常听可儿说起你,你是很喜欢她的吧?”
“是的,我很喜欢她。”杨帆坦然承认:“还在学生时代,我就被她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后来,我们分开了六年,再次相见,她不再是原来的秦可儿,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杨帆;经过重新认知了解,她依然让我欣赏喜爱,从传统的角度来说,她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人选,但她是独一无二的秦可儿,独立鲜活的个体,这样的光彩让我移不开眼睛。”
湘雨愣神了半天,最后,长长叹息一声:“可惜——”
杨帆微微一笑:“我不会去打扰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也很好!”
从医院回到可儿居住的小区,远方天际已隐隐露出一隙灰亮,一夜即将过完。下车后,可儿对杨帆说:“开我的车子回酒店吧,车匙放在大堂前台就行,我会让司机过去拿。”
“好。”杨帆点头。
可儿看看他,欲言又止,突然“哧”一声笑:“本来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又觉好像是多余的客套。”
杨帆也笑:“的确多余。”顿了顿,他说:“快点回去休息吧,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只能小睡一会儿,就要去你妈妈哪里看望粒粒了。”
“再见。”可儿转身向住宅楼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没入楼道,杨帆重新回到车子里,正要启动车子,无意中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女式手提包,是可儿的包,杨帆立刻拿起包追了过去。
可儿并没有和妈妈住在一起,因为周正浩经常来深圳这边,与长辈住一起多有不方便,结婚后,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以供夫妻两人居住,但大多时候家里只有可儿一人居住。来到家门口,需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可儿才想起自己的手袋落在了车上,钥匙、手机、钱包都在手袋里,她急忙掉头跑向电梯口,碰巧电梯的门打开,杨帆迎面从电梯里出来。
“你——”一眼瞄见他手上的提包,可儿大喜:“哎,我正要下楼去找它。”
杨帆把包递还给她,“我看你是累糊涂了。”
接过包,可儿没有立刻去打开房门,杨帆了然,退后几步,回到电梯上,“我也累了,要快点回去补眠。”电梯的门在两人之间缓缓合拢。
可儿默默看着电梯控制板上的数字变化,十、九、八.....逐个逐个依次递减,直到最后一个数字,然后,她转身掏出钥匙开门。
进了房间,乍然看见落地玻璃窗前的灰色人影,可儿不由骇然失声惊叫,人影转过身,“可儿,是我。”
借着晨曦初绽的微光,可儿大致看清一个朦胧的轮廓,因为过于熟悉,她立即认出是周正浩,拍子拍余悸犹存的胸口,嗔怪:“差点吓死我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却给了你一个惊吓。”房内的光线很暗,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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