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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洲家小院的附近,由十几家住户组成了一个松散村落。
这处地方,并没有正式名称;只因距县城八里,于是暂名‘八里村’。程洲早就打定主意,将来要把‘八里’改成‘巴黎’——高端大气上档次······
此刻,六里之外的程氏宗祠之中,点起了数根大烛,老程度和兄长程刚,正在跟向程氏族中百余名青年士子进行‘忆苦思甜’、‘饮水思源’宣讲:
“我洛阳伊川程家,世代以诗礼传家,凭道德文章立世;蒙崤山洛水之灵秀,诞曾祖颢、曾祖颐(即程颢程颐)二圣人,煌煌其铓,泽被华夏!昨日上昼,连那东瀛扶桑,亦遣使不远万里蹈海前来,问礼于伊川先生灵前······”
这就是他程刚不懂国际局势了。当时日本已经是自称‘日本国’数百年,早在唐朝已经确定这国名。此的时日本年号上处于“平安时代”,平安京即现在的京都市。此时日本跟宋朝的官方往来基本断绝,民间交往却十分活跃;所以不可能有什么官方遣使来朝,最多是日本民间‘慕我王化’之辈私人前来瞻仰新圣人。
“饮水思源”宣讲会结束之后,众人散去。
老哥俩盘踞在自己的‘神殿’宗祠执事堂里喝茶,“度啊,我们打理宗祠,放租族田,还收拾着这附近许多店铺茶社;可算是盈盈有余,招惹程克家作甚?”老程刚问。
程度对兄长却也恭敬,“大兄容我费些时间说说天下大势——如今已是政和七年,嘿!真是‘政通人和’的好景象啊;都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不为过也·······”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大宋在第x代领导核心赵佶同志的带领下——社会比盛世还盛世、经济比繁荣还繁荣、人民比幸福还幸福、国力比富强还富强······
“可知,物极必反!你我消息来路通达,非比寻常百姓闭塞;我大宋的现实隐忧,堪称触目惊心!只看东京、西京、泉州、明州(宁波)、广州、成都这些大城,民众犹如活在天堂;可神州其他各处食不果腹民怨沸腾。”
“那‘邸抄’上说,京城附近就聚集一伙梁山贼,专事攻掠世家大宅、劫财存粮,势力日益扩张,所谋甚大!官府军队屡剿屡败——有哪个盛世贼寇敢聚集在京城附近肆掠?而且官军还拿它不下?真是奇哉怪也!再看看周遭列国。朝中诸公卿视西夏、契丹如无物,故步自封!须知,国必时刻备战;你不去图他,他却来图你!”
程刚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老弟,长叹一声:“唉!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肉食者鄙,吾辈徒叹奈何;可这跟程克一家又有何关系?”
程度神秘一笑,“我却近期得知,程家天下敬仰的祖宗程颐圣人,一日那通才奇人沈括也曾亲来拜见结交;并将生平所研秘术《梦溪笔谈》托付于颐祖。我程氏一门潜心经史,对此秘术却无人问津;直到上任族执事卸任,将《梦溪笔谈》传给了程克程行止。”
程刚倒是憨厚,“哦?这却是好事。我等无心钻研此等奇技淫巧,他家程克愿意专此小道,由他去吧。如今,他在西军效力担任匠作,也算是于国有益。”
“大兄说的我赞成,只是我听说那《梦溪笔谈》包罗万象、含鬼斧神工之能!我怕世道无常,欲早作打算。所以,此书却是关键!”老程度眼神悠远,
“想我程氏溯源元祖,至大汉程不识、初唐程知节(程咬金)处,亦只得寥寥数人而已······先辈披荆斩棘,振奋家声数甲子,才有了如今伊川程氏几万人根基!如只局限于洛阳一隅,若是天下大变,只逢一时之兵灾,也许即时全没!我辈秉承祖宗遗志,族人将来要续百万、千万之数,全赖多方计划、未雨绸缪!”
程刚慨叹惋惜,“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大宋积威二百年,如今,竟摇摇欲坠?你且去做,借书一观而已,有何不可!?”
——
程氏宗祠屋顶。
夜行动物程洲趴在屋顶向下俯瞰:这宗祠么,有点像欧洲私人城堡嘛!只能说神似,外形还有有差别的。宗祠面积很大,房舍坚固,功能齐全;如果遇上兵灾四起、盗贼劫掠的时候,宗祠这里的确是会当城堡用,是宗族老小最后的躲藏地。
宗祠进门就是一个大厅,主要用于全族大祭祀、全体程氏代表会议。两边六个大房间,有的是作陈列室,放置祖先的遗物、书籍、家训、族谱;再加上两侧八间厢房,或充作私塾;专收程氏宗族弟子,学费全免,但生活费要自理。
后院两边又分六间,有的当库房,囤积一些物资,以便危急的时候扶危济困。有一间是族老执事的办公室,以处理族内纠纷、族田、扶助申请、处罚族中败类这些事务。
宗祠建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可防洪水;这里其实就是乡村自治的核心场所。如果遭受不可抗力的大灾祸,里面可以勉强容纳两千人暂居几天。
程洲回想着在屋顶偷听到的内容,心情放松了很多:这两老爷子,也不能算多坏;他们只是像大部分人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不太忌讳手段!既然当上族长,成为执事,这两兄弟能力算是很强的了。就这老程度对时局的分析、这见识,在宋朝真没有几个人能比。
几万人的命运担在肩上,责任重大啊!他行事计划,必须综合权衡,要有前瞻性!这两老头可以说是:即谋私利,也顾大局!他们的行为,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哪有那么多圣人?想马儿快快跑,还不准多吃草?你得利没关系,真的是在办事就行!
咱一开始还以为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呢,原来,局面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程洲甚至觉得,彼此还有合作的可能。
要和平,不要对抗!达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是获得最后的胜利的不二法宝;这些都是经过反复检验了的真理。想起某些穿越小说主角,动不动就杀杀杀!傻不傻?你还是人类吗?你在平时生活中,你杀过几只鸡、几条鱼?杀人就那么简单?
不是说碰到有个人挡道就要灭掉他,有那么多‘你死我活’的非此不可吗?程洲当初杀丁文三人,那完全是没得选!但凡有其他办法,他也不愿意出手。
在这个世界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应该尽量争取合作共赢。
程洲这次夜行,确认了一些事;还好,总算没有因为相互的不了解而做出误判。
咱回家先,布置布置,先把自己的‘还魂’难题解决了吧。
——
程家小院。
天刚蒙蒙亮······
“啊——!”、“不得了啦”、“快来人啊”、“漆匠哥哥”、“秋荷婶子,快来啊!”一大早,程淑就在院子里又蹦又喊:声嘶力竭、手足无措;可这眼泪却始终流出不来,只能说她演技算是小有提升,但总体的表演还是流于表面,没走心!
说好听一点:姐姐的演技,还有很大潜力可挖啊!
程家所处的这片地方,是伊川的近郊,城乡结合部。民居的大门都肯定的朝向官道,屋后就是农田;彼此院落隔开五、六丈,以方便生产、耕种。所以各家的距离,不像城里人家那样挨的紧密。
睡眼稀松的邻居们整着衣衫,睡眼稀松的聚拢过来之时,已过了一刻钟。
忙活了半天没有观众,确实叫人泄气!姐姐程淑的表演情绪,这时就下滑很多。
演员不是好当的:要一直维持人物状态,维持饱满的激情、感染力;还需要保持这个状态拍好多遍!这对精神和体力都是极大消耗,程锋可是见过有个演员在拍戏的过程中猝死的。
——
“嘤嘤······我、我弟弟的身子不见了!不见了!”
程淑指着中厅:那草席上的一堆衣物,还连接着,保持着一个‘人形’。‘人形’的主体,是一件宽大的直裰长衣(下摆无衩而背部开中缝,方便走路,倒是像现在女士晚礼服的开口),腰上的腰带还扎的好好的;这件直?的领口里面当然是空的,再往上是脖子、头部的空位,大约在头顶的地方摆着一个漂亮的完整东坡巾;在下面应该是腿的那个位置,有一双千层底布鞋,袜子还在鞋子里面······
看起来,就像是这全套衣服里面本来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这个人却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变成空气从衣服里飘走了,只剩下衣服缓缓的瘪了下来,像蝉蜕的壳——这感觉,非常诡异!
随着这程淑的这一指,八九个乡邻全部从嘈杂中安静下来,都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堆人形蝉蜕······
秋风莎莎的摩挲柳枝红叶,一片云朵渐渐遮住日头,阳光幽幽的暗了下来。
农家中厅里本来就不亮堂,这下子,更阴飕飕的了。邻居里有人牙齿已经开始‘磕磕’的打颤······
“咯咯——咯哒!”一只下蛋的老母鸡突然跳下巢窝,‘咚’的着地,声音显得特别瘆人。众人瞬间都被唬了一大跳,冷汗都下来了!
“令弟,难道······是被老君请去享福了?”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打破沉闷的局面。发言的,却正是那爱慕程淑的漆匠。程洲此时要是在场,恐怕恨不得冲上去亲一口说:哎呦喂——我这才犯困就有人送枕头,神助攻啊——你这便宜姐夫当定啦!
“何以见得?武晨跃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不怕老君怪罪么?老君哪是你能揣测的·······”谭木匠倒是顾虑颇多,他和漆匠武晨跃两人正好是个工作组合。
武晨跃(这名起的,含义是一大早就得蹦起来干活?)这时当然要在程淑面前秀一秀,“我自有道理!你们看,如果不是老君他老人家,谁能把人从衣服里请走?而且,蛮痴儿程洲本来就死的突然;他那天才苦战赢了那孟津跤王,成为我们伊川骄子,下午就突兀牺牲,被抬回家中。程洲只不过是个懵懂少年,绝不会是因为做得天大恶事以至于此!”
武晨跃说的得意,摇头晃脑的:“所以,肯定是太少老君御座前缺了个烧丹炉的童子,就请了蛮痴儿去。你们皆知,这里几日整个伊川,气冲牛斗的少年就只有蛮痴儿了,老君不请他去还能请谁?附近也只有一座老君庙,正合老君显灵!”
说完,武晨跃笑容谄媚的看着程淑讨赏;程淑微笑地对他点头,表示对他的充分肯定与赞扬。武晨跃幸福的快要晕倒······
众乡邻里,此时即使有一两个不以为然的,也不好在众人面前给这个凄惨家庭泼冷水。跟程家也没有仇怨,何必做恶人呢?而且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于是邻居们都纷纷赞同,七嘴八舌的宽慰起程淑来,
有说“好啊好啊,蛮痴儿在老君那里必定享福,快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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