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李本元含冤诛恶霸 段玉莲仗义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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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李本元含冤诛恶霸 段玉莲仗义救英雄

昙无竭这个名字是他出家以后长老给他起的法号。他原本姓李，名小龙。父亲李本元是河北燕山人，因为从小跟随爷爷和父亲进山打猎，练就了一身好本事。长到十八岁时，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成为远近闻名的好猎手。一日清晨进山，苦踅了半天都没有收获。正在垂头丧气、坐在大树下休息之时，忽然一阵风起，吹得松树枝丫“咔咔”作响，吹得他浑身发紧、头皮发麻。李本元感到一定有情况，“嗖”地站起来隐藏在大树之后，循着风向看去，见一只大老虎向他扑来，距离已不到两丈远，李本元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拈弓搭箭，“嗖、嗖、嗖”连发三箭，一枝射中前额，一枝射中前胸，最后一枝竟然射在老虎的口腔里。那只大老虎疼得一阵抽搐，身躯竖起，随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这让李本元高兴万分！须知有许多猎人一辈子连虎都没有遇到过，别说捕获了。这下子全家几年的吃喝都不用愁了，爷爷也能有钱买药了。

沉浸在无比喜悦之中的李本元，正想上前去拖那只死虎，忽听得有人高声大喊：“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抢夺大爷我的猎物？”李本元抬头看时，见二十几个刁徒来到跟前，为首的一人骑在马上，一脸横肉，正是燕山恶少贺天吼。那些个如狼似虎的随从上来就去抬那只死虎，李本元见状急了，上前用胳膊一横，说道：“这只老虎是我射中的，你们凭什么要抬走？”

那贺天吼眼睛一瞪，骂道：“放屁!老子一直追踪至此，分明是我射死的嘛！你要抢，也不看看我是谁？”

李本元闻听怒火满腔：“我知道你是贺天吼！但你也不能明抢啊？我那几支箭还在老虎身上，你们看不见吗？”

“是吗？”一个瘦狗般的随从嘿嘿冷笑，“我咋看不是你的箭呢？”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拔出死虎身上的那两枝箭，随后又从贺天吼的箭壶中抽出两枝，照原样插在死虎身上，然后冲着李本元狡黠地一笑：“你再看看，这是谁射中的呢？”

李本元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等无耻之人，不由得怒火冲天，一步抢上前去，抓住那随从的衣领，一甩手扔出一丈多远，同时大声喝道：“光天化日，公然强抢，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

贺天吼一见冷笑：“好家伙！你一个黄嘴丫子还没褪干净的小毛猴，竟敢跟我动武？给我打！”一声令下，十几个恶眉瞪眼的随从挥舞着木棒，把李本元团团围住。虽然他们伤不到本元，但本元也脱不开身。趁着这边十几个恶徒纠缠本元的当口，贺天吼领着另外几个随从七手八脚，把死虎抬上马背抢走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饿虎架不住群狼，这帮恶徒见贺天吼得手了，一声唿哨，四散奔逃。气得李本元瞠目结舌，忍无可忍。他不相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于是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燕山县衙。到了县衙门前，抓起木锤对着大鼓一阵猛擂，几个衙役不容分说，就把他抓进大堂。

那位县官好像没有睡醒，再不就是酒劲没过，带着公鸭嗓哈欠流星地问道：“你……你……你是什……么人？大晌午头子还来告状？”

李本元从头至尾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他气愤地说：“贺天吼仗势欺人，公开抢我的猎物，请大人为小民做主！”

那县官说：“这好办！传贺天吼！”不一会儿，贺天吼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县衙，县官一见忙走下公堂到门口迎接，二人互相见礼。

县官说：“今天请贺公子来不为别的，有人告你抢了他的猎物，可有此事？”

贺天吼哈哈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贺家家大业大，金钱数以万计，何时抢过别人的东西了？是哪里来的臭小子？穷疯了咋的？疯狗似的乱咬人？”县官请贺天吼坐下，又问李本元，两人各执一词。

县官一声：“带人证！”贺天吼那帮随从闻风而至，异口同声地指证老虎是少爷射中的，现在箭还在老虎身上，“不信请老爷验看！”

那县官又问李本元：“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本元义正辞严：“是我连发三箭射死猛虎。第一箭射中额头，第二箭射中前胸，第三箭射进老虎的嘴里，前两枝箭已被他们换过，请大人检查那第三枝箭。”

县官不信，命人将死虎抬上大堂，果见那死虎的身上插着两只箭，但那箭杆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燕山贺家”字样，待用木棍撬开死虎的口腔看时，并没有发现里面有箭镞。

李本元看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对县官说：“那只箭一定是射进老虎的肚子里去了，请大人剖腹验看！”

县官勃然大怒：“大胆刁民！不思勤恳劳作，竟敢无事生非！物证人证俱在，还敢巧言令色，如不惩治，怎正民风？”遂以“见财起意、讹人猎物、诬陷良民”的罪名，痛打一百大板，轰出公堂。李本元连气带痛，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先不说李本元一家天黑不见人回如何着急。且说李本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屋子里，窗户无纸露缝，熹微的月光从窗格射进来，在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一小片斑驳的亮色。屋子里很暗，一只豆大的油灯火苗儿忽闪忽闪地抖动着，随时有被贼风吹灭的危险。他伸手摸了摸身下，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堆乱草上，稍微一动，浑身就针扎一般地疼痛。他掀起盖在身上的一件破衣服，挣扎着坐起来，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的面前，吓了他一大跳。只见那个身影蹲了下来，递给他一个陶碗，轻轻地说：“你醒了？那就喝碗粥吧！”听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能感觉出这是个女人。

李本元接过了粥碗，双手端着并没有喝。那女人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从墙角处端过油灯，李本元这才看清，这个女人虽然衣衫很破旧，但是身体很健壮，头发虽然很散乱，但是容貌很俊美。尤其是那一副浓眉大眼，坚毅中透露出和善的目光，给人一种可以信赖的印象。李本元本能地感觉到她不会是坏人，于是把粥碗迫不及待地放近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那女人见他喝完，又给他盛上一碗，李本元一连喝了三碗。他感觉这种粥太香了、太甜了！喝到肚子里暖暖的、热热的，又解渴、又解饿，他感到有生以来从未喝过这么好吃的粥。他不由得对那女人投去感激的目光，用袖子一抿嘴角，放下粥碗，对她说：“谢谢您帮我！请问您是谁呀?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啊？”

那女人轻轻地告诉他，昨天晚上天已经黑了，她从县衙门前经过，见台阶边上倒着一个人，一群小孩在围着看。一打听，方知是白天告状时被县官打晕了。有个小孩子还说，他之所以被打，是因为得罪了贺家。一听说是被贺家害的，就知道必是好人。

“因为我的表哥也是被贺家害死的！”那女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告诉他，她在几个小孩子的帮助下，才把他背到这里，还说这是城西的破土地庙，平时没有人来的，这是她栖身的地方。李本元听后很是感激，他这才知道自己被县官打晕了，是这个女人救了他，忙起身施礼。

那女人慌忙阻止：“不用的！不救你回来，我怕夜里会有人害你。”李本元听了越发感动，便问她叫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那女人告诉他，她姓段，名唤玉莲，是关东人氏。因为战乱，随母亲来这里投奔表哥，没想到表哥因为田产被贺家霸占，告状到县衙，被县官伙同贺家抓进大牢，活活打死，表嫂闻讯投河自尽。母亲听了后一股火得了重病，也撒手西去了。表哥家破人亡，母亲也没了，她一时无处可去，身上又没有路费，只好每日出去找些零活换碗饭吃，晚上就在这破庙里藏身，受尽了流氓地痞的欺辱，说完已是泪流满面：“过几天攒下几个盘缠，我就一边讨饭一边走，准备回去了！没想到遇见了你，都是苦命的人！”

李本元一听百感交集，这姑娘遭此苦难，还能够仗义出手，帮助自己，殊为难得，心地真如黄金一般，又想到她与自己都是贺家所害，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为了感谢她，也要报仇雪恨。想到这里，李本元忘了疼痛，“腾”地站起来说：“我已经一天多没回家了，家里人肯定都急坏了。玉莲姑娘，你先在这里小住几日，待我回家办完了事情，会再来找你的。记住！你可一定要等着我！”说完李本元头也不回走出土地庙。等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已是次日黎明。

一见本元回来，全家从爷爷、父母到两个妹妹都哭了。母亲哽咽着问：“你这一天一宿都上哪去了？天黑了也不回家呀？这身上咋打成这样啊？”

父亲说：“全家人加上亲戚朋友，几十人找你多半宿哇！听说有个告状的后生被县官打了，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呀！全家都急死了！”

爷爷则摸着他的头说：“回来就好！吃亏是福！有人在咱啥也不怕！快说说是咋回事？”

李本元把昨白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然后气呼呼地说：“我这口气一定要出！非杀了这个贺天吼不可!”

爷爷和父亲都气得咬牙切齿，母亲则劝他说：“算了吧！咱惹不起人家，再找人家晦气，咱在这儿就呆不下去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忘了救你的那个姑娘，那可是个好人哪！”

一连几日，李本元在家休息，好在年轻力壮，肉体上的伤痛很快就好了，但心灵深处仇恨的怒火却越烧越旺。终于有一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家人都睡熟了，李本元偷偷地爬起来，带上短刀和弓箭，悄悄地摸进贺府，一口气杀死贺天吼及其恶徒十三口，然后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中，向在屋里急得打转的爷爷和父母双膝跪下，流着泪说：“我闯下大祸了！贺天吼让我给杀了！好汉做事好汉当，天亮我就去县衙自首。只是觉得对不起爷爷和二老，我不能再孝敬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