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章 封漫云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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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腔带给封尘的不只是和怪物沟通的能力，而是一整个连他自己也无法完全搞懂的神秘视界。在那样的视界下，怪物和人类的意识都会具现出来，呈现出光怪6离的奇异模样。在少年的眼中，自己先前对潜口龙群的诱导，就如同在鼓胀的气球上扎了一针，又像是在羸弱的烛火边吹了一股劲风，火苗先是急剧地燃烧起来，接着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不甘和怨怒中迅地减淡湮没。

懵懂的兽群意志哀嚎着，以它几近于无的思考能力，根本无法理解此刻自己身上所生的变化。随着鲨群的内斗逐渐升级，构成自己这个存在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地拉扯崩解，撕碎着意志中被称之为“自我”的核心。贪婪、暴戾、恐惧，种种负面情绪混杂在一处，终于墨入清水般掩盖了意志里最后一丝清明。

互相之间爪牙相向的兽群，当然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兽群”了。

生生目睹了一个神秘存在的消湮，少年的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震动中。大沼泽里的他尝试过沟通神智处在各种水平的兽群意志，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以纯粹地毁灭它为目的。

“龙腔不但是一种交流的工具，也可以成为一柄灭绝性的武器。”那兹其曾不止一次这样说过，直至今日，封尘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能力的沉重之处。

“小心怪物！”短暂的失神被黑炭的叫声拉回到现实，封尘眼中的焦点重新凝聚，却看到一头浑身浴血的潜口龙正朝自己冲过来。

大概是智力略高于同伴，或者只是单纯地在战斗中注意到了兽群最初的猎物，这一头明智地没有再插手身后混乱的战局，而是朝着封尘的位置袭来。比起从同伴中夺食的凶险，干掉这个小家伙明显要安全得多，猎果的口感一定也鲜美得多。

“知道了！”一星猎人轻轻点了点头，脚下猛地一踏，猎装具足上传出一声炸响，推着少年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潜口龙嘴巴大张开，四只短小的脚不停腾踏，坚固的下颌推开前方的沙土，沙浪翻卷起来，也一并被潜口龙铲进口中。

“喀嚓！”怪龙的牙锋不由分说在猎人面前骤然合上，牙齿相击居然迸出了一抹亮闪的火花。这一击却晚了小猎户半步才攻到，少年早已后翻两圈，双腿一屈稳稳地抓住了地面，他躬下身体用盾牌勾住沙土，后滑了两三米堪堪停住。猎装的装药量虽然有所减小，但是装备本身也变得轻便了很多，两相平衡之下，对猎人行动的辅助不但没有缩水，反而有加强的趋势。

“小洋！”见同伴顺利脱身，秦水谣迫不及待地喊出声来。

聂小洋在营墙上等待多时，不待团长令，他的眼睛已经瞄住了贸然冲出火并战团的潜口龙。舰载机弩的弦组缓缓拉紧，钢丝轮绞合出一阵急促的“咯咯”声，少年贴在瞄准镜上的瞳孔一缩，一枝乌墨的弩箭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出。

“呜——”粗长的弩矢表面涂了一层遮光的外漆，就算光源近在眼前，也见不到一星半点的反射。一击不中的潜口龙正欲睁开眼睛看清封尘的位置，忽然背脊猛地一塌，四只短足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原地跌趴下去，扁平的肚皮感觉着点点冰凉，已经紧贴到了沙地上。

“突！”潜口龙的背上激起一朵血花，箭身破开了怪物的背甲，箭杆毫无阻滞地戳入尺余深。十字的箭头尽情地折腾起了怪物鳞甲护御下的软肉，鱼龙种的后背像吹起的气球一样快肿大起来。

“中了！”用机弩打中实物，这是聂小洋人生的第一次。要知道这个战场上每一头怪物，都是小队成员拼尽全力才能格杀的领级，但在强力的机弩之下，猎物除了被动挨打，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尽管虎口被扳机的反震力瞬间挫伤，高个少年还是兴奋地原地握紧了拳头。

舰载弩炮多是为了应付飞龙种开的，只靠冲击力就能让低阶的飞行种在空中失去平衡。就算弦组上放的是一根木棍，在高的飞行后也会化为一柄无坚不摧的重锤。毫无准备的潜口龙遭此重击，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体内的力气开始迅流失，片刻间就连挣扎起身也难以做到了。

“嗖嗖——”少年的出手标志着小猎团反击的正式开始，黑炭再不隐藏自己的位。小艾露双脚抵住弩机的旋钮，一双毛茸茸的胳膊鼓胀而起，狠狠地拉下了弩炮的扳机。舰载机弩连连动，箭矢点在了战团中还算活蹦乱跳的两只潜口龙的背上。

怪物纷纷应声跌趺出去，身体不停地抽搐起来，巨大的嘴巴也是一阵开合。生命力顽强的潜口龙不会马上死去，而是失去行动能力后，被瞄准机会的同伴咬住尾巴或身侧，像自己先前的同伴们一样，变成一地的骨渣和碎肉。

“装填——”小洋不顾渗血的虎口，匆匆地在空了的箭台上插进两只箭，闭上一只眼睛搜索起新的目标来。他和黑炭已经各自射出了三只弩箭，除了一射在某只幸运家伙的尾尖上，剩下的皆是成果斐然。不过弩炮不能无休止地使用下去——为了保证准头，猎人们将战场选择在了营前的几十米处，没有能挡住怪物冲锋的堡垒，弩机也无法轻易移动，他们最多只有两轮的射击机会。

“就是你了！”瞄准镜中闯入了一只身材颀长的潜口龙。怪物右边的身子被利齿咬下一块，森白的骨茬露在外面，却仍然疯也似地撕咬着面前的同伴。箭矢的准信随着鱼龙种的脑壳不断游走，扳机在某一刻猛地死扣下去。

“嘶——！”机簧的反震力传来，小洋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准心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点点。“晦气……”少年心中悔道，射出去的弩箭再难改变方向，眨眼间就戳进了猎物的鳞甲中。没有一箭毙命，箭矢擦着鱼龙种的腮帮划过，刺进了怪物身侧的甲翼上。

突如其来的震动毕竟也让潜口龙痛呼了一声，但碗口大小的贯通伤在十几米长的怪物身上根本无关紧要。这阵痛苦让鱼龙种从疯狂中暂时清醒了过来，它拖着残躯退出一个身位，喉中咕噜着朝箭矢的来向观察过去。

“糟糕，被现了！”少年反射性地一缩脑袋，却想起潜口龙是靠震动和热感来确定位置的。他匆忙中重整精神，将剩下的两支箭矢一股脑倾泻到了怪物的身上。两弩箭贯进了鱼龙种的脑壳，巨兽沉重的身躯甚至在沙面上滑了两米才停下来，终于彻底没了气息。

但这番耽搁下，小洋的补救已经晚了。只有潜口龙间才能听见的高亢示警声，已经传到了数头同伴的耳里。几只受伤较轻，还算理智的怪龙避开了同伴的撕咬，警戒地望向了少年的方向。在怪物们的感知中，两头散着温热的猎物赫然出现在营墙之上，正举着不知名的武器一一地射杀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