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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安姨那件事后,龙斐陌在家的时间比以前略多。
有时候,他跟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或是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半躺着浏览,有时候,我跟斐阁对弈,他也会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观看。
他是一个很好的观众,无论斐阁闹腾得多么沸反盈天,无论输赢如何,他都熟视无睹,毫不动容。偶尔我抬起头,会看到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又或者,注视我身后不远处的某一点。
还有的时候,他跟关牧相携回来。关牧总是表现得很活跃,恰到好处的关心,有分寸而不失幽默,还有些小小的夸张,我跟斐阁经常被他逗得莞尔。
更多的时候,他径自上楼,在书房里一直待到深夜。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咔嗒”一声,意味着他已经回房休息。
安姨去世以后,我一直睡得不好。
我几乎夜夜噩梦。
我梦到雷雨交加的夜晚,个子矮小的我,穿着单薄的睡衣,一个人赤脚站在宽大的客厅窗户前,害怕地看着窗外的雷雨闪电。我拼命叫着家里所有人,没有人回答我。
我梦到我站在安姨的床前,她睡得很安稳,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小小的房间里一片暖意,可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她闭着眼就是不理我,我喊她叫她摇她,跟以前一样,要推她出去晒太阳,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推,都推不动她,始终推不动她。
我还梦到我一个人,在大雨瓢泼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跟着前面一个苗条纤秀的身影,我一直费力地跟着她,偶尔她回头,向我嫣然一笑,是照片上的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她笑着柔柔地轻唤我:“小小,小小??”旋即飘然远去,我发足狂奔,一路追上去,追到一个高高的悬崖边上,前面已无进路。我到处看,到处找,可是那个人影已经杳然无踪,突然间,我脚下一陷,直直地朝悬崖下面坠去??
我拼命挣扎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妈妈,妈妈??”
我沁出一身的汗,我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突然,一只手轻摇我的脸:“桑筱,桑筱,桑筱??”
我茫然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又闻到了那种淡淡的烟草气息,龙斐陌穿着睡袍,正弯腰看我。
片刻,他坐到我身旁,伸出手臂扶起我:“桑筱,你又做噩梦了。”
我定定地一直看着他,他伸手到床边,抽出纸巾递给我,我无言接过,擦了擦脸,擦到眼角处,我的手触到了淡淡的湿意。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吵到你了?”
他也看着我,过了半晌淡淡地道:“我听到你房里好像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我低下头去,又过了很久,道:“对不起。”
他没有回答,只是扶我躺下,展开睡被,接着他也静静躺到我身边,用手臂枕着头:“睡吧。”他补充了一句,仿佛解释什么一般,“等你睡着我就走。”我无言,过了一会儿,我无声地把被子的一角搭到他的身上,晚春的天气,夜里仍然有着浓浓的凉意。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只是片刻,当我心绪稍定之后,就突然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开始后悔。
因为我们盖着的是同一条薄被,而且他离我是那么的近,几乎是肩并肩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气夹杂着淡淡的馨香,隔着薄薄的睡袍一丝丝向我侵袭。
我从未离一个男子这么近过,即便是何言青,即便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候,由于年龄和阅历有限,也总是隔着青涩的距离。
我不安而尴尬地一边一点点试图朝外挪,一边悄悄转眼看他,慌乱中,我轻轻一甩头,细碎的发丝险些碰到他。我吓了一大跳,却看到他正安静地阖着眼,一无所察的模样,我继续小心地、慢慢向外挪。
眼看着就要到了安全距离,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要安心闭眼,蓦地,我清晰地听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起:“桑筱,我不是一个圣人。”
我猛然转过头去,眼前一花,龙斐陌已经轻而易举地翻身覆了上来,他眯着眼,口气中有着一丝丝异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圣人。”他的鼻尖几乎触到了我的,他的声音中蕴涵着浓浓的危险,“你这样一刻不停地挪来挪去,当真以为我是柳下惠吗?”
我的脸顿时一片通红。如果我够聪明身手够灵活的话,应该知道在他这句话之前机警地逃开。
只可惜从一开始,上天便注定他总能抢先一步发现我的意图。在我正要欠身之前,龙斐陌已经紧紧抵住我的手脚,他的吻密密烙了下来,我几乎能听到他轻轻的喘息声,在我的唇间、我的耳畔、我的颈间来回流连。
我僵僵地躺在那儿,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须臾,我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地,带有一种说服和安宁的意味:“桑筱,或者上天早已注定,又或者,你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我,是不是?”
我看着他,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他的眼底,除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和强势,还有着淡淡的、我琢磨不透的一种情绪一闪而过。但不知为什么,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平时给我的压迫感,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如我一般的寻常人,甚至,还有着淡淡的脆弱。
向来是刀枪不入的龙斐陌,竟然也有着这样的时刻,略带凌乱的发,唇边浅浅的、若有所思的细纹,眼神中一瞬即逝的是如烟般薄薄的迷茫。
我静静看着他。
他的眼神中掠过一阵复杂的专注,他用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抚过我的脸:“纵使不是柳下惠,我也不会逼你,”他的头一点一点俯近我,“桑筱,选择权在你。”
可是,他的唇,他的手,又如狂风骤雨般铺天盖地向我覆了下来,他的手火热地,一寸一寸地沿着我的颈项缓缓朝下。
他永远是这样,给我选择权,而把最后的主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寒意一点一点侵蚀我的身体,但我只觉得热,热得发渴,他的唇火热而步步紧逼,他的手强势却不乏温柔,我想挣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动弹不了。
我是怎么了?我闭上眼,或许,我是倦了,真的倦了,才会屈从于这样不真实的温暖,这样稍纵即逝的沉沦。
在这一刻,我竟然愿意相信,他是爱我的。
模模糊糊中,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桑筱,记得我。”
很久很久之后,我最后的记忆是他低低的略带沙哑的“Toradostdaram”。
婚后一段时间以来,乔楦时不时约我出去小聚。她抿了一口茶,迫不及待地问我:“桑筱,在龙家待得还习惯吗?”她沉吟,“老太太对你还好吗?”
我微笑了一下。她从头到尾,都没问那个人。
可见,她对我们这一段婚姻,心里是当真没什么底。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自从那晚之后,命中注定地,他已经成为我最亲密的也是最陌生的那个人。
自从那晚之后,我下意识地躲避着他。他也似乎很少出现在家里,在我面前。
我想,终我一生,永远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他。
我们都是自私算计的人,即便那一刻,即便??
我们的心,也远比我们的身体更遥不可及。
这些天,通常我回去的时候,他还没到家。到了晚餐时分,他如若赶不回来,也不会打电话,只是发来简短的短信:“有事,不回来吃了。”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疏离。
我心底掠过一阵怅然。我们以后,会一直都是这样吗?
我抬起头,假装没看到乔楦眼底的淡淡忧虑,笑了笑:“还行吧。”
乔楦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我上次跑采访,听一个知情人说,其实龙斐陌回来这才差不多一年,集团里面也不是毫无压力。你知道的,像龙氏这样经营多年的家族企业,里面盘根错节,核心岗位上更是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闲杂人等,内控一出问题,企业自然也就元气大伤。等龙斐陌回来接手龙氏,势必要动到原来那帮人的奶酪,那些老臣子们怎么肯善罢甘休。”她意味深长地道,“你做过一段时间龙斐阁的中文家教,你有没有想过,凭龙氏的实力,直接让龙斐阁插班升学是何等容易的事?”
我听了小小一惊,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怪不得龙斐阁那阵子天天嚷着家里无聊,却又不敢随便出门。
怪不得我偶尔带他出去转转,后面总是不远不近跟着两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怪不得??
乔楦点了点头:“等到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龙家上下这才稍微松懈一点儿。”她注视着我,意味深长地道,“桑筱,龙斐陌所承受的,绝对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往身后看去,微微一笑,扬起手:“这边。”
我回身一看,两个休闲打扮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赫然是龙斐陌和关牧。
关牧还是那副模样,老远便向我微笑挥手。
他身边那个人,略略低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再一回身,乔楦朝我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最近忙归忙,难得关大律师答应接受我们的专访,不枉我守株待兔等到现在。桑筱,”她朝我挤挤眼,“平日里不是龙斐陌忙公务就是你要跑采访,你们也难得二人世界??”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闪开,笑迎向关牧,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渐渐远去。
我垂下了头。
一道身影在我对面坐下,面色平静,只是额头上还沁着微微的汗。
我咬咬唇,看着他:“喝点儿什么?”
他朝静候在旁的服务生笑了笑:“冰水。”
我看着他一身的休闲运动服,又咬了咬唇:“跟关牧去打球了?”他俩是多年征战厮杀的球友。
他随意地“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又合上了。
两个人枯坐无言。
等他那杯冰水喝得差不多了。我看了看腕表,才十点半,想了想,又想了想,鼓起勇气:“龙斐陌。”
他抬头,有几分诧异地看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今天下午,你??有没有事?”
他略带探究地看着我,想了想:“应该没有。”
“那??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然后,”我从兜里掏出两张票券,“我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乔楦上礼拜就找机会极其隆重地交给我,说是客户关系拿到的,她说得很是危言耸听:“我跟你说桑筱,这可是一票难求!不过,”她嬉皮笑脸地道,“我劫了你那么多次富,好歹也得回馈你几分是吧?”
难得她这么费尽苦心安排,关牧搞不好也有份。
我身边的朋友,是真的都挺关心我的。
原本静静躺在我兜里好些天了,只不过??
他接过票券看了看,半晌,居然微笑了一下:“好。”抬起头,他半真半假地问:“俞桑筱,你这算是——邀请我跟你约会吗?”
我口中的茶“扑哧”一声喷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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