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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打定主意潜回杭州必要杀了蔡鋆报雠,又是因个性使然,心中也仍思付道:蔡鋆远比孟州张蒙方、张团练那干撮鸟势大,尤其是那厮多行不义,早已闹得民怨沸腾,我于城内手刃他好看,日后也教天下人知是我武松做下的勾当,才合我意。
而武松自然也十分清楚蔡鋆虽然不会甚么武艺本领,不仅身为杭州知府又是权相蔡京之子,要刺杀他可不比潜入张蒙方府宅血溅鸳鸯楼那般得心应手。虽然也是担负着甚大凶险,比起抱着必死之心,武松心中思付自己虽是孤身一人,隐蔽声息倒也更为容易,但能除了蔡鋆得手后引得城中大乱,自己趁乱寻路径混出城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届时再赶赴青州二龙山共聚大义,却也不迟。
毕竟京东东路青州与两浙路杭州之间路途遥远,武松又念及青州两山大寨再是兵强马壮,也不便只因他个人的仇怨长途奔袭,再诛杀蔡鋆而震动朝野,却要给萧唐兄弟那边招致来更大的凶险。武松自诩单凭手中双刀杀尽天下不明事理的不义人,自有本事做成此事,投寨之前自己便能做个了断,也不愿连累寨中的旧识弟兄以及一众豪杰。否则元凶首恶的仇怨只能暂且罢了,我武松也枉自称作一条好汉!
两浙杭州,早在五代十国时期,便是吴越国重点开拓的江南军州要地,北宋在政界与诗词上都极负盛名的文豪欧阳修也曾言及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而如今做为大宋江南地域人口数量最多的州城,治下百姓已达二十多万户,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等县也俱是经济繁荣的繁华去处,兼之号称在宋朝时节被赞作东南都会的平江府(苏州,北宋政和三年升苏州为平江府,时常也以旧称谓之),也当真不负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
只不过当武松进了城之后,便发现本来各处繁华的街坊市井周围,在阴暗的角落间聚集的破落户流民越来越多。有许多骨瘦嶙峋、衣衫褴褛的男女或是蜷缩在角落,或是哀告着沿街乞讨,其中有不少人随即便被周围商号的帮闲如赶条野狗般打将出去。武松又瞧见大多流民神情麻木的呆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似是在默默的等死。也有些人脸上那对招子死死的瞪视着前面沿街游玩的乡民,眼中满是怨毒的怒火。有几个破落户人家卖儿鬻女,在自己儿女头上插了草标儿,心中不忍的母亲也只能抱着自己的骨头哭嚎道我苦命的孩儿。
最为显眼的,还是那些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胸膛,哭诉自己的家院又是如何被恶吏生生拆了的流民,有些人也只是因顶撞了几句,便被安了个不恭不敬的罪名,遭降罪抄家,真个是要把良民往死里逼。只不过似这等当做哭嚎诉冤的男女,未过多时便立刻会有如狼似虎的官差衙役扑将上去,一通棍棒下来,生拖硬拽下去,周围无论是城内百姓亦或落拓流民见了只是人人嗟叹、个个伤情,却也只能装聋作哑着不敢上前自讨晦气。
随着江南地域花石纲的流毒愈发深重,武松也很清楚各处被害得倾家荡产,四处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实则如今恁般时节杭州已禁令那些四处流荡的难民入城,单是城内便有这许多衣食无着而啼饥号寒的百姓,放眼到整个江南地域,只能在极度贫苦的处境下挣扎过活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几。按说地方州府有路治宪司等监察机构都检,便是心狠卑劣的恶官以往也不便肆无忌惮的迫害地方百姓,然而花石纲恶政已达数十年,因供应钱谷、民役乃至可公然凿坏城郭府宅也给了当政官吏盘剥百姓时最能倚仗的名目。本来苏州应奉局那边有个臭名昭著的朱勔已教江南各处百姓苦不堪言,杭州这边又多了个虐政害民更是变本加厉的蔡鋆,使得江南地域民生更是雪上加霜。对于武松而言,他在去投奔青州两山大寨之前必要行刺蔡鋆的决定,自也不仅仅只是因为个人的雠怨。
只是现在武松自知要干的勾当要紧,也只能强自按捺住心中怒火。而本来一路奔波劳顿,武松早已甚是饥饿,为养足力气他遂又转过几条街坊,闻得旁边有阵阵酒肉香气传来,便寻了那处酒楼踅将进去,。
未等跑堂的过来招呼,武松便自顾自的寻了个座头坐下,倚着栏杆上心中思量,暗念道:早杀得蔡鋆那狗贼一日,便有不知多少百姓要免遭他祸害,暗中寻觅得个时期斩了他那狗头,只我一个便也够了。只是杭州内城,听相传是五代时吴越王钱镠于凤凰山筑下的子城,西面沿西湖到宝石山,东北面到艮山门,以形似腰鼓自也是城高森严,蔡鋆那厮霸占了内城个去处快活,也不便似我在孟州刺杀张蒙方、张团练、蒋忠那几个撮鸟那般,可轻易从院墙翻将进去,趁夜潜进他官邸刺杀,只怕难以成事......好歹如今我以行者头陀的身份做遮掩,趁着那蔡虎蔡鋆白日出行时暴起杀人,虽然他身边似有几个好手,也杀那厮们个措手不及,引得城内骚乱再趁势潜逃,虽然凶险,却也未尝不可。
武松正思付如何行刺蔡鋆才更为稳妥的时候,酒楼内跑堂的店家小二已奔将过来,见来的是个行者,便冲着武松点头哈腰的说道:“这位师傅,恁要点甚么?小店亦有几样斋食,店里师傅手艺也都地道。”
武松这边眉头微皱,胡乱挥了挥手,说道:“打两角酒,大碗价筛把来吃,有甚精肉便端来,要管饱肚的切几斤。”
店家小二见说一怔,随即又对武松说道:“这位师傅,恁是出家人,倒又是个不忌酒肉的。”
武松嫌这小二聒噪,蓦的双目一瞪,喝道:“懒得与你这厮搭缠!你店里有大碗酒大块肉便只顾卖来,问那许多又作甚鸟?”
那小二吃了一吓,眼见武松是个威武雄壮的大汉,也不敢与他作色,只得连连告罪,下去打酒又教厨子准备荤食。只是店中却无其他酒保、跑堂小二来往招待,这店家小二一时忙不开,却恼得于武松对面另外一个座头间有人大声喝道:“店家,酒肉怎的还没来?恁般拖沓,不做生意了!?嫌咱们没银钱给你,休要惹得老爷性发,把你这鸟店子倒翻转来砸得粉碎!”
店家小二口中叫着苦,也只得连连称几位客官多多担待,心中却埋怨的骂道:你妈个六儿啊!出家人恁般脾气躁,要寻事闹架儿的!这边个头陀便要吃酒肉,那边个贼秃又是个性急的,惹不起,也不与你这厮们计较。
而武松听见对面那座头上有个莽汉催促店家小二时声若洪钟、嗓门极大,遂也有意无意的把眼乜将过去,觑定那人之后武松双目神光却登时一凝,心中也喝了声彩,并暗付道:好一个大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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