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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竟敢冲撞大人!”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陈冉的护卫,至于朱珏身后的刽子手,已被吓楞在那儿,刀还悬在空中。重启的大脑仍未想明白,怎么眼前如此瘦弱的少年竟然能够出如此中气十足,震撼全场的声音。
“快!还不行刑?”反应过来的掌刑副官都快哭了,准备将功补过。
“啊,是是是。”刽子手也明白了过来,忙再次抡圆了胳膊。
“慢”,声音不大,但却令全场定格。说话的自然是还没郁闷完的陈太守了。
陈冉倒是没着急接朱珏的话茬,而是不动声色地扫了旁边一眼,掌刑副官会意,连忙凑上前,小声禀告了几句,声音不大,旁边的人也只依稀听见“学生”、“壮丁”等几个字眼。
“哦,怪不得……”陈冉似是自言自语道,旁边的人也不敢接话。
然后便是片刻的沉默。
再然后,太守慢慢踱至朱珏跟前,很是戏谑地打量了朱珏几眼,朱珏双眼正视,迎其目光,不卑不亢,心内却在打鼓:“成不成就看这一遭了!”
对视良久,还是陈冉先打破了沉默。
“你既能出此言,说明知道前朝‘滕公释韩王’(1)的典故,起码算是个读书人。但你年不及冠,孱弱削瘦,何以称壮士。又有何德何能,竟敢效仿前朝战神韩王?”
朱珏听罢哈哈一笑:“‘壮’者非单指身,气可为‘壮’,心可为‘壮’,志亦可为‘壮’!我年虽幼,却也志存高远。身虽陷,却也不馁不绝。即便如今斧钺加身、命悬一线,犹自满怀希望,挣扎奋争--故以我之弱,亦敢称‘壮士’!至于‘何德何能’嘛,府君难道没听说过‘莫欺少年穷’吗?我现今岁不满十五,却历八年寒窗,府学之中亦有微名,又经年余行伍,乱军之中仍得保命。若再过得三五七年,焉知不能‘一遇风云便化龙’呢。昔日韩王纵大才,也不敢小瞧天下人!”
见陈冉点了点头,朱珏不敢稍停,忙继续加火。
“况我虽未必是韩王,府君却未必不是滕公。史载滕公顾全大局,善结高士,素有雅量,今望府君人才气度,料亦如是。”哼,我都拍马拍到这种程度了,还不快像史书上的滕公放老韩那样马上给我松绑?朱珏暗自腹诽。
“恩,小子倒是狡猾。”陈冉似不为所动,“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我放了你。那么,--给我个理由。”
这回朱珏傻眼了,这老家伙不上道啊,我前面既点出了自己的投资价值,又把你拍得很舒服,你倒好,一语点破,直接将军!
低头苦思片刻,就差抓耳挠腮了,朱珏忽然灵机一动,张口缓缓说道:“依我大楚律,男子未满十六不必服役,我未满十五,何来兵法论斩?兼且……”
“恩,不错。”陈冉打断了朱珏的话,似乎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扭头对掌刑副官说:“放了他。”
“可,可是……大人……”掌刑副官已满头大汗。
“无妨,有事的话我自会对徐帅说。放人吧。”
话虽轻飘飘,但掌刑副官再不敢怠慢,忙亲自来给朱珏解锁松缚。朱珏如在梦里,仍不太敢相信。待解开了脚镣绑绳,再去找时,早已不见了太守一行人的身影。
他一边用手揉着被勒得僵硬的身、体,一边蹒跚地挪出了刑场。低头看了看脚上,血迹斑斑,两踝包括其上几寸的的皮肉大部分早已结痂,倒是不必忙于包扎。只是这疼可是实打实的。
“奇怪,现在脱下了脚镣反倒比戴着的时候还疼”,朱珏毕竟年岁尚浅,虽然算得上是年少多舛,经历丰富,可有时也不明白这些简单的身、体常识。
“哼,还有更奇怪的,现在大楚藩镇割据,风雨飘摇,谁还理会天子和王法。真想杀你还会和你讲王法?何况现在还是战时,我本来还想多编几个理由的,比如没有兄弟,无从抽役,比如曾在府学求学,当初并非自愿。但那老家伙好像根本不关心我说的是什么,也许我随便讲个理由他都会放了我。到底是为什么?”
苦思冥想没有结果,便懒得去想。
“罢了,反正是福不是祸,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朱珏望着因下雨而颇显冷清的大街,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府学是回不去了,大战打了这么久,估计仅剩下的那几个先生和帮工早就跑光了。家也早没了,大楚这么大,却连个投奔的亲人都没有。伸手进裤头里mo了半天,好不容易终于mo出了两个铜板。“还好我聪明,藏在这儿才没被那帮家伙搜了去。”全部家当就这么多了,朱珏竟有了种非常光棍的感觉,仿佛腰缠了十万贯,天大地大尽可去得!
“既已死过,前路何惧!”
朱珏抬头看向前方,豪气顿生。
……
“还是先奔潞州吧,那里起码没有兵祸。”打定了主意,朱珏一瘸一拐地向南城门行来。
虽说下着小雨,路上也还是有些行人的。偶尔有人与朱珏擦肩而过,忽然现他特立独行的前卫造型,立即嫌恶的闪将开来,甚至还有的捂住了口鼻。
“哼,你们一个个有何了不起的!再说我有那么难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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