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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反常,自从元旦过后,乔莉就一再接到母亲的电话,又下雪了,又下雨了。渐渐地,整个社会也关注起这个问题,整个长江以南,大雪不再是美丽的景致,而是一场难以抵御的灾难,云贵和两湖一带停电停气,甚至阻断了交通,幸好“天堂”杭州除了有些酷寒之外,一切还能维持原样。
乔莉非常想念雪,她记得小时候只要一下雪,父亲就带她去西湖边看雪赏景,那时的西湖岸边没有什么高楼,顺着烟波迷蒙的湖面远远望去,只见到矮矮的人家,和满湖之上轻盈婀娜、飘然坠落的雪花。父亲喜欢找一家老旧的茶馆,带着她临湖而坐,屋内虽然没有暖气,但也是温暖的,她用手帕把玻璃上的雾气擦干净,老板送上一壶上好的龙井,那些大叶子一片一片地漂在水上,父亲把茶水冲进小碗里,递给她,她双手捧着,一边喝着热腾腾清香扑鼻的茶水,一边望着屋外的湖光山色。
现在回想起来,尤其是站在赛思中国的楼上,望着晴空万里但是仍灰扑扑、高楼密集的北京城,那真像神仙过的日子。乔莉轻轻叹了口气,那些一直留在杭州读大学并工作的同学们,依然这样享受着生活,虽然西湖边上少了住家,沿岸眺望多了高层建筑,但是他们只要高兴,就可以坐在湖边吃饭喝茶饮酒聊天,只要高兴,随时都可以在风景如画的地方流连。乔莉想,差不多从去年程轶群离开赛思,一直到今天,她几乎没有度过一个完整的周末,不要说湖光山色,她连离家不远的小公园都没有再踏足一步,享受生活是奢侈的愿望,至少目前对她来说是如此。元旦虽然放假三天,为了石家庄的市场活动,她又加了两天班。本来想乘此机会匆匆回一趟杭州,也被迫作罢,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春节了。
幸好春节就在眼前了,再忙上三个星期,就可以回家,回到美丽的家乡了。
叮,手机响了,她摁了接听键:“喂,方敏。”
“乔莉呀,”方敏道,“你在哪儿呀?”
“我在北京,你呢,还在上海?”
“是啊,你们什么时候放假,春节回不回杭州?”
“年三十吧,我回家呀,你呢?”
“今年我也回。对了,我老公有两个单身的朋友也和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介绍给你。”
乔莉想起上次那个在小王府AA吃饭、为五分钱找来找去的男人,咯咯笑了:“你又给我介绍男朋友?”
“拜托你也好好打扮打扮,”方敏道,“上次那个朋友回来说了,你长得还行,就是穿得太不入流了,一点都不时尚,我说你也是IT行业的小白领,有点时尚感好不好?”
“我哪有时间,”乔莉道,“比不了你这个在家当阔太太的。”
“神经病,我算什么阔太太,一年也就买三个LV的包。不跟你说了,到时候见。”
“好,拜拜。”
乔莉收了线,抿嘴一笑,在顶楼站了一会儿,她硬生生地把午餐后的困意给打发了。稍稍活动了一下,又要开始工作了,她拔腿下了楼,回到了办公桌。
“嗨,安妮,”她刚刚坐下,瑞贝卡就到了,“你上哪儿去了?我刚才都来过一次了。”
“我吃饭去了,怎么没打手机?”
“我想找你呗,”瑞贝卡道,“明天我和翠茜要先去石家庄,你们是不是后天就过来?”
“是啊。”
“我有好多材料,明天实在拿不了了,你帮我带一下吧。”
“好啊,”乔莉道,“材料在哪儿?”
“在我那儿,挺沉的。”
“我帮你拿吧,”乔莉想了想道,“有没有明天要用的?别耽误了。”
“没有。”瑞贝卡笑了笑,起身要走,乔莉又叫住了她:“我有样东西给你。”她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胸针,递给了瑞贝卡。
“你这是……”瑞贝卡奇怪地看着她。
“如果我没有记错,”乔莉道,“明天是你的生日,Happy birthday!”
“安妮?!”瑞贝卡又惊又喜,“你记得我的生日?”
“记得,摩羯座女生,”乔莉笑道,“你以前说最喜欢天鹅图案,所以给你买了这个。”
“谢谢!”瑞贝卡拿着胸花,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心气特高、讲话做事处处强硬的乔莉,也学会拍马屁了。这就叫世道,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小小的市场助理,而是市场部的正式员工,整个石家庄的市场活动,除了薇薇安,就是她拿大头了。自从确定了石家庄的市场活动方案后,乔莉就像换了一个人,有事没事和她聊天,还经常约她去吃午饭。这一段时间市场部忙翻了天,确定场地、人员,印请柬、材料,请客户、专家,等等等等。乔莉除了晶通的客户,还帮着请了不少电子行业的相关专家、政府主管部门官员与相关企业负责人,每天翻资料打电话,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她这么拍自己马屁,无非想着把活动做好,可以顺利拿下晶通而已。想她以前一副公事公办的职场精英派头,想不到也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小人。瑞贝卡心中暗自嘲笑,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自己现在还升了一级,再说想整她,有的是机会和手段,犯不着落在面子上。瑞贝卡微微一叹道:“可惜明天我要在路上过生日了。唉,像我这样的人,也无所谓什么生日不生日,天天打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你这么有才干,转市场不到半年就升了一级,还说没有尽头,”乔莉道,“我看你是春风无限呢。”
“哎呀哎呀,”瑞贝卡心中不免得意,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哎,安妮,你不会恋爱了吧?听说恋爱的女人心情特别好,嘴特别甜。”
“哦,”乔莉道,“我以前嘴不甜吗?”
“你?”瑞贝卡道,“你那嘴倒也算甜,不过浑身上下的味道嘛,却是酸的。”
“好啊,”乔莉道,“嫌我酸,明天我不帮你拿东西了,你另外找搬运工吧。”
“别价啊,”瑞贝卡道,“你反正有人追求,叫他帮你搬吧。”
乔莉知道她暗指刘明达,微微一笑,没再多说。瑞贝卡拿着胸针走了,乔莉望着她轻轻扭动的身体,轻轻舒了一口气。为了石家庄的电子行业大会,这一个月可把市场部,顺带着把戴乐整个公司的人,还有自己折腾惨了。几百个人的大会,要想面面俱到,真是不容易。幸好这一段时间晶通方面只需要打打电话,王贵林正在忙晶通的改制,偌大的企业,一方面清产核资、审计评估,另一方面要确定一个合适的方案,忙得也是人仰马翻,就连陆帆前两天去石家庄,都没有见到王贵林和于志德,更不要说她这个小销售了。不过他们对赛思中国的电子行业解决方案峰会,还是非常重视的,不仅王贵林、于志德、方卫军和厂里一批技术骨干要来,就连省和市里的相关领导都要来参加。这个市场活动对晶通业务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乔莉不敢有丝毫马虎。不要说瑞贝卡让她拿东西,就算指着她的鼻子说几句难听话,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她不能拿晶通业务和自己开玩笑,即使瑞贝卡不敢在这个案子上有任何疏忽,乔莉也不想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坏了公司的大事。
她还不太习惯用这种方式讨好身边的同事,但是已经努力在做了。这一个月,她有意地接近各个部门的同事,经常约了一起吃饭聊天,有时下班正好碰上有空的女同事,还能约了在公司附近的街道小逛一会儿。渐渐地,她听到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消息,比如薇薇安一直没有结过婚,她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现在在追楼下一家外企的台湾男人,那男人只有三十五岁,看起来非常年轻,薇薇安一到吃饭的时候就会约他;施蒂夫在香港有两个儿子,成绩都特别好,他的太太长得非常漂亮,是个中法混血儿;何乘风的孩子都在美国,一儿一女,女儿生了个外孙,他特别喜欢那个孩子,随身带着那个孩子的相片;欧阳贵坐牢的那段历史几乎无人了解原因,听说他一直在资助几个牢友的生活,不知是真是假;陆帆的前妻戚萌萌,是个十分疯狂的女孩,陆帆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被“镇”住了,晚上打了两千块钱的车带着她围着北京城,从六环一直转到二环,又从二环一直转到六环;狄云海以前在美国有个女朋友,不知为什么那女孩不肯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单身还是有女朋友;周祥最近在追翠茜,听说两个人关系挺火热的;瑞贝卡的男朋友一直不肯和她结婚,也不肯和她分手,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琳达表面上一个人,实际上已经成了欧阳贵的情妇,欧阳贵帮了她不少忙,自从公司换老总之后,没有一个销售能完成业绩,只有她一个人超额,跟着她的售前刘明达是大大地赚了一笔奖金;刘明达的父母一直向他逼婚,他整天说着要买房,听说已经在东边看好了,只等着房子降价……
天啊,乔莉从不知道,原来公司里的人这么喜欢八卦,而且每个人说起来都是那么津津有味,各种小道消息每天都在办公室里飞来飞去,包括谁谁谁发了一个什么样的邮件,都能传得满天下都是。乔莉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发邮件状告施蒂夫,每天还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谁知道那会儿在公司传成什么样子了。难怪这段时间,她一找其他部门的同事,有时候根本不在一个楼层的,别人也说:“啊,你是安妮啊,我知道你啊……”
乔莉在八卦中逐渐向职场的老油条方向靠拢,每天在网上看那么多八卦还不够,公司内部也要传递各路小道消息,这真是有违老乔的训导。老乔在机关多年,自幼教乔莉祸从口出的道理,不仅不要传是非,更要躲是非,想不到,在公司里八卦倒成了人与人沟通的巧妙手段。乔莉不愿意讲是非,但是又不能只听不讲,逼不得已,她找了不少网上乱七八糟的八卦,时常和大伙交换一下信息。幸好今年流年不利,开年第一个月又是雪灾又是香港艳照门,她倒也不缺话题。
八卦真是个好东西,它让乔莉一下子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生动而立体起来,大到何乘风、欧阳贵、陆帆等,小到刘明达、瑞贝卡、翠茜等,反正他们都不再是职场中一个职位代号,而是一群活生生的人,由烦恼、欲望、失落、无奈等等组成,每每想到这儿,她就觉得生活是美好的,工作是有乐趣的,人生总是能通过别人的不幸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注:此话是翠茜的名言,目前正在被传为公司经典语录之一)。
她目送瑞贝卡离去后,又趴在电脑上干活了。一个电子行业解决方案峰会,为了请专家,光是北京的几大高校她就找遍了,还有一些大企业负责人和政府官员,她是不遗余力地找各种关系和他们联系,一遍又一遍确定能不能来。按照道理,这活不应该她干,交代给市场部就行了,乔莉却揽了过来,她觉得既然晶通身在电子行业,她就要尽最大力气去了解电子行业,哪怕有一点机会拓展行业内人脉,她都不能放过,谁知道什么时候,某个电子行业专家会对晶通的人说起赛思与SK的软件到底哪个更好呢?
电话响了,是陆帆,乔莉放下手边的活,来到他的办公室。陆帆正在发邮件,几分钟后邮件完成了,陆帆道:“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赶到石家庄。”
“什么事?”乔莉吃了一惊。
“有消息说晶通的工人在政府门前静坐,这事不知真假,而且听说他们把王贵林和于志德的家给围了起来。你赶紧去一下,尽量不要暴露身份,看看事情的进展,”陆帆像是说给乔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能让它影响我们的市场活动。”
“陆总,”乔莉问,“这事儿和我们市场活动有关系吗?”
“我现在不知道,你尽快赶过去。”
“好,”乔莉站起身,“后天你们按计划去石家庄吗?”
“怎么了?”
“瑞贝卡让我帮她带一箱资料,我不知道今天要走,就答应她了。”
陆帆看了她一眼:“你把资料交给云海,他会帮你的。”乔莉嗯了一声,刚要出门,又被陆帆叫住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提前去晶通,除了云海。”
乔莉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她先来到市场部,把瑞贝卡的一箱资料拿过来,悄悄交给云海,云海似乎已经知道她要提前去石家庄,并没有多问,当听说这是她帮瑞贝卡拿的东西时,云海微微一笑,似乎在表扬她知道和气生财了。乔莉匆匆赶回家,把出差要用的东西拿好,又把会议上要穿的衣服装好,提着行李便出了门。
她匆匆赶到火车站,买了张票等在原处,一个小时之后,她上了车。等严冬的夜晚降临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石家庄的马路上。她打了一辆出租,直奔宾馆,到了宾馆她放下行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半,她顾不上吃东西,把东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走进了晶通的家属区。
这里和陆帆说的并不一样,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住在这里的人们有进有出,还有老人带着小狗在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她走到王贵林家的楼下,也没有以往看见过的围观的人群,楼上那扇窗户里亮着灯光。她又走到于志德在晶通的房子楼下,也没有围攻,楼上不见灯光,听说于志德经常住在他夫人分的房子里,很少回晶通,看来家里没有人。
乔莉回到宾馆,给陆帆打了电话,陆帆也有些惊讶,难道李才厚的消息有错吗?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假消息?他想了想,道:“你明天一早再去看一看,再到省政府门前去看一看,有情况立即给我打电话。”
“好。”乔莉挂上电话,洗漱了一下之后便躺倒在床上,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真累。她把手机闹钟调到七点,想想又改到六点,然后盖好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穿着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戴着一顶毛线帽,全身上下捂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又走进了晶通家属区。
进了门,和昨天晚上没有什么两样。她又朝前走,还是很平静,因为时间很早,天气又冷,连晨练的人都很少遇见。她来到王贵林家的楼下,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更是空无一人,她站了一会儿,觉得目标太大,便走进楼道里。现在给陆帆打电话还太早,要是回宾馆她又不放心,她一边轻轻呵着气,一边决定就这么等一段时间,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情况。
楼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朝里躲了躲,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楼上走下来,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走路的动作很小心,似乎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们到了楼下之后,没想到楼道还站着一个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同时打量着乔莉。乔莉低下头,大约她穿得太普通了,又戴着帽子围着围巾,两个男人没有认出她,只瞟了一眼便走了过去。但是乔莉已经认出了他们,她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是上次她来这里,工人们围在这座楼下的时候,正是他们保护着王贵林下了楼,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还和她说过话,通知她去王贵林的家里等王贵林。
乔莉看了看手表,六点四十分,什么工作要这么早谈?她更不敢轻易离开了,一边尽量小声地跺着脚,以驱除身上的寒气,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楼道外的空地上有人行走了,她听见二楼又有开门的声音,一个老太太搀扶着一个老大爷走了下来,老太太道:“这么冷你就不要去了,回头把你冻着。”
“我要去,”老大爷固执地道,“人多力量大。”
乔莉听着这话中有话,先躲在楼道外,等他们出了楼梯口,上了小马路,这才远远地跟着他们。两位老人慢慢地在路上挪动着,老大爷似乎身体不大好,行动甚是不便。渐渐地,路上的老人越来越多,等到了家属区门口,已经差不多有六七十位老人了。
他们都穿着厚实的冬衣,有的背着包,有的背着水壶,还有的手里拿着一卷红色的布,乔莉不知他们要去哪儿,这是旅行还是游行?她只得远远地站着,而这时,围观的人们也多了起来,还有人上前给老人递早点、倒热水,看样子似乎是家里的人。
“他们这是去哪儿?”乔莉看旁边有个小保姆模样的女孩,问。
“去省政府大门口,”女孩冷得缩着脖子道,“今天是第三天了。”
“为什么?”
“俺也不知道,”女孩道,“听说上面人要把厂子卖了,还说要把这些房子都卖了,他们害怕了,就去找领导。”
“卖厂卖房?”乔莉不明所以,“你听谁说的?”
“都这么说,”女孩道,“俺家主人说这附近的房都要五六千呢,这块地值一大笔钱呢。”
乔莉估计她说的是五六千一平方米,遂点了点头。接着一辆大客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老人们排着队,一个挨一个上了车。乔莉惊奇地问:“他们还租了车?”
“哪儿呀,”女孩道,“是厂里配的,厂里说老职工们身体不好,不能让他们冻着摔着。”
乔莉觉得这事儿似乎不那么简单,职工闹事,阻止还来不及,干吗又是配车又是买早点?她走到门外,等老人们都上了车后,打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果然,这车静悄悄地驶到了省政府门前,老职工们依次下了车,又有两个年轻人跟下来,给每个人发了一个小的折叠板凳。老人们在政府门前的空地上排队坐好,第一排的人拉出一个红色的条幅。乔莉下了车,走到近前一看,只见条幅上写着:支持工厂合理改制,请求政府保护家园。
乔莉轻轻吸了一口气,这话说得可真有水平。第一,你不能说工人不支持改制,他们只是要求合理改制;第二,合理改制的目的是为什么?是为了保护家园,保护什么家园?不就是晶通家属区的房子嘛;第三,有了这两句话,有了这些为了工厂辛苦一辈子的老员工,你还真不能给工人随便戴闹事的帽子,只能说晶通的工人们对改制有一定的希望,并且把希望寄托给了政府与党,只不过是用了一点过激的手段表达自己的心声。
这事儿办得不硬不软,不合法理但合情理,不能说全对也不能说全错,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慢慢规劝,这劝来劝去,也不能没有一个说法。她联想起早上下楼的两个人,直觉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难道工厂真的没有办法说通这些老员工?抑或就此可以和政府大叫撞天屈,把一些实际的要求落到实处?
这真是不早不晚,正好赶在赛思中国的市场活动这个关口上,对这次活动确实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乔莉又觉得,问题的症结并不在这个上面,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她也说不清楚。她默默地站在不远的一条人行道上,此时太阳渐渐地高了,地面的寒气退去了一些。她走到一个早点摊前,买了杯豆浆,就着寒冷的空气喝进了肚子里。
后天就是电子行业解决方案峰会的开幕式,晶通工人这样静坐请愿,王贵林、于志德还能来吗?还有省市的相关领导能来吗?乔莉心烦意乱,身上冰冷,额头却沁出一点汗意。她取出手机,走到僻静处,拨通了陆帆的号码:“喂,陆总,我现在在省政府门前。”乔莉把清晨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陆帆听着听着,心情沉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晶通内部的问题,还是SK在搞鬼?
“你继续在那儿盯着,”陆帆道,“我们保持联系。”
陆帆放下电话,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他皱着眉头,给何乘风打了电话,何乘风听完之后道:“弗兰克,我刚刚接到美国方面的通知,我三天后要去圣何塞(San Jose),晶通的事情我暂时不能帮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人的电话,他是我们在SK的眼线。”
“老板,”陆帆预感不好,“为什么突然去美国?”
“该来的总要来,”何乘风笑道,“施蒂夫不是去了美国不久吗?美国人总是不能放心,总得召见我一下。还有,我们的销售业绩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滑坡,可是市场费用却在增加,施蒂夫估计做了不少文章。”
“那雷小锋……”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何乘风道,“弗兰克,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非常辛苦,也知道这个峰会对晶通业务的开展非常重要,我对我这个时候要去美国感到非常抱歉。”
“不,老板,”陆帆感动地道,“应该是我很抱歉,没有在最短的时间打下晶通。”
“这不能怪你,晶通改制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完成,但是我们想完成这个项目,就要把美国人应付过去。这次市场活动,你要尽量挑起雷小锋与市场部的矛盾,你明白吗?”
“我明白。”
“SK内线的身份,你要谨守秘密,不管对任何人,你都要保密,不管那个人是欧阳贵还是云海,你都要保密,就像我之前那样,对你、对任何人都在保密。”
“我明白。”陆帆感到美国方面的压力有点超乎寻常,否则何乘风不会把这条线交给自己。看来,石家庄的市场活动,要靠自己了。何乘风又道:“其他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和欧总和杰克多多商量,有事随时可以给我短信,只要我方便,我会给你回电话的。”
“好。”
“你记住,政府方面SK也有很深的资源,同时他们很擅长大阵仗的作战方式,所有表面的阳谋都是他们擅长的。汪洋这个人非常喜欢出风头,而且心高气傲,他不可能动用力量去支使工人闹事,拖后腿使绊子,都不是他喜欢的,付国涛一直是汪洋的好助手,两个人的性格非常相似,我感觉石家庄的这件事情不一定和SK有关。如果是晶通内部矛盾,又安排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要小心了。不管怎么样,SK和晶通你都不能放松,还有瑞恩,也要保持警惕。”
“放心吧,老板,”陆帆道,“我会谨慎处理的。”
“SK那个人会主动联系你的,”何乘风道,“你要小心把握,要充分地信任他,又要充分地不信任他,要无限地对他好,又要无限地对自己有利,你明白吗?”
“明白。”
“对他你要十分小心。还有周祥,如果这次峰会与SK短兵相接,就可以让他出场了。”
“好。”
“我三天后出发,这两天还要组织两三个可靠的人准备资料,我想抽调云海跟我几天,石家庄那边就不让他去了。”
“好的。”
“弗兰克,”何乘风笑道,“我去对付美国人,石家庄就交给你了。”
“好的。”
陆帆放下电话,心中一喜一忧,喜的是何乘风判断工人事件与SK无关,凭他对SK的把握,应该十分准确,而且他把SK内线交代给了自己,这对他日后与SK兵戎相见大有帮助;忧的是美国人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何乘风,而晶通,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搬出老职工大提意见呢?
陆帆还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晶通为什么要支持工人“保护家园”呢?不走房地产曲线救国,七个亿的资金又必须保证工人利益,试问晶通如何在企业改制初期获得大笔资金,用以技术改造?不技术改造,凭借它现有的技术力量,又如何在电子行业中打开新局面呢?
在陆帆看来,晶通对工人的支持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一个人要自杀的原因多种多样,但落在心理层面,无非是觉得活不下去了。晶通改制虽然困难重重,但是大好前景正摆在前方,要不然,赛思与SK也不会为此杀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王贵林妒忌于志德,要赶在下台之前把晶通的后路搞垮,还是另有隐情?
不管怎么说,这都给赛思的电子行业解决方案峰会蒙上了一层阴影,陆帆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他的本领再大,也不能控制另一个企业的另一群员工,他只能做好分内的工作,只能寄希望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此而已。
乔莉坐在人行道边的一张板凳上。退休职工的请愿到中午十一点准时结束,没有喧哗,没有骚动,时不时还有政府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给老人们倒开水,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到了十一点,老人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上了大汽车,乔莉打了辆车跟在后面,就见这一行人又回到了晶通家属区。
到了家属区大门前,老人们逐一下车,有些行动不灵便的,还有亲属在门前接,没过多久,老人们便散去了,只剩下走路、骑车的各色行人进进出出。乔莉有些恍惚,这事儿如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有点觉得像做了一场梦。她匆匆赶回宾馆,给陆帆打了个电话,陆帆让她原地待命,她实在无事可做,便待在房间里发愣。她觉得事情有些可疑,到底什么地方可疑,她一万个想不明白。
乔莉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横着,上下一口气连接不通。事情肯定不对了,她异常困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想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大脑像连续开动的马达,在晶通这张混乱巨大的地图上移动搜寻着,想找出那个可疑的黑点。
就在乔莉面对着宾馆房间的床和写字台度过中午时光的时候,陆帆正在准备明天去石家庄的资料,他仔细地整理着,不想错漏一个文件和一张纸,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陆帆道。云海拖着一个大皮箱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
“这是安妮答应帮市场部的人带的资料,她要提前去石家庄,托给我了,”云海道,“但是我明天走不了了,何总让我加班写个东西,我也不敢托给其他人,只好交给你。”
陆帆看着地上的大皮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恭喜你呀,”云海呵呵一乐,拍了拍箱子,“捡了个‘大便宜’。”
“都是你教的,”陆帆佯装生气,一撇嘴道,“这种活也要帮别人,我们是搬运工吗?”
“谁教的呀?”云海笑道,“我才没那么笨呢,这活儿要是托我,我早推了。”
“她要么是少林拳,要么是好人到底。杰克,你什么时候教她打打太极。”
“太极拳可不好打,”云海道,“她要是学会了,你这个老板就要头痛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但是眼里的神色并不轻松,一来石家庄活动受到干扰,二来何乘风突然被美国总部召去,恐怕赛思内部的斗争要逐渐明朗。从何乘风接管赛思到现在,销售业绩一直呈下滑趋势,美国总部嘴上一再强调管理,但只要你不赚钱,就说明你一切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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