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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嘉站在一间简陋的屋子中间,看着这地方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张床,上面铺着的床单倒算是干净;一个五斗的抽屉柜,上面放着一对母女的合影;一张折叠的桌子和几把塑料折叠椅靠在墙边,抵着墙角还放了个牛津布的箱子。

与这房间的清冷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满屋子墙上贴着的剪报和照片。从贴东西的间隙中可以看出,早年刷的白墙已经碎裂了,不知是老房子潮湿渗水引起的裂缝,还是用钉子钉了那么多下才造就的无处不在的小裂缝。柏嘉仔细看着所有这一切,都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其中也有些用白板专用的红笔连起了一些人物关系线。各种照片,从泛黄老旧的,到新近拍摄的,里面竟然还有她从未见过的郑迟小时候的很多照片。她一眼就能认出他的样子从小到大,完全没变,穿着不合身的肥大校服,就算是最让人显黑的湖蓝色,在他身上也映得那张脸白白的。而大多数照片中,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圈同学里,又有个姑娘格外显眼,她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就算到现在,也是一样黑瘦高挑,那种轮廓分明的小脸,就算藏在最角落的地方,也一样会不可控制地跃入人的眼帘。

确实不能让自己看到这些照片呢,柏嘉心里想着,嘲笑着自己。不然洪柚来打开门的第一瞬间,她就会认出她来,自己对人面孔的记忆和识别能力还是挺强的。

还有一些老照片,则是郑迟的家庭照。看上去跟那个年代所有的家庭一样,在灯下的一家人个个面目模糊,却也都不勉强摆出幸福的笑脸。个子高大的男人明显是一家之主,旁边瘦小清秀的主妇是婆婆郑主叶,大多数情况下,她都在照片里一手搭着儿子郑迟的肩或是强行拉着他的手,郑迟的身体在抗拒着,却还是在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没有甩开母亲。另有一个年轻人,在照片里看上去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典型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快乐年轻人的模样,数他的姿态最为生动活泼。这小伙子顶着一头烫卷的时髦厚发,脸型瘦削,手一会儿叉腰,一会儿上扬,脸上似乎一直笑得肆无忌惮,这有点像是……

柏嘉想起了一个人,她指了一下这张照片:“这是之前你带我去的那个货行的老板吧。”

洪柚点点头,拉了把椅子让柏嘉坐下。

“这是郑迟的母亲,在他上小学之前再婚的男人,叫陈家桥。陈家桥之前的妻子生病去世了,拖了个儿子过来,就是这个,叫陈雪枫。”

柏嘉想着,在结婚前,郑主叶和郑迟一直告诉她的是,郑迟是个遗腹子,父亲是海员,在一次长期出海的时候得传染病死在境外了。之后郑主叶一心要把儿子带大,所以再也没有结过婚。

她不由自主把带着的包揣进怀里,调整了下坐姿。但包依然硌着她,让她不舒服,因为里面装着郑主叶那本又大又方的菜谱本子。

“你说,要告诉我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说吧。”柏嘉看着洪柚拉了另一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但在说所有事情之前,我想先跟你道个歉。”洪柚说,“这段时间,郑迟又跟我在一起了。这确实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我也想对你坦白所有。”

柏嘉抱紧了本子,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自我和他结婚以来,他一直在出轨,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柏嘉的语调冷冷的,“但我今天跟你来这里,并不是来接受你对我的道歉的,抓小三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从孟杨这事开始,我就这样认为。”

洪柚没看她眼睛,低下了头:“我很抱歉,你一直很信任我。”

“你既然把我带到你这个所谓真正的家,”柏嘉看着她,“有什么想说的,就都说出来吧。这大半年,你跑去我妈和我妹妹家做保姆,一边勾引郑迟,一边又给我上厨艺课,这一整套动作,想必你也沉浸其中了吧。那就把你的目的说出来,至于其他事情,听完你说的之后,我自然会做判断的。”

洪柚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郑迟的继父陈家桥,在1999年的年三十晚上被杀,死因是被刀具砍伤,引起失血过多死亡。犯人当场被抓获,是他在第一段婚姻里的亲生儿子陈雪枫,他很快就承认了是因为他母亲留下的房产引起父子吵架纠纷,他用自己平时工作时候的刀具袭击了父亲。但过后不久,警察找到了我母亲,问她一个问题,那就是有没有给陈家桥下过毒。我母亲觉得冤枉,不久之后为了自证清白,上吊自杀了。”

柏嘉的心脏微微一颤。

洪柚顿了几秒钟,抬头看了眼柏嘉,继续说下去:“你一定会有疑问,陈家桥被砍死,为何来问我母亲下没下过毒这样的事。是因为当时我母亲跟陈家桥有不光彩的关系,案发前一个月,陈家桥表示已经跟郑主叶谈妥,会择日去办离婚手续,他就从郑家老宅搬了出来,跟我和我母亲生活在一起。因为这件事,我跟郑迟从青梅竹马的玩伴,走向了决裂,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就在大年三十那天,这件事好像有了转机。”

1999年的大年三十那天,洪柚一早就起来,开始给自己的东西打包。统共也没几件衣服:夏天的连衣裙质地轻薄,可以折叠到手帕大小;毛衣和春秋天的外套一件隔着一件放,就可以把蓬松的毛衣压一下,不至于太占地方;庆幸现在是冬天,厚羽绒服不过也就这么一件,就不用收进箱子里了;至于校服,去另一个地方,也就要换另一个学校的,就不带走了吧。

洪柚拿着两只牛津布箱子中的一只,迅速地把一切衣物都归置好,拉上拉链。从小到大,她已经适应了这种迁徙的节奏,收行李格外干净利索。母亲说,没有生在自己故乡的人,长大之后也容易一直搬家。她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顺从了这句话给她带来的命运。虽然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平风镇人,但她母亲洪燕是个不甘心一辈子在小地方过小日子的女人,她要出去见世面,看各种新东西,学各种新本领,并且执念地觉得没有自己搞不定的事情。所以最早的时候,她就带着洪柚的父亲离开了平风镇,但没想到,刚在广州三年,丈夫便生病去世,让她在异乡独自打工,还拉扯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丈夫临死前还念叨着,自己是因为水土不服才得了病,但洪燕偏不肯认输回乡,她带着小洪柚去了济南,这次待了五年,最后离开是因为相好的男人被查出癌症,男人家里人给洪燕算了八字,说她克夫。洪燕气不过,又带着女儿换地方,这中间辗转了相邻省的好几个市,也就是那几年,洪燕工作虽不稳定,却让她从这一家早餐摊到那一家苍蝇馆,学了做面点又学炒菜,几乎掌握了制作食物的十八般武艺,最后有人建议她去上海,那个人海茫茫的大上海。一开始洪燕也不敢想象,但她终究还是无畏地带上一点行李、一身本事和一个年幼的女儿就这么去到了那里。第一份工作也是她在那里唯一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老式西餐馆后厨,从洗碗工干起,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那里的半个主厨。教给她怎么做土豆沙拉和炸猪排的老师傅想让洪燕继承自己的位子,她却偏偏又看上了在上海如火如荼发展起来的快餐生意。洪柚记得,离开上海之前,母亲带她去吃了一次肯德基的炸鸡。说实话,她也不想走的,难得在这里稳定一点,她好像也可以慢慢静下心读进去一点书,虽然早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但在此之前,她已经留了三次级,要回去,就得和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孩子一起再上初三,她已经经受不起这样的嘲笑了。

最后的最后,炸鸡店在老家确实是开起来了,她也好不容易适应了学校生活,这多亏了校长陈家桥和郑迟。但没想到的是,幸福之路又分出一个岔,那位看着关爱她的校长,她初恋男孩的继父,一夜之间就让她成了第三者的女儿。洪柚看着另一只打开的空箱子,无奈地摇摇头。还能怎么样,母亲洪燕的命运法宝只有一个,那就是去下一个地方。

走吧,快离开这里吧。洪柚看了眼桌上的台历,她用红笔圈了个日子,年初六。她听见陈家桥对洪燕说,过年民政局不开,要年初六才上班。洪燕回答,那就赶快去办吧,办完就可以离开平风镇了。

这年初六,想来是他与郑迟母亲定下去离婚的日子,离完了,他便自由了,母亲洪燕便不是第三者了。洪柚看着红笔画的圈,心想着,赶快吧,但忽然心头又一怵,如果到了年初六,那也是郑迟失去父亲的日子了。办完了,她确实可以和母亲以及陈家桥一起远走高飞也好,落荒而逃也好,她却再也见不到郑迟了。

洪柚跪在地板上,面对着行李,胸中被什么东西塞着,闷闷地疼着。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想着,得给他准备点什么新年礼物。无论他接不接受,往后再也看不到他了,她也可以把礼物给他放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

洪柚想了想,整理出几张看着有点昂贵的唱片,一个日本进口的铅笔盒,然后把东西都放在一个袋子里。她想着,可以试着约他一下,也许,郑迟也不会如此绝情吧。

楼下有点响动,奇怪了,陈家桥和母亲洪燕都没在家,莫不是进了小偷?洪柚轻手轻脚下楼查看,竟然是郑迟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他打开一扇橱柜的门,正把包里的东西往柜子里放。

“你怎么来了?”

郑迟听见有人说话,迅速把厨房橱柜的一扇柜门关上。他抬起头,看着洪柚慢慢走下来,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我妈说你们要走了,让我给那个人送新配的补药来。”

“那给我吧。”

“已经放在柜子里了。”郑迟站在原地没动,像是酝酿着要说什么。洪柚想着,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把礼物给他,没想到郑迟却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等一下,我们去老地方见吧。”

洪柚鼻子有点酸,她明白,他也明白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的见面。

她朝门外方向看了看:“你赶快走吧,等会儿万一我妈回来了,让她撞见不好。”

郑迟用力点点头:“你会来的吧?”

“会。你等我一会儿。”

等他一走,洪柚下楼去,又打开了那扇柜门,检查了一下。洪柚看着那两瓶药,一瓶是新的,另一瓶则剩了有一大半。她把柜门关好,上楼去换衣服了。

洪柚出门之前,听到陈家桥和母亲洪燕进门的声音,两人吃完午饭去采购年货,到三四点才回来。陈家桥是个大个子,上楼梯的脚步声很重,压得老房子楼梯吱吱呀呀的,呼吸也显得有点粗重,像是感冒了。陈家桥似乎在抱怨什么,洪燕则在劝他。

“真是不治不行了。”

“开年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感觉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燕子,咱们说的不是一个问题。”

洪柚站在楼梯口,陈家桥和洪燕抬头一看,停止了说话。

“柚子,要出去啊?”洪燕看女儿穿得齐整。

“嗯,去跟同学告别。”洪柚扬了扬手里的袋子,“不是要走了吗,我送他们告别礼物。”

陈家桥和洪燕听到她这么说,对看了一眼。

“对了柚子,这几天郑迟来过家里吗?他妈妈跟我说,他来送过药。”陈家桥柔声问,似乎想要转移话题。

“送了,刚来送的,”洪柚答道,“就在下面的柜子里。”

听到这话,陈家桥转头下楼,往下走之前又用胳膊轻轻搡了一下洪燕,似乎在暗示什么。

“柚子,你来,我跟你说几句。”洪燕走上楼梯,亲热地挽着洪柚,往小房间走去。

“什么?不走了?”洪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让我怎么去跟郑迟说呢?”她没料到,听到母亲洪燕的决定,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你们有没有想过,照这种情况,我们就这么死皮赖脸生活在这个镇上,我是没这个脸。”洪柚有点激动,“都已经说好了,要去上海,我也真的想去上海。”

“你啊,”洪燕抬手想抚摸一下女儿的头发,洪柚躲开了,“你其实还是觉得,在这里没办法面对郑迟。”

“那确实啊。”

“别喜欢那个男孩。”洪燕像是恳求女儿,“我们跟他们家,不合适。”

“你真的别搞错了,妈,”洪柚带着点哭腔,“是你先去破坏了别人的家庭,把人家的老公抢到手了。我和郑迟是无辜的呀,妈。”

洪燕看着女儿,又看了看洪柚手里一直没放下的东西。“女儿,你以后就懂了。”她垂下眼皮,“我不是第三者,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以前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努力,我凭什么要放弃辛辛苦苦开起来的店,把这里的一切,就这么让给她?”

“可你让郑迟失去一切了呀。”洪柚脱口而出。

“这些东西,是你要送给郑迟的吧。”洪燕正色道,“也好,你说是告别礼物,那就是告别礼物了。赶快去了给他,就回来吃年夜饭。陈家桥一会儿也会去郑迟他妈那边,最后吃个年夜饭,给她过个生日,告诉她我们的决定。大家都做了了断就好了,谁也不欠谁的,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吧。”

洪柚怔怔地站着,听母亲说得理直气壮。既然母亲已经做了决定,就是什么都拉不回来的了。

洪柚拿着礼物来到桥洞下的大木船时,已是五点多。

冬天黑得早,天边残存着一点晚霞,在桥洞的一侧拉出一个橘色的光斑,慢慢地变长又变淡。郑迟一个人坐在木船里,看上去已经到了很久,他独自发着呆。

洪柚犹豫了一会儿,看他完全是木然的,似乎没觉察到她已经悄然而至。也许他早已感知到,却仍不想搭理自己。

她咳嗽了一声,郑迟这才回过头来,两人直愣愣地互相看了一会儿。洪柚觉得自己的眼眶渐渐热起来,这才一屏息一低头走进了桥洞。郑迟像之前那样伸出手,她握着他柔软的手,踏进了大船。

洪柚坐在他身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组织着语句,思考着要如何对他叙述她没见到他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有多愧疚也多想念他,以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从此就这样带着对他的感情离开,但事情又是如何发生了变化。那些大人做的决定,她根本无从改变。

怎么开头都不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两人这样并排坐着,感受到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她便不由自主地将脸靠过去,轻轻埋在他脖颈处。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那该多好。如果她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是这小镇上两个亲密无间的姐妹,那该多好。洪柚控制着自己不哭出来。

郑迟僵直地坐着,一会儿,他轻轻把她推开,换了个位置,坐到她对面。洪柚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也不是不能预料。他们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你们家几点吃年夜饭?”他有点机械地问。

“八九点吧。”洪柚让自己坐得正一点,把手放在膝盖上。

“这么晚?”

“嗯,因为说……陈家桥要先去你家,然后再回来……”

“是哦。”郑迟想了一下,洪柚听着,觉得他在故作轻松,“我给你带礼物了,新年礼物。”

“我也带了。”

洪柚笑了一下,打开了那个袋子,先把唱片给了郑迟,他显得有点惊讶。

“唱片啊,但我家没有可以放的机器。”

“以后可以有啊。还有这个铅笔盒,你也收好。”

郑迟拿着铅笔盒看了又看。

“不好看吗?是日本进口的。”

“你怎么能有那么多高级的东西呢?”

“都是我妈的朋友送给我的,有好几个叔叔,他们都是在国外打工的。”

郑迟摸了摸铅笔盒,把声音放到最低,但仍泄露一丝讽刺的语气:“你妈交友真广泛……”

洪柚听着刺耳,却故意没理会这句。

郑迟自知说得有点过分,他低头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包好的东西:“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洪柚拆开了包装:“哟,这个笔记本……”

“怎么样?”

洪柚终于笑了,这样的笔记本,她曾经在郑迟家见过好多。都是他母亲攒着的,之后又一本一本粘起来。

他对她,始终不肯花太多代价。

“这跟你妈妈用的一模一样啊,但我……很喜欢。”

这次反而是郑迟看上去有点疑惑:“你……真的会用吗?”

洪柚抬起头,看着郑迟的脸,也露出一点嘲讽的表情:“我不像你,你们家都是有文化的人,喜欢写东西。”

“你也可以写啊,菜谱啊,药方啊,路边的花啊草啊,电视上的新闻啊,看到什么就记在本子上,我妈就是这样的。这样,你也能多点文化知识。”

“我试试吧。”

“对了,你们是过完春节,就走了吗?”

洪柚低下头,想着要说什么,但还是说不出口。她只能点点头。

“走了也好。”郑迟的语气平缓,“我觉得对我妈,也是个解脱。你知道吗,我都觉得他过去你家住的这一个月,我妈都轻松了不少,少做了不少菜……”

她抬头看着他,他竟然笑了一下,但也可能是抽动嘴角。

“陈家桥不爱她了,她也不用总是这么关心他了。天天研究怎么做饭讨他喜欢,天天要提醒他注意作息记得吃补药养身体,这些也都很累的。”

洪柚的羞愧如同水位漫过脖子,温柔地裹挟着,但又闷闷地压着她的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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