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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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可儿来了？”叶菲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周正浩侧身让开，秦可儿看见了怀抱婴儿的叶菲，初为人母，她丰满了些许，浑身上下流露出幸福小女人才有的温婉详和。

可儿快步走上前，“叶菲！”分别多年，再见少年时代的朋友，心中明明感慨万千，却无法言喻。

“死丫头，”叶菲撇一下嘴角，“终于舍得回来了吗，一去就是这么多年，给你发了不少邮件，没见一个回音。”口里虽然说着埋怨的话，眼中已分明流露出喜悦之色。

可儿任由她絮絮叨叨，自已只顾着逗她怀里的小宝宝，很漂亮的孩子，把父母的优点全部集中在了一起。孩子粉嫩的小脸像水豆腐一样，仿佛一触即破，可儿看得心底痒痒，小心翼翼伸出一个指头轻轻一碰，孩子柔软的小手立刻握住了她的指头，可儿心底泛起一股酸酸的柔情，再不舍得把手收回。

“老婆，”江波从厨房里探出头，一眼瞄见可儿，立刻窜了出来：“秦可儿，你来了，欢迎，欢迎！”他腰上还系着围裙，典型一模范好丈夫。

可儿抿唇微笑，低声对叶菲说：“看来你调教得很成功。”

“那是。”叶菲得意。

“老婆，”江波催促：“快点来帮帮忙。”

叶菲把小宝宝往可儿怀里一塞，“帮我抱一下。”一溜烟跑进厨房里了。

小宝宝乍然落到一个陌生的怀抱，“哇”一声大哭起来，可儿抱着手舞足蹈的小婴儿不知所措。

“让我来试试吧。”周正浩从可儿手中抱过小宝宝，一手托住孩子的头，一手托住孩子的腰，小心把他抱竖起来，让小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抚孩子的背心。

果然，小宝宝停止了哭泣，两只小手扶在周正浩脑袋两侧，瞪大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看着他，周正浩也看着孩子，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秦可儿“嗤嗤”的笑：“周正浩，看不出来，挺有经验嘛。”

周正浩一本正经说：“我比较有孩子缘。”

可儿调侃：“该不会是你女朋友未雨绸缪，把你给调教好的吧？”

“女朋友？”周正浩一脸困惑：“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个？”

“你、你怎么还——”可儿仰天无语。

“还是这么的花心，对不对？”叶菲端着一叠碗从厨房里出来，“有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儿你还不知道吧，辣手摧花周大少爷的艳名远播。”

“诬蔑，绝对是诬蔑。”周正浩煞有其事的辩解，“我其实是很专一的，放荡不羁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不为世俗所知的炽热真心。”

可儿和叶菲同时以鼻嗤之。

“你们对人家周正浩有偏见，”江波忙碌着把一盘盘菜端上饭桌，还不忘来凑一下热闹：“有钱长得又帅的男人花心叫风流，没钱长得又不帅的男人花心叫下流，人家周正浩风流而不下流，受女人欢迎是很正常的事。”

叶菲横丈夫一眼：“难道你很羡慕不成？”

“那当然，人家至少有花可摧，不像我，只能摘颗草。”

“再说一遍。”叶菲一把揪住江波的耳朵。

“老婆，饶命！”江波夸张的惨叫，“你是天外飞仙千年灵芝草，能摘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可儿在一旁笑弯了腰，无意侧过头，看见周正浩正望着她微笑，于是，她也向他微微一笑。

六年时间，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一些变迁，叶菲向可儿讲述起室友们的近况。

大学毕业后，桑丽娜依照父母安排，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不久，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现在孩子已经快四岁了。喝毕业酒时，她曾对叶菲说，如果有机会再见秦可儿，想说一句对不起，当初年少无知，做错了事。

姜兰和陈文彬分别回到各自的家乡，久而久之，两个人联系得越来越少，直到不再联系。姜兰结婚后，放弃在县城的稳定工作，和农大毕业的丈夫回乡下办起了一条龙养殖场，现在已经颇具规模。

何曼雪在家乡的省城里工作，也已经结婚，暂时还没有孩子。

宋恬则是和男朋友一起留校，但这段大家都看好的恋情最后还是以分手告终，她目前正职攻读博士学位。

顺带的，叶菲又提到班上几名男同学的近况，以徐光宗最为典型，毕业后，他考取了基层公务员，因为长得不错，嘴巴甜，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受到了当地一个包工头女儿的青睐，女孩家里有钱，徐光宗也乐于和她交往，本来是好事一桩。谁知后来到市里参加基层干部培训时，徐光宗认识了市组织部长的女儿，靠女人博上位的心态又发作，他去追求组织部长的女儿，结果怀着身孕的未婚妻找上门，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一餐晚饭吃了近两个小时，熟悉的人差不多都被提过一遍，只有一个名字，似乎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免提及。

可儿惊觉时间不早了，想到叶菲还要照顾孩子，连忙起身告辞，周正浩决定和她一起离开。

江波夫妇送他们出门，临别之际，叶菲拉住可儿的手，低声说：“这些年来，我知道你肯定不容易，你一要幸福，才对得起自己吃过的苦。”

“我会的，”可儿用力握了握叶菲的手，“我一定会努力争取幸福。”

周正浩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

“周正浩，”江波喊他一声，说：“你有车回酒店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这么晚了，陪你老婆孩子去吧，”周正浩把他推回房内，看着可儿说：“我住恺莱酒店，如果顺路的话，带我一程，怎么样？”

“没问题，我恰好顺路。”

因为碧园小区的停车场已没有空车位，可儿的车子只好暂停在了叶菲所居住的七座楼下，旁边还有一辆银灰色的讴歌。可儿指着讴歌，和周正浩说笑：“这位大概和我一样，也是来做客的，临时把车停在这里。”

周正浩笑一笑，没有答话，上前一步，先替可儿拉开车门，扶着车顶让她坐进去后，自己再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座里，十足一个个风度绝佳的绅士。

可儿想起以往那个总是嘻嘻哈哈、喜欢说话爱热闹的周正浩，而今晚，他似乎沉默的时候居多，六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很大改变，杨帆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我来深圳出差，自己没车子，出去打车又不方便，只能麻烦你送我一程了。”

“老朋友了，还需要客气什么，”可儿回过神，启动车子，“自从离开学校后，我就再没见过一个老同学，今天是特意去看叶菲和小宝宝，没想到能见到你。”

“我也是，”周正浩说：“原本是趁着出差的机会，来和江波叶菲聚一聚，看看他们的孩子，居然能碰见你，真是意外的惊喜。”

可儿转眸看向他，含笑轻声说：“能见到你，我很高兴，当年的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对你说一声谢谢。”

周正浩淡淡“哦”一声，拿出烟盒，看了可儿一眼，又收回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可儿打开车载DVD，扬声器里传出歌声，是张学友的《情网》，一首很老的歌。

深圳是一座夜的城市，越到夜间，这座城市越是绚丽多姿，车子驶过繁华的华强北地段，车道两旁灯火辉煌，流光在车厢里明明灭灭。

歌声接尾声：情愿就这样 ，一辈子不忘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长夜日凄凉 ，问你是否会 ，舍得我心伤．．．．．．优伤的音乐在寂静车厢里回荡，让人的心情也染上几分苍凉的味道。

周正浩突然问：“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杨帆？”

可儿一脚踩下刹车，答非所问：“到了。”

周正浩望向车窗外，恺莱大酒店几个字在浓墨般的夜色中，光芒璀璨，“这些年来，杨帆没有交过女朋友，身边也没有任何女伴，我们这一帮老朋友都知道他在等你，你让他等你六年，他肯定就会等六年。”他推开门下车，并没有立即离开，扶住车门弯下腰，看着坐在车子里的可儿说：“可儿，去找杨帆吧，人的一辈子有多少个六年？”

“我会去找他，”可儿也下了车，抬手随意拢一下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这些年来，每一天，我都盼望着．．．．．．”话语顿了顿，她又一笑，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我一定会去找他，过完这个月就去找他。”

周正浩皱眉提醒：“这个月还有大半时间才过完。”

“这个月下旬，承邺和博锐有一场谈判，我不想与杨帆站在谈判桌的对立面。”远处有流光落在她脸庞上，映照着她漂亮的眼眸，显得异常明亮：“这一次回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弃他了。”

周正浩看着她微笑，可儿也笑，“周正浩，这辈子有你这个朋友是我的幸运！”

目送秦可儿的车子远去，直至溶入浓浓夜色，周正浩点燃一支香烟，袅袅轻烟在夜风中四散开来。他用力吸了几口，烟草的苦涩凝聚舌尖不去，胸口闷闷的很是难受。掐灭了大半支烟，他掏出手机，拔通深圳分公司司机的电话：“小曹，我的车子停在了碧园七座楼下，麻烦你去帮我开回来。”

承邺公司和博锐公司的谈判地点最终选定在第三方的北京。守时是秦可儿素有的好习惯，谈判当天，她带着两名助理和秘书准时到达谈判地点，在会场门口，碰见了迎面走来的华芷萱一行人。

两人相对一笑，不徐不缓走近，彼此都在审视着对方。六年的岁月没有在华芷萱身上留下多少痕迹，雍容高贵，美丽的脸庞上丝毫不见老态。六年前的秦可儿虽然聪慧，但毕竟年少，在华芷萱这样阅历丰富的人眼中，难免显得青涩，更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常常一眼就被她看得通透；六年后的秦可儿优雅且从容，完美无暇笑靥下，不动声色的强势。

华芷萱友好招呼：“秦总，你好。”

“您好，华总。”可儿抬手礼貌的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对方先进入会场。

诺大的会议室中央摆有一张椭圆形的长桌，双方分列各自走到长桌的一边，华芷萱与秦可儿相对同时坐下后，其他人才一一入座。

华芷萱并不急于开始谈判，先和可儿聊起了闲话：“早就猜到你不会永远屈居于平凡，却没想到你成功的速度快到这么惊人的地步，当年是我看走眼，低估了你。”

秦可儿不置一词，礼貌的保持着淡淡笑容。

华芷萱又说：“我一位已故世交的女儿梁蓉馨在贵公司工作，这孩子倔强得很，不愿意接受我的资助，以后还请秦总关照一下。”

可儿笑：“华总关照梁小姐，是人情；我去关照梁小姐，则是对她的羞辱。”

“看来我的请求让秦总为难了，”华芷萱似乎对于可儿的拒绝早已了然于胸，泰然说：“我很道歉。”

“我不会特别关照梁小姐，更不会刻意为难她，用人用长处，梁小姐既然能考入承邺工作，必定有她的可取之处，将来她无论有什么出色的成就，全在于她自身的努力。”

华芷萱点头表示赞同，眼睛却不时瞄向门的方向，若有所待。

可儿话入正题：“华总，谈判可以开始了吗？”

“请再等一等，”华芷萱说，“我们还有一位主要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员，因为路上堵车，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可儿慢慢敛起笑容，目光微冷，望着华芷萱：“或许，贵公司这位工作人员未必能如华总所愿的到来。”手在桌子底下用力握了握，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得到华芷萱所指的人是谁。从眼前的情形看，大概是华萱芷想要那个人来，但可能没有得到明确答复，所以她刚才说一堆闲话，以拖延时间，等待那个人到来。

可儿锋锐的目光下，华芷萱波澜不兴，淡然说： “他一定会来的，因为这项工作一直是他负责，具体事项他比我更清楚——”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敲门声，华芷萱隐隐松了一口气，扬声喊：“请进。”

会议的大门被无声推开，可儿目不转睛望着从门口渐渐走近的挺拔身影，剑眉朗目，气宇轩昂，手工精良的深色西服，更衬托得他气质清峻，她是第一看见他穿西装，记得以前他只爱穿舒适的休闲服。六年岁月，昔日的阳光青春少年褪去了锐气与青涩，变得沉深内敛。

他也看着她，得体典雅的紫罗兰色套装，妆容精致无暇。眼前的潋滟容颜与记忆深处那个素静清雅的女孩重叠，即熟悉又陌生。

杨帆走到华芷萱身边站定，对着可儿彬彬有礼颌首微笑：“秦总，很荣幸见到你。”他的手越过桌面伸到她面前。

可儿起身伸手与他的手轻轻一握，他的手指冰凉，凉意一直渗透到她心底。天花板上的一排顶灯闪烁着细碎光芒，冷冷的光线刺入眼眸，可儿觉得一阵晕眩，手急忙扶住桌面，双眼微阖。

看见秦可儿的反映，华芷萱满意一笑。

朱成碧扶住可儿的手臂，关切喊：“总经理？”

可儿睁开眼，双眸冷静如初，直视华芷萱：“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华芷萱看向杨帆，他对身边的助理点了一下头，助理开始条理清晰的阐述，从价格战的危害性说起，到建立价格同盟的必要性以及已方意愿和承诺，简明扼要，目的明确。

博锐公司一方表态后，承邺公司一方却保持沉默，迟迟不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