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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赐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
贾氏怀孕五个月时,从娘家回婆家的路上,遇到了劫匪。
劫匪让葛家拿五十两来赎人,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错,葛家一直没有人来赎人。贾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等土匪头子想起她要送走时,下山的路上,贾氏要生了。
贼首犹豫着是要把她送到山下产婆那,还是挪回去。最后听着贾氏吃痛声越来越大,就赶紧把她背了回去,交给村里的老妇接生。
1340年,元朝,腊月天,天赐出生了。
贾氏并没有给他加上姓氏,而是直接取名天赐。
贼首继续给葛家信函,说生了个男孩,赶紧来把母子俩领回去。
但葛家依旧没有消息。
一晃过了两年,等贼首都快忘了这件事时,这天回山寨,刚到洞门口,就被个奶娃子抱了腿,声音脆亮地喊了他一声“爹”。
贼首本来也不是真的贼,只是战乱年代,想过安稳日子也难。年轻气盛的他想集结了人去起兵抗元,但势单力薄,最后大家散了。他回到村里,发现村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一想,占地为王,仗着人多,偶尔打劫过路商人,养活村人。
劫持贾氏是因为替她赶车的人惊吓了下山玩耍的孩子,结果非但不道歉,还恶语相向。
于是他让人把一车人都劫了回来。
但没想到,贾氏的婆家没人来赎人。他送她下山两回,贾氏又抱着孩子回来。一来二去,就成了山寨一员,融合得太好,他差点都忘了这茬。
现在冷不丁被人喊了爹,倒吓了他一跳。
贼首找了贾氏聊天,跟她说:“妹子,孩子都这么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奶娃子整天往他这跑,他总不能关起来,那样太不人道了。
贾氏摇头,许久才坦然说:“我哪里还有回去的地方……两年前我爹过世,我回娘家,我丈夫都不肯多待,自己先回去了。”
贼首讶然:“为什么?”
“刚纳了个妾。”
“……哦哦。”
“当年信寄了那么多封,他们都当做没看见,他们连我的命,孩子的命都不要了,那回去不如留在这里。”
贼首为难了。
贾氏又说:“本来我们两家联姻,也不过是为了两家利益。我爹过世,意味着这一切也化作烟云。他对我无情,我对葛家也无留恋。您让我留在这吧,孩子我会看好,不让他再乱跑。”
贼首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听她这么说了,还撵她走,更何况还带着个孩子。
贾氏和天赐就这么留了下来。
又过了两年,天赐的娘又嫁人了,从此山寨里的人都改口喊他小大王。
又过了两年,他爹和他娘带着他下山进镇子,去买东西。他爹给他买了很多小玩意,贾氏都看不过去了。他爹说:“我知道你吃醋,我带你去买料子,做衣服。”
贾氏才不吃醋,他对天赐视如己出,她都不知道这是天赐多大的福分。
两人进了店铺买料子,天赐抱着个泥人坐在门口玩,正看得开心,突然对面街道一片混乱。他闻声看去,就见个老人家躺在地上直抽搐,旁边的人喊道:“又犯病了,快救人啊!”
但没有人敢上前。
忽然有个中年男子出现,肩上挎着个木箱子,直接跪在老者身边,伸手探他脉象、鼻息,拨眼皮瞧看。一会就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几支银针,刺入穴位中。
不多久,老者不再抽搐,渐渐睁开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
围观的人发出惊叹欢喜声。
还拿着泥人的天赐看着这一切,已然呆住了。
像是有波浪一圈一圈翻滚打来,那种冲击感,再也没有办法从心上抹去。
他上前看那个木箱,他想,里面一定藏了很稀奇的宝贝,可以让人生龙活虎。
男子见他看自己的药箱,笑问:“怎么,你也想做大夫吗?”
大夫?五岁的天赐看着他,问:“你是大夫吗,大夫可以救人?”
“对,大夫可以救人。”男子摸摸他的头,又说,“可以救很多人。”
天赐记住了。
那个宝箱可以救人。
晚上回去,骑在他爹脖子上的天赐说:“爹爹,我想做大夫。”
贼首乐了,说:“好啊,做大夫好。”
贾氏一听,多看了儿子几眼,并不欢喜。回到屋里,等哄天赐睡下,贼首拉了她的手问:“天赐要做大夫不是挺好,怎么不开心?”
贾氏默然,很久才说:“他爹就是御医。”
贼首微顿,他喜欢贾氏,喜欢天赐,但听见天赐跟葛家依旧有着冥冥中的联系,多少会觉得刺心,像是在提醒他妻儿都不是他的。他笑笑,说:“那又怎么样,他是御医,在宫里,天赐要做大夫,在民间,不碍事,又不会碰头。他要学就学吧,总不能让他也做山贼啊。”
于是天赐在他爹的支持下,开始学医了。
大伙都以为他是闹着玩的,毕竟才五岁,字都没认几个。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天赐学得很快,专注无比。
天赋惊人的天赐很快就把大伙找来的书都看完了,远远不够。
过了不久,路过被打劫的商人交赎金时,多了一个条件——把当地能买的医书都买来。
如果恰好劫了大夫,那就成了座上宾,养胖三圈安然送回家。
天赐开始给人看病,也不过是十岁时,起先给村人看些小病痛,效果奇佳。后来胆子开始大了,等到了十五岁,甚至有人慕名前来。
他爹见状,觉得正好可以找机会变革,于是不再做打劫的勾当,趁着来的人多,让大家去狩猎,再卖给上山的人。
日子不如以前自在,但奉公守法的日子过得安全。
天赐十六岁时,忽然收到一封家书。
因为天赐这几年常收信件,没有在意,等晚上送走全部病人翻看信件时才看到。
看到开头,天赐就愣住了。
——“吾儿亲启。”
葛家来要人了。
贾氏很生气,她不是气他们现在才想起天赐,而是气葛家是死了孩子才想起天赐。
信上言辞恳切,说与他们失去联系后,日夜挂念。本来葛家陆续有了好几个孩子,但不知为什么,陆续死去。如今就剩天赐一根独苗,万分挂念,想接回去继承家业。
贾氏读了信后,立刻将信撕碎,对儿子说:“这种爹,这种家,不要也罢。”
天赐没有说话,他知道落款处的那个名字。
那是当朝有名御医的名字。
贾氏只顾着生气,没有留意到儿子的神色,倒是他爹发现了。夜里等妻子睡下,就来找儿子谈心。
天赐犹豫很久,才说:“这里已经没有能教我的人了,听说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就是御医。”
贼首闻言,看着痴心杏林的儿子,忽然又想到当年妻子说,那姓葛的混蛋是个御医。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很不舒服。只是天赐并没有任何错,只是太醉心于医术了。
这里留不住他。
“儿子,你想去,就去吧。”
天赐愣住,回过神来,伏地叩谢他的养育之恩。
第二天贾氏听见,怒将碗摔在地上,质问:“你对得起你爹吗?这些年是谁养大你的,你出息了,要回去葛家了,贪图荣华富贵的混账东西!跟你亲爹一个样!白眼狼!”
天赐跪在地上,默不作声,任由母亲打骂。如果不是贼首拦着,他的脑袋大概真要被亲娘敲出个洞来。
贾氏闹了,哭了,但都无法阻挡天赐回葛家的心。
反倒是把她的心弄死了。
她为什么给儿子取名叫天赐?在葛家没有来赎回她和肚子里孩子的时候,她就把葛家给忘了,这孩子也不是葛家人,而是上天赏赐的。
但儿子却伤透了她的心。
贾氏最后不闹了,不哭了,她只是说:“娘只跟你说这一句,你要去葛家,就不准再回头,你就当娘死了。”
天赐愣神,默了很久很久,最后重重朝她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
贾氏怔怔看着儿子,再次落泪。
她有预感,儿子不会回头了。
葛家的马车已经在山下等了,天赐坐上马车,朝山上望去时,仿佛能看见母亲的身影。他自以为坚定的心,突然一酸,落泪了。
他想学习更精湛的医术,娘亲,学医可以救人,他想救很多人。
在铁骑过境,战火连连的乱世,救死扶伤。
到了葛家的天赐,发现自己和亲爹长得很像,也正因为相像,葛家对这血脉没有任何怀疑。
葛家就剩他一根独苗,上至老太爷,下至奴仆们,都对他宠爱、尊重,谁都没有给脸色他看,就连趾高气扬的续弦和一众妾侍,都在他面前低头,小心对待。
天赐见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如今在太医院做御医的爹。
葛父对儿子没有太多感情,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多感情,只是天赐是继承葛家大业的人,为他接风洗尘后,夜里问了他一些话,最后问:“我们葛家世代为医,你也应当习医。”
天赐点头。
葛父一想,又说:“你在贼窝里长大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有辱家风。”
天赐皱眉,没有吭声。
葛父又说:“你和那个山贼,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
天赐看他,说:“他对我有养育之恩,虽非亲父,胜似亲父。”
葛父一顿,冷脸说:“放肆。你再同我说一遍,你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天赐说,“他是养大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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