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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健说:“你愿不愿意到我们镇上去挂职?搞矿山整治。”何国庆说:“梁书记,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下。矿山整治这条路不好走。”梁健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何国庆又抬了抬眼镜,说道:“但是你可能还没有直观的感受。你知道,矿山为什么关不掉吗?如果国家出让给企业一顿矿石价值是100块,企业能够拿到85块,政府只能拿15块,有些时候政府连这15块都拿不到。政府这是赔本生意,为什么还要做呢?”
梁健想了想:“因为这利润太宏观了,拿到手的人谁肯放呢?”
何国庆说:“是啊,谁搞矿山企业,矿山企业就会变成老虎。你搞矿山整治,是虎口夺食,很容易会没命的。”梁健说:“这是已经定了的事情,定了的事情,得坚持到底。现在的向阳坡镇,是我当家,既然我当家,我就不能让国家的资源以这种低效率的方式流失。我现在需要的是懂矿山产业政策的人、一个能够看出矿山企业钻空子的人,就看你想不想来跟我一起干!如果你过来,我一定首先争取给你解决副科级。”
何国庆说:“我在市矿整办憋着也挺无聊,到地间田头走走,才是我最想的。我可不是为了你那个所谓的副科级。”梁健说:“我可以承诺,你到镇上可以不坐班,只要把工作干好、把情况搞清楚、把下一步的建议提出来,其他都不用管。”
何国庆伸出了手,意思是要跟梁健击掌。梁健高兴地与他拍了一下。何国庆说:“梁书记的做事风格我喜欢,我怎么早没碰到你!”梁健笑道:“你早点碰到我,也没用,因为我以前不是党委书记,说的话也不管用。”
何国庆说:“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镇上上班。”梁健说:“欢迎。”
差不多九点了,果然何国庆开始打瞌睡。看来他之前说的话,并不虚。梁健看看差不多了,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就这样,以后再聊。”
回到小区,梁健心情愉快了许多,尽管是跟何国庆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人交往,梁健却感觉自己反而有种年轻些的感觉!这真是怪事。有时候,人的心态决定人的心理年龄,梁健感觉自己一直处于比较严肃的状态,让自己的心理年龄都快接近老年人了。
这状况得不时的改变改变!
不知为什么,梁健突然想起了朱怀遇。本来已经快到电梯口,打算坐电梯上楼了,他忽然停下脚步,掏出了电话,打给朱怀遇。胡小英离开长湖区后,梁健还没主动跟朱怀遇联系过。
这是很不应该的,曾经是死党,在领导发生变动的情况下,本来是应该关心一下的。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新官上任揪心的事情太多了,与朱怀遇还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竟没有想到他。
生活当中,随着时间的变化,很多当年的死党,或许会一年两年都不联系,但是某天忽然想了起来,原来竟然有这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于是打个电话过去,死党还是死党。
梁健和朱怀遇就是如此。
朱怀遇接起电话,劈头就是一句:“你终于想起我来了啊?”梁健说:“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有点忙,就没跟你联系。”朱怀遇说:“在哪里?”梁健说:“刚要回家。”
朱怀遇说:“回什么家,不就是一个光棍,走,去喝一杯,正愁没有人一起喝酒呢!”梁健说:“晚上没喝?”朱怀遇说:“你都不记得我了,还有谁陪我喝酒啊?为罚你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今天你请我泡吧,半个小时之内,到老树林酒吧,带一个女人过来,我也会带上一个。”
梁健心里本就有些内疚,朱怀遇如此明确要求,他也不好推辞:“请你就请你吧,半个小时后见。”
带谁呢?梁健首先想到的是胡小英,但是你见过市委常委在自己城市的酒吧里喝酒吗?而且是女的市委常委,这个想法显然不现实。
梁健不由想起了熊叶丽。一想到熊叶丽,梁健又是一番内疚。因为熊叶丽上次告诉过自己,说半个月后就要去省委组织部上班了。这话已经过去多久了呢?他都不清楚都有多久了,也许是半个月,也许是一个月。这样想着,梁健发了一条短信给她,问她在不在镜州。熊叶丽很快回复了短信,说已经到了宁州,知道他忙,去之前没有打扰他。下次,到宁州去找她。
梁健恍惚记得自己说要为她践行,可却没有兑现!梁健在短信中说,到宁州了一定去找她。
放下手机,梁健忽然没了兴致。本来,找莫菲菲、王雪娉都行,似乎这样就是对不起熊叶丽一般。于是,梁健打算独自前往,估计这是要挨朱怀遇批斗的,但是没办法,批就批吧。
梁健的住处离老树林酒吧并不是特别远,梁健打算步行过去。
与此同时,一位身材窈窕的黑发女子,正在一条穿城而过的河边行走。这条镜河是镜州的母亲河,蜿蜒曲折,犹如腰带,缠绕着镜州市区,两岸弱柳轻拂,微风徐徐,即便是在有些炎热的日子里,依然带着丝丝清凉。
黑发女孩,身穿白裙,在暗淡灯光下眺望河水,显得神秘、性感,引起路人目光留恋。她只是在栏杆边停留了片刻,又往前走去。穿过一条鹅卵石路,前面是一个建筑,这就是隐藏在树荫之间的老树林酒吧。
以前在镜州市生活的时候,她曾经与梁健来过这个酒吧,那时候日子是多么快乐啊,那时候的她又是多么单纯而果敢。但是好景不长,她得知自己生病之后,就离他而去,原本以为从此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但她命大,竟然遇到了项光磊。
项光磊医术高明,又对她一见钟情,倾尽全力将她的病情控制住,一段时间修养之后,她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健康。
人就是如此,看到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会彻底死心。但是一旦看到前面出现一线希望,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希望来。自从上次在北京遇到梁健,余悦偶尔禁不住会想,如果和梁健生活在一起将会怎么样?
然而,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项光磊给了她新生,并且毫无保留地爱着她,这种爱,甚至到了到了有些疯狂的程度。面对这样一个给了她生命的爱人,她能说走就走吗?
不可能。人心都是肉长的。
但是心里总是存在那么一丝希望,抹也抹不掉,擦也擦不净。梁健从北京回镜州之后,余悦总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项光磊是一个敏感的男人,特别是对于余悦,他爱得太深,似乎都能明白她心里的每一丝波动。项光磊知道,只要他们还在中国,余悦就放不下梁健。于是,他对余悦说:“余悦,同我一起去美国吧?”
余悦惊讶无比,问他为什么如此突然要去美国。项光磊找了一个借口:一方面,他本身就是美国籍。当时是为她才留下来的。另一方面,只要他去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医学院愿意给他终生教授的待遇。美国大学的终生教授,与中国大不相同,含金量很高,待遇也是异常优渥。这对他非常重要。
余悦没办法拒绝项光磊,不仅因为他爱她,还因为他给了她新的生命。而且,她很清楚,她跟梁健是不可能了,最多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跟项光磊说,她要回一趟镜州,看看父母,并把自己出国的事跟他们说说。
余悦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父母最疼余悦,对她的要求却最少,对他们来说,只要她能够平安健康就好。项光磊同意了她的要求,亲自陪同了她回镜州。
镜州医院听说项光磊来到了镜州,早就闻名他是肿瘤界的高手,一定邀请他吃晚饭。项光磊本来请余悦一起去,但是余悦拒绝了,她不喜欢跟医生呆在一起。项光磊也理解余悦的心情,她以前生过病,不想跟医生在一块儿吃饭也是正常的。
于是余悦就有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否则项光磊是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他的视线的。
余悦就像小马识途一般,本能地来到了老树林酒吧,这个地方离她和项光磊住的酒店很近,也是她跟梁健曾一起来过的地方。
梁健从河边经过,踏过鹅卵石路,猛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是她?
夜色迷离,梁健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但他很快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她。梁健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余悦?”
余悦起初以为自己幻听,不过,一回头,还真看到了梁健。
是心有灵犀,还是命运又一次垂怜了她,让她在离别之前再见到他?
余悦笑了,温柔如一朵小花,说:“怎么这么巧?”
梁健还有些惊讶:“是啊,你怎么在镜州?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告诉我?”
余悦说:“哦,我是跟项光磊一起来的。”梁健左右看看,说:“哦,他人呢?”余悦说:“他被人请去吃饭了。我一个人走走。这个地方我们以前好像来过。”
的确,以前是和余悦来过,那时候,虽然两人还未结婚,余悦还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两个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想起来是那么的美好,就如这夜一般迷离。不过,这一切早已一去不复返。
梁健提议道:“要不,我们进去坐坐?”余悦问:“你跟谁一起?约了女朋友?”
梁健摇了摇头:“没有。朱怀遇,还有他一个朋友。”余悦说:“不会打扰你们?”梁健笑道:“不会。我正愁没有女伴呢!”余悦笑道:“那好吧,我就再当一次你的女伴吧。”
梁健苦笑一下,曾经是夫妻,如今却是做一下女伴都需要“装”,嘴上却说:“好啊。”
朱怀遇瞧见余悦来了,先是惊了一下,张嘴就道:“你们又复合了?”余悦只能尴尬地笑笑,摇摇头。
朱怀遇带的女人,梁健以前没有见过,那天之后也没有引起他太大的关注,之后很快就忘记了,根本就不记得那个女人叫什么。只记得那个女人见到余悦时说:“真是大美女啊!这位哥真有眼福。”
梁健对朱怀遇说:“你们别胡说了。人家现在有男朋友。”女人口没遮拦:“有男朋友不影响,抢过来就得了!”朱怀遇知道梁健和余悦的过去,就说:“不废话了,我们喝酒!”
喝的是啤酒,梁健问余悦能不能喝,如果不能他打算给她要一杯梳打水什么的。余悦说:“没关系,我能喝一点。”这就说明,余悦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了,这让梁健很是高兴。他拿起酒杯,敬余悦:“祝你恢复了健康。”
余悦笑笑说:“谢谢。真好。”
梁健不知他这句“真好”,是说恢复了身体健康真好,还是能够见到他真好。也许两种意思都是有的。
朱怀遇也举杯敬余悦,问:“最近在哪里发展啊?”
余悦笑笑:“我之前一直在北京,不能说是发展,是养身体。马上,我就要去美国了。”
朱怀遇带来的女人惊讶地道:“移民?”余悦点了点头。女人说:“太棒了。我也想移民,可是没有机会。”
梁健听到余悦的话,也很是惊讶,他转过头来。余悦正瞧着他,眼神中流淌着某种情愫,那样熟悉,又恍如隔世。梁健心里一动,一种不舍仿佛要从心底流淌出来,问道:“跟项光磊一起去?”
余悦点了点头:“我今天是来告诉我父母的,也算是一种告别。今天能够碰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敬你们!”
余悦竟然将整整一杯酒都喝了,她用纸巾擦嘴的时候,以一种不让人察觉的细微动作,擦了下眼眶。等她睁大眼睛,梁健看到她的眼里依然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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