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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林义返回潇湘的时候,随行多了赵树生一家三口。
把赵树生老母亲休养的住处交给林旋丈夫后,跟在后头的林旋就低声问:“小义,这两人有四十了吧,怎么没个孩子?”
“听苏温说是丁克一族,”
“那真是可惜了这对夫妻的好基因。”看得出来,林旋很是羡慕赵树生老婆的那种少女风,四十岁都活成了十八的模样。
“我觉着他们过不了那老太太这关。”想起那赵树生母亲经常唠叨孩子,林义觉得这对“丁克”坚持不了多久了。
步步高超市新得了一尊大佛,林义心头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趁着开学还有几天的日子,骑着摩托车去了趟武荣家。
赶到一层红砖房的时候,车还没来得及熄火的林义愣了下,你猜看见了谁?
一身素白的米珈竟然半蹲在晒谷坪上,拿着佳能牌的单反相机在给撒丫子成串跑的小鸡仔照相。
叽叽叽的的鸡叫声,这姑娘听得还挺欢快,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
停车、熄火、拿钥匙串一气呵成,几个跨步走到她身边时说:“大清晨的,我以为来的够早了,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快。”
说着,林义若有所思,然后又偏头望着已经抬头的女生:“难道你昨晚在这里过夜,就没回去?”
看着林义一脸“震惊”的样子,抿着笑意的米珈也懒得回答,端起相机就给他咔擦一声,可能觉得镜头不好看,遂指了指对面:“你去蒿笋那边站着。”
“我待遇还不如一只鸡仔啊,你给人家照相是追着赶着找角度,合着换我了就开始颐指气使了啊。”说归说,林义还是听她话站了过去。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相较于照相这门技术活,这女生还是一个纯新手,秉着对世界的一切美妙与好奇,正处于一种新鲜地的劲上。
“有那么多人追着赶着你了,就不差我这一个了吧。”米珈躲在相机后面,又咔咔几张,但总觉得拍的不好,于是又要林义换地方。
不过这次就没搭理她了,直接穿过晒谷坪往武荣家里赶。
正屋里除了箩筐就是刚收回来的谷子,它们在墙角里静静地蹲在白色塑料薄膜上。看到林义进来,散发着一股子秋收的味道。
几间屋子都瞧了个遍,却一个人都不在,除了武荣奶奶在后面院子里就着柴火煎豆腐,其他人天刚亮就去了田里头。
把帆布鞋脱下,扔到走廊里的红砖堆上,光着脚丫子的林义到处找了找,最后套了双武荣的拖鞋,准备去田里找人。
不过再次路过米珈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割稻子去不去?”
正在拍院墙竹子的米珈把头从相机后探了出来,想了一番割稻子的场景,然后偏头看了眼林义,最后竟然点了点头。
看着她也换了凉鞋,林义就开始吐槽:“你娇生惯养的,就不该农忙时节来串客,你说你又不帮忙,还得人家照顾你,唉,纯是瞎耽搁功夫。”
“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去年九月份没帮你提书吧。”米珈一下子就抓住了林义的那点小心思,笑意吟吟地瞅着他,看他面色平静才接着说:
“伊莱和艳霞也来了的,只是她们又折回去拿东西去了。”
这回林义听懂了,人家在解释为什么她一个人在这里,是等她们俩,于是叹了口气:“行吧,算我做了回恶人。”
说着也就没继续埋汰她,挑着一担箩筐往屋右边的“火树岭”去。
米珈也跟了过来,在机耕路上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看着前面的箩筐想了会又问:“听说你往年经常来帮忙秋收,昨晚大家还说你现在成天到处旅游,今年肯定不会来了,没想到你又赶了回来。”
“也是凑巧刚好赶回来了,不是快开学了么,来看看武荣。”林义没和她解释以前武荣每年也会帮爷爷奶奶收稻谷、收经济作物等情谊之类的话。
对于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孩子来说,这活虽然累,但也不算什么惧怕的东西。只要他有空,肯定会过来帮两天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
“你暑假去了哪些地方?”米珈有点好奇,传他一下在北一下在西一下在南的,也是和大家猜测,林义这得花费多少钱啊。
“那去的地方就多了,高山,大海,平原,丘陵…”后面说着说着,林义都不知道扯了多少地理知识,却没听到后头接话,觉得有点古怪。
回头一看,才发现这女人站在三十米开外一动不动,待林义回头时,还巴巴地看了这边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林义放下箩筐,看她还是不动又走了回来,隔着老远就问。
“嘘!”米珈看着说话的林义越来越近,顿时担心受怕,赶忙把食指放嘴边,示意他别出声。
不过明显示意慢了,看到草丛里的蛇转头往林义飙去,米珈急呼一声:“林义快跑,蛇,蛇过来了。”
其实在草丛一有动静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是看到那锄头把大小的网格蛇,林义也是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在想:蛇怎么会主动攻击人了,难道不是一看到人就跑的么?
话说,这时应该有说书先生一震拍醒木,清着嗓子评说: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橐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只见林义大侠轻功盖世,拔腿直冲云霄,待到金扁担在手,回身几个刺挑,哟,哟,好生了得!五尺蛇身在握,掐住七寸任它妖娆…
以上是林义小时候脑海里的经常想象的画面。
而现实里头,林义也是拔腿就跑,不过他知道蛇的习性,下坡路肯定跑不过它,于是就往机耕路里边的丘陵跑,边上坡还边出声提醒米珈:“快跑,跑上坡路…”
果然,这个蛇追了十来米没追上就不见追来了,但是林义不敢大意,这么大的蛇,起码三四斤的样子,他是没那个胆量去碰的,然后对跑过来的米珈说:“快去喊武荣,他是捉蛇好手。”
一路上两人都心有余悸,后怕不已。要说林义最怕什么动物,那非蛇莫属。
“林义,那是什么蛇,怎么还追着人跑?”跑了一段路,前头的米珈有点喘气,她现在觉得这蛇有点不对劲,和其它见人就跑的蛇完全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蛇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种类,那就是蛇,哪分的清。”林义也是一脸懵逼,觉得莫名其妙和蛇犯冲,自己的出生时辰还是属蛇的呢。
记得小时候夜里拿手电筒捉蛤蟆,在一片辣椒地里也被一条蛇追过;今天是第二次被蛇追。这让他很是窝火。
武荣一听有蛇,左手的稻禾右手的镰刀,随着直起的身子,呼的一声全掉田里了,面红耳赤的兴奋劲直接让林义汗颜。
听说这么大的蛇,武荣他爸有点不放心,也顺根扁担跟了过去。
回到原地,众人找了好久也没发现踪迹,正打算放弃的时候,机耕路下面的第三丘水田里传来异样的蛙叫声。
大白天的,这急切的哀叫声顿时让武荣欢心起来,打着赤脚几步一跃,几步一跃很快落到了下面。
抓到的时候,这蛇嘴里刚叼住一只大青蛙,两只肥硕的蛙腿还在外头痉挛,只是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看着武荣右手被蛇缠住,米珈有些害怕,连退了好几步。
打禾把子这种纯体力活,林义不如武荣;但是割稻子却比武荣利索多了,几下几下就把武荣甩了好几个身位。
后来大长腿和李伊莱也过来了,邹艳霞还好,做事井井有条、像模像样。但草帽下的李伊莱和米珈完全就是酱油,一下看到个泥鳅洞开心得不得了,呼着林义和武荣去捉。
林义暼了眼一脸笑容的武荣父母,摇了摇头,果真,内外兼修的好看女人在哪里都是吃香的。就连捉个泥鳅两大人都要时不时关切几下“大不大”“又有泥鳅洞了啊”“你们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多泥鳅”…
晚餐有些晚,看到大人们都在晒谷坪上忙碌着收谷子、摇风车、装麻袋,饭还是邹艳霞帮着武荣奶奶做的。
早上捉的那条蛇武荣过了下称,三斤二两,这份量,让他有一种极大的成就感。
有几个他的邻居想要买蛇,价钱都开到了40元一斤,但武荣坚定摇摇头说:“我,我同学都在,要招呼他们。”
林义是知道的,要是搁平常没客人在,武荣说不定就甩手卖了。
把蛇绑在院子里的梨树上,只见武荣拿把菜刀,手起刀落,蛇头掉在了地上。和树上卷曲、抽动的身子相比,地上的蛇头也不甘示弱,武荣伸一根棍子过去的时候也被咬的紧紧的。
剥蛇皮,取出冒热气的蛇胆,武荣问众人:“你,你们谁要吃?”
伸到林义面前的时候,头摇的直响,米珈和李伊莱也一样。但是出人意料的,邹艳霞竟然掐着手指,捻住蛇胆,仰着腻白的脖子,一口吞了下去。
等她吃完,林义玩笑说:“三天之内不许和我说话。”
理所当然,换来的是一个弯弯的白眼和一句轻飘飘的:“德性~”
三斤多的蛇,满桌子就林义一个人不敢吃,让众人好一阵取笑。
快到尾声的时候,邹艳霞把做蛇羹的砂锅端了过来,用白瓷调羹给他盛了小半碗汤,然后细声细气地说:“试试吧,我做的,味道很好。”
旁边的武荣父母看到这情形,瞟了眼旁边的李伊莱和米珈,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发现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夫妻俩个对视一眼,然后也装模作样地假装没看见。
饭后,在厨房里洗碗的武荣母亲悄声问进来喝水的儿子:“艳霞在学校也经常这样对小义吗?”
喝水到一半的武荣闻言,从硕大的铝勺子里把头偏出来,对向望着自己的母亲,不假思索地回答:“对、对啊,都好几年了,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看到又开始叽咕叽咕喝水的儿子,武荣母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脑海里幻出了米珈那绝美的一颦一笑,最后低声“唉”了一下,又开始忙活手里的碗筷。
做了两天活,林义和武荣晒黑了一圈,两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赤红的深V领。看着旁边依旧白皙的大长腿,用手指撮了一下,“你是不是用了防晒霜?”
“对啊,”邹艳霞把手里的橘子掰一半给他,然后片起嘴巴诋毁了句:“活该,叫你戴草帽不戴。”
不过接着她又偏头俏皮地说:“你什么时候见我被晒黑过?”
看她得意的劲,林义顿时无语,她不是晒不黑,而是晒黑后特别容易恢复,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由于武荣家的房间不够,而邹艳霞的父母又不在家,里面条件又好,几人晚上都是在她家歇脚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三个这么要好的女人了,大晚上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简直话不要太多。
最可气的林义还被喊过来一起陪着受罪…
第三天早上,林义被三女生拉起来在水库边散步,溜达着溜达着,李伊莱就说:“玩疯了一暑假,突然要收尾了,好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学继续玩就是。”林义还不爽这女人大半夜吓他的事情,说起话也没了顾虑。
后来李伊莱记起了之前“插引线”的赌约,直接挑衅着说“林义你敢不敢比一比”。
小镇后头的半山腰上,两男三女五人成一圈围坐着,每个人身前都堆砌着三个鞭炮轮盘。
开始之前,李伊莱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是赢不了你林义,我就把河里的水倒着喝干”。
不过下令开始之后,看着林义两只手如蝴蝶般翩舞,速度一点不比大长腿差,一只手一个鞭炮盘,引线是插的又快又准又狠,李伊莱顿时脸都绿了。
大叫着说:“林义你在作弊,有这手艺还欺负我干嘛!”
“作弊?我小时候就靠这双手摘茶叶买零食吃的,还跟我斗。”边说边插,林义还不忘打击:“等会我们就去选河,长江也好、湘江也罢、就算外面的沟渠我都能让着你,就是不知道你喝干它们要花几天时间。”
李伊莱当然是耍赖了,一会说林义不让着她,不是好男人;一会说武荣和邹艳霞也是骗子,知情不报;后头把火药味引到米珈身上的时候。
后者连忙出个主意:“吃地图上的河也算的。”
李伊莱一开始还觉得这偷换概念的主意甚好。但是看到米珈从背包里慢慢悠悠掏出省级地图展开的时候,顿时又破口大骂“叛徒”“女败类”…
玩了一天,李伊莱化身成为大魔王,追着四人一直数落,好不开心…
在镇上吃了碗又辣又香的馄饨后,邹艳霞还说“南岳山”的许愿没还,但是众人一看时间,都28号了,感叹一声心有余而力不足。
约定寒假一起去后,才把这件事给抛到脑后。
29号早上,李伊莱的母亲开了辆小轿车过来接她,跟她一起走的还有米珈。
在水库边,和两女道别的林义有点诧异,对着邹艳霞说:“你不是也报的南大吗,不跟着一起去?”
闻言,半只脚已经伸进车里的李伊莱回身就一脸鄙视:“这个叛徒出卖了组织…”
然后重重哼了一声才闪身进车,米珈也是笑着和大长腿拥抱告别,然后对着林义和武荣点点头才跟着进去。
至于李伊莱母亲从开始到现在,只是简单的招呼一声后,就抄起双手看着水库的风景,好像对这些打闹从来没听到过一般。
直到拉开驾驶室的门,才对三人说了一句“有空多来家里玩玩”。
看着车子逐渐消失在弯道口,林义问武荣的通知书收到了没,得到的回复是收到了,但是专业非常不好,对外汉语专业…
想起他这个害羞拘谨外加口吃的样子,还对外汉语专业,顿感有趣的林义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中间两人跟着林义回了趟老家,本来也没甚事,就是要走了,心里不落忍,回来看看。
在茶叶山逛了一上午,拿着相机找了许多的景点。
又碰到了采摘茶叶的阳雅,化着淡妆,看到林义就说:过几天她也要走了。
“去龙岗的日企吗?”
阳雅一脸喜气地点点头说:“我姐们推荐我进采购组,还说要带我学电脑,练五笔。”
看着充满干劲的小玩伴,林义也是从内心深处为她高兴:“学电脑是很有前途的事情,真为你开心…”
有三个同学帮着摘茶叶,一下就快了很多,五垅茶叶地,不到三个小时就干完了,四个人足足摘了11斤。
在茶叶山底的井水旁,洗了一把脸的四人来了个合照,最后才回家。
回到水库边的时候,林义问武荣:“明早是坐我的车,还是跟你爸妈一起走?”
尽管米珈父母也要陪着去京城,但武荣父母还是不放心,给的理由就是两人不在一个学校,人生地不熟的,怕万一有个意外。拗不过两老,武荣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明天和他们一起去邵市吧,到、到时候一起吃中饭。”武荣看了眼大长腿,右手挠着脑袋,想要说点告别前的话,纠结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着刻薄一番的邹艳霞,许久没等到他开口,干脆白了他一眼,武荣耿着的脖子瞬间通红。
期期艾艾,最终不了了之。
送武荣到岔路口,安静里,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邹艳霞家。
一进大厅,林义就说渴,大喇喇地坐在藤椅上,要她倒水。
一坐一站,两人伫立对峙了几十秒,大长腿最后选择认栽,路过林义身边的时候,还踩了他的脚尖。
农村的井水是天然的宝库,清新、甘甜、冬暖夏凉,一口气喝了好大一瓢,林义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才仰头问她:“我明天就走了,你到底填的哪所大学?”
根据李伊莱的强烈反应,林义才醒悟过来,眼前这女人改了志愿。
“你走就是,我又不要你送。”大长腿白了他眼,然后说了声要去烧水洗澡了,就留了个背影给他。
“嘿,一个个都还挺有主见…”
这时林义才反应过来,几人相识于年幼,一路走来却不知不觉都过了十八了。从生理上来讲,好多小学同年都是孩子他爸他妈了…
而从法律上来说,也已经是具备完全行事能力的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了:
武荣坚定不移地要去京城是;米珈透露说大学想去国外也是;李伊莱狠狠地对林义说大学要谈场恋爱也是;而大长腿竟然不声不响地改了志愿,那也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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