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渺小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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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得，我骑士前一段时间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但是我知道你会这样说的，我也就没有敢说太多，我知道你把神王的命令放在第一位，但是……森得你有为自己想一想吗？”

罗本盯着洛希，极尽所能的辨别着洛希这些话里的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作为一个神族的战将，现在说出这些话来真的是太过于奇怪。

“洛希，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罗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拉菲斯他没死，这件事情是个秘密，本不该告诉你的，但……你如果是因为这个……”

“不”洛希摇头，“我知道他没死，我们的军队被击溃了，但是他和法克特都成功的逃脱了，而且……他还来看过我。”

罗本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他来看过你？”

“是的，森得你不要生气，他……他也是担心我，才冒险进入魔族大营的，为此还受了伤”

“原来真的冲着你来的，我听说拉菲斯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隐隐的猜到了，他……还好吧？”

洛希轻轻的笑了笑，“嗯……起码，还活着。”

罗本叹了口气，“那……那是为什么？洛希……你最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

洛希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问道：“森得，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放弃的，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到底……到底是为什么和魔族开战呢？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我们这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无数的岁月，可是，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而战呢？”

“这……”这个问题罗本在这里无法回答。

“神教导我们，我们作为光明的一面，必须要把邪恶彻底的铲除，而邪恶，就是魔族所以我们所有的战士从开始能拿起剑的时候就被告知，杀死所有的魔族是我们最崇高的天职……”

“森得，魔族……为什么是邪恶的呢？我们拿起我们手中剑，刺进魔族的身体，把他们化为冰冷的尸体，这和魔族杀死我们到底有多大的不同？我们同样都在进行罪恶的杀戮……或许，魔族把我们成为邪恶。”

洛希死死的咬着嘴唇，“森得，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和拉菲斯流落街头，饱受欺凌……看到了无数的人间冷暖，在我们的世界，就算没有魔族，一样到处都有痛苦和无助……我们如果不来和魔族开战，我们的生活甚至一点都不会改变，我可能会和拉菲斯平静的生活下去，他的天赋或许会被埋没，或许长大后仅仅进行普通的工作，我可能仅仅会嫁入一个普通的家庭……而现在……我们身处战场，眼看我们无数的族人死去，森得这到底都是为什么？”

罗本沉吟良久，轻轻说道：“洛希，你想的太多了，我们是战士，没有必要思考这些东西，只需要完好的执行神王的任务就可以了，你这样做……并不好”

“森得”洛希死死的抓住罗本的手，“我们不是人偶我们也会思考，也会对眼前的一切产生怀疑，森得你告诉我，我们在这里除了所谓的对神王效忠，还有什么意义？”

“洛希，你太放肆了”罗本作色，甩开了洛希的手。

洛希无力的坐在床上低下了头，“森得……难道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做杀死魔族这件事的吗？”

“洛希，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产生怀疑？到底是什么动摇了你的信念？你可以告诉我吗？”罗本冷冷的问。

到现在罗本也不确定这个洛希到底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出了问题。

洛希自嘲的一笑，“是什么？森得你这个傻蛋，那当然是我自己啊……”

仰起头，把黑色长发理到背后，洛希带着些许凄凉的笑了，“森得，你的出身良好，可能不理解我和拉菲斯的心情，拉菲斯他……”咬着嘴唇顿了顿，洛希继续说道：“他十分的偏执，这和小时候我们孤苦伶仃的生活有关，他想保护我，那个有一些食物他就给我吃，如果太少的话，他就会对我说他已经先吃了一部分，他还经常为了我和其他人打架，但是因为吃都吃不饱，所以他总是鼻青脸肿，呵呵……他一直都在极尽所能的保护我，也因为这样，我才活了下来……”

“啊……”长长飞吸了口气，洛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我和她不同，我没有她那么执着，我需要的也不多，其实我不是每次都想吃那些食物的，因为偶尔饿一两顿也没关系，那个时候我就想，只要拉菲斯在我身边就好了，别的我都不奢望……寒冷也好，饥饿也好，就算最后死了……拉菲斯如果能看着我静静死去，也就可以了……”

“不过……后来情况出现了变化，拉菲斯惊人的天赋被发现，很快就到军营里去了，后来我也跟着去了，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可以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了，但是我还是那个想法，只要拉菲斯在我身边就好了，那些小女孩漂亮的衣服，还有年龄相仿的同伴，我都不奢求……”

“只是可惜，后来拉菲斯不知道怎么官职就越升越高了，回来看我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我只能孤零零的在军营边上的房子里居住，我感觉……似乎还没有从前的生活好，所以，我也开始修炼斗气，并且缠着拉菲斯教我，呵……其实我没有什么斗气天赋，倒是在魔法上可能会有些前途，但我没有选择魔法，因为那样会和拉菲斯分开。”

“虽然我的斗气天赋不好，但是拉菲斯尽心尽力的教我，我也刻苦的练习，最后总算还是顺利的也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一个战士。嗯……果然，在那之后，我和拉菲斯见面的机会就多的多了，因为他在军营里还是比较自由的，经常来看我，大家知道我是那个年轻的天才拉菲斯的妹妹，也没人敢欺负我，还会讨好我，呵呵……那段时间感觉真是很可笑，好多贵族子弟会来搭讪我，但是最后都被拉菲斯用各种办法赶跑了，他对我说那些家伙都不是好东西。”

“有些好笑吧，我当时进入军营成为了一个战士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嘿嘿……”洛希略有些羞涩的笑，但看起来却有些幸福甜蜜的样子，“再后来，拉菲斯就开始受到上层的关注了，官爵又进一步的提高，也更加忙了，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来见我这个没什么前途的小兵，我没办法，只好加倍的努力修炼斗气，当时的同伴们都很奇怪，说我一个女孩子这么卖力干什么？像我这样漂亮又是战士身份的女孩很容易就找到一个有权有势的公子，把自己嫁了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说到这洛希不由“噗嗤”一下笑了，“我当时就想，那样的话，那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可能就要被拉菲斯打的不成人形了。呵呵……当时我只是想，有拉菲斯在身边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需要……”

“后来，我终于成为战将了，虽然有些勉强，但却的确合格了，那个时候……拉菲斯早已经是六翼战将，而且备受器重。我清楚的记得我考核的那一天，拉菲斯满脸紧张的在下边看着，动都不敢动一下，那样子好笑死了。后来我通过了，他高兴的冲上了台来把我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多圈，那一天我真高兴，因为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抱过我了。”

“为了庆祝我的考核通过，他带着我去买了一把剑，那把剑虽然不是什么利器，但却也是我那个时候能良好驾驭的最好的剑了，拿着那把剑的时候我就想，这一次或许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因为拉菲斯不可能去做神王的，而他手下有一大批的战将，我只要成为他的部下，那么就永远不用分开，天天可以见面了。”

“呵呵，一切就向我想的那样，我顺利的被划分到了拉菲斯的麾下，成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战将，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拉菲斯的妹妹，对我都很照顾，我也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找他了，在那之后，我的实力就几乎没有再进步过了，因为我知道……我所要的已经足够了。”

洛希稍微的皱了下眉，“可是……后来我就发现拉菲斯有些讨厌了，虽然我们又能天天见面了，但是全力变大的他开始处处管着我，而且也不顾及别人眼光的为我开许多的后门，训练的时候不用去，操演的时候只挂名，领薪水的时候却会发双倍，嗯……我其实不需要这些的。而且……一些生活中的小事他也会和我斤斤计较，就连我的头发是梳在前面还是后面他都要管，讨厌死了……”

“再后来……我就认识你了，虽然你那个时候对我冷言冷语的，而且还对我这个拉菲斯妹妹的身份嗤之以鼻，但是我却发现，我似乎很喜欢和你说话，为此我曾经和拉菲斯谈过，要他不要那样总是明目张胆的照顾我，因为那样你会讨厌我，但是他不肯，说必须照顾我，我很不开心……”

“慢慢的，我终于喘不过气来了，拉菲斯他……就好像把我看做他的私有物一样，任何事情都要干预，任何事情都要管……我那个时候就冒出一个想法，要是和森得两个人躲到没有人的地方生活就好了，唯一可惜的就是再也见不到拉菲斯，但是那个样子的他，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个时候我就发现，我或许需要一个男伴了，但不是像拉菲斯那样的哥哥，我们一起生活，然后偶尔的见见拉菲斯，如果拉菲斯不再那个样子的话，那么就每天都去见他，这就是我想要的。”

“只是可惜……这个想法到了现在似乎也看不到实现的希望，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闭上眼睛，洛希深深的呼吸了几次，重新睁眼望着罗本，脸上带着笑容，“森得，这就是我了，我没有拉菲斯那样的执着，也没有你那样坚定的虔诚的信念，我想要的，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东西，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都是为了追寻这些，其实，我不喜欢剑……剑锋上的血腥味让我作呕，但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不得不挥动手中的剑……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森得，你能理解吗？”

罗本心中微微受到了震撼，这是一个女孩内心的独白，清晰明了，好像一个不染凡尘的梦一样，简单纯粹的让人惊讶，这个身披战甲在战场上冲锋杀戮的女孩，心中却其实只有这样小小的梦想……

罗本觉得这不可能是假话，如果能把假话说到这个程度的话，那么自己栽在她的手里，也认了。

“洛希……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现在才对我说这些吗？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在我们离开莫图城的时候，那才是最好离开的时机。”罗本轻轻的问。

洛希望着罗本，轻轻的摇了下头，“森得，我本来以为，为了追寻我的愿望，就算强迫一下自己也没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要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往往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我挥动我的剑，跟随着拉菲斯和你一起进攻魔族，尽管我不喜欢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但我坚持了为了我的愿望。”

“但是……”洛希转过头，看向了门口，似乎目光能穿透门帘看到外面一样，“森得你看，看那些魔女，看那些魔族士兵……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罗本疑惑的皱皱眉，没有说话。

洛希弯下腰，从床下拿出了一捆东西，罗本一看，却是一大捆的书信。

“神教导我们，魔族即是邪恶，杀死他们就是净化世界，所以忍受着鲜血的味道，我斩杀魔族，从来没有过任何多余的想法，可是森得……我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间了，我发现……神……似乎没有告诉我们全部的事情。”

“森得你看那些魔女，她们每一天都在我的面前走来走起，她们负责后勤的工作，但是现在那一批战斗魔女还没有上战场，她们就担负起医师的角色，她们当中的一部分可以使用相当神奇的治疗术，治疗效果甚至不次于我们的治疗魔法，而且以尼娅为首，许多魔女会使用一种切割肌肉骨骼的特别治疗方法，那种治疗的方法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感到很新奇”

“她们每天来来回回的忙碌，会疲倦，会饿，会渴……也要睡觉，吃饭，喝水……高兴的时候会打闹，遇到麻烦的时候也会紧锁眉头，然后互相安慰鼓励，我听过她们唱歌，歌声很好听，听起来感觉身体麻酥酥的，很奇怪。她们对我也很好，好像生怕我这个新人在这里不习惯，其实我已经发现，每一天都会有一个魔女特别的照顾我，而且这个魔女绝对不会重复，这一定是她们刻意安排的，她们不想让我发现自己受到了特别的待遇而觉得孤独……”

“那个尼娅虽然心思细腻，我觉得她看破我的身份的机会最大，但是……她对我也最好，她很温柔，对我体贴入微，我……我没有对母亲的记忆，但……我，我……我想我是喜欢她那样对我的。”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洛希说道：“营地里的那个纳兰十分有趣，她对我也很好，但有时候也会捉弄我，那次还偷偷的拿了瓶酒就来，吓了我一跳。但她每次胡闹都会被尼娅骂，她们母女长的一样，争吵起来让我感觉很有趣，纳兰总说尼娅欺负她，呵呵……”

“这个营地很有趣，有一种很轻松的气氛，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这种带着温暖，有点喧闹，但却不吵的生活……我……”

“洛希，她们……是魔族，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神族，你……”罗本知道自己只能站在森得的立场上说话。

“是啊……我是神族，而她们是魔族。”洛希轻轻的揭开了那一大捆信，“森得……这些都是那些神族士兵写给我的信，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但是实在放不下了，我们都把放不下的，而且读过的信当柴火来烧，尼娅姐姐……啊，是尼娅，她说……这样的话这些信里的心愿就会被魔神大人知道了，最终那些魔族士兵会如愿的。”

一封一封的把信平摊在床上，洛希逐个的轻轻说道：“森得……我不知道你看过这些信没有，不过我猜你可能没有兴趣去看吧，这里面只是一些士兵个人的想法，里面没有任何的机密，不存在任何利用价值，这里面有的说希望早日结束战争，然后脱下盔甲回家去，因为自己的妻子还在家中等待，有的说希望吃的东西再好吃一点，有的说是不是可以把铠甲加厚，因为神族的箭矢可以穿透轻薄的铠甲，有的说自己喜欢一个女孩，但不知道怎么回去开口，有的说……”

洛希静静的说着，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些士兵们的心情之中，脸上的表情时而无奈时而苦闷，又时而开心。

“洛希……”罗本不由轻轻的打断了洛希的话。

洛希歉然的一笑，“抱歉，我有点走神儿了。”伸手把这些信重新归拢到一起，洛希轻声说道：“从前我一直不知道，我曾经……亲手毁掉够这么多简单的梦想”

罗本心中微微一颤。

“这些士兵们的愿望很简单，很简单……就好像我一样……”洛希吸了口气，“森得，我们的士兵，是不是也都是这样的想法呢，都抱着很简单的愿望来到了战场上，其实……我们两边厮杀的战士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都怀着相同的愿望，但是……我们却要拼命的厮杀，全力是杀死对方……”

“森得……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了，神族也好，魔族也罢……这一切简直可笑，我们征战无数岁月的对象，却原来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森得，我们离开吧我们有伪装核，就算回不了神界，我们也可以在魔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我已经……不想在看到更多的血，看到更多和我相似的愿望破灭了……”

罗本心中长长的一声叹息，在这神魔战争的大背景下，洛希这个可怜女孩的小小心愿却注定了会给她无比残酷，甚至无法面对的事实……

森得，还有拉菲斯……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个女孩在这个世界上那如此渺小的愿望，也已经彻底的化为了乌有，她要面对的，将是无尽的黑暗……

“果然……还是不行吗？你和拉菲斯一样，心中都带着那份执着……不同的是，你的执着是对神王的忠诚，森得……我的愿望，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就算我们赢得了战争，我们消灭了神族……我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吧？”

罗本收拾心情，微微叹气说道：“洛希，我明白你的心情，真的明白……”

洛希凄然苦笑：“我的想法……真的很简单，不用你多猜的。”

罗本点头，“我知道，但是洛希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只想自己，你的愿望固然不苛刻，但……没有人可以只想自己的，洛希，拉菲斯为了你，为了神王，而我，也为了你，为了神王我们在从前都有自己的愿望，但是后来……却不得不改变，我们不能单独活在这个世上，我们还需要别人，洛希如果我们走了，我们丢下了神王的使命，丢下了我们曾经崇尚的荣耀，我们也不一定就能好好的生活的，那是一种逃避我们要做的，其实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世界，而不是躲开，洛希你明白吗？”

“杀死所有的魔族改变世界吗？”洛希轻轻的问。

面对洛希柔弱的目光，罗本感觉有些无法与之相对，或许……当初自己狠心下来杀掉她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女孩活了下来，但是却注定要忍受无尽的痛苦，然后在痛苦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