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烛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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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城中,一张薄薄的官署文书落在百姓面前,一个识字不多的大爷拉住身边几个识字的青年问道:“几位看着是学子模样,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这文书上写的是些什么?”
其中一个男子手上也拿着那一纸文书,脸上浮出一抹抵触的神色:“大爷,您在这文书上‘反对’这一栏按上指纹交给官署就行了。”
大爷连连摇头:“那怎么成?我都不知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签字画押?”
他年轻时候因为家境贫寒,不能读书,那时窦太傅的天下同学之计才刚刚开始推行,人们还意识不到不识字的坏处,身边没几个识字的人,他们就这么一代一代浑浑噩噩地活。有黑心的人牙子拿着卖身契来假装收购粮食的契书,勾结地主来骗人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卖身为奴后,田地归地主所有,自己还充了奴籍。他的家人就是这样被骗去做了地主的奴隶,姐姐成了媵妾,父母为地主做活如同牛马。那时他已经应征了兵役,侥幸逃过一劫。
他卸甲归田时姐姐和父亲早就死了,他四处告官,但卖身契明明白白躺在地主手里,官府也无可奈何。后来是个好心的县官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去替他母亲赎身,可他母亲也没能等到,在某个清晨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田间。他后来漂泊一生,得了好心东家相助,这才来到大兴。
因此见这男子如此敷衍,大爷也不再信任他。倒是一旁走来一个穿红色官服的女子,礼貌地对那大爷说:“大爷,这是大司寇的‘民情册’。大司寇意欲取缔媵妾制度,在征集民间的意见呢!您若是同意,就在这里签字,反对就在这里签字。”
见那大爷有些疑惑,夏官耐心地将民情册上的内容读了一遍,正想向大爷解释,就听那大爷道:“同意!当然同意!”
他的家人冤死至今不得正义,那地主早就死了,这小小的陈年冤案不会再有翻案之日,但他仍然记得归家那年母亲对他阿姊遭遇的含泪哭诉。他知晓当今的大司寇一直在呼吁取消贱籍,他已是老朽之身,断不可能看到那日,但若是这轻飘飘的一个指印能让黑暗的过去向着光明迈进哪怕小小的一毫厘……
他毫不犹豫地当即咬破手指,将指印按在了“同意”上。
等那夏官走了,一旁的男子才上前道:“大爷您怎么这么糊涂!如今读书做官多难,若是媵妾制度被取消了,穷人家的那些孩子可就没有别的路子去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谁料那大爷却用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看你穿着学子的衣服,却是硕鼠的模样。我们是穷,但只要有一口田,有一双手,我们就能耕作生活。我们明明可以体面地生活,为何偏要跪着求食?贱卖自己换来的锦衣玉食不要也罢!”
男子忽然被大爷指责,一下子也恼怒了起来:“我好心劝你,你们这些泥腿子眼皮子浅,根本看不见这个事情背后的坏处!难道整天挑大粪,在泥地里刨食很体面吗?你看看你,穿得像是拾破烂的一样,居然还好意思讲体面?”
“你!你的衣衫,你的饭食,都是泥里出来的,你——我tui!”大爷到底是没读过什么书,骂不过那男子,愤愤之下只能从口中哈出一口浓痰狠狠吐在了男子的鞋上。
男子想要动手,同伴却看见远处又走来一队巡城的夏官,连忙拦住他:“别冲动,今日那个女司寇行动,城里夏官都出来了。可别为了一个泥腿子毁了自己前途。”
“大家快去东市,何大人在东市宣讲了!《太初新律草》包含平籍政策、取缔媵妾制度、加重买卖人口处罚、禁止父母包办,还有养济慈幼制度——大家快去啊——”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嗓门喊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军队的号角一样,一下子,人群纷纷向东市涌去。这些可都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何瑶提出的《太初新律草案》依旧围绕取消贱籍以及取消贱籍连带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对辛周律进行修改,甚至大胆地提出了对十几条旧律的废止,直指君权父权,要将民贵君轻写进律法里,要将父为子纲剔除出辛周律。
她爹何谓樘气得心脏病发作,直接告病辞官,赠她家书一封:“你若执意向前,他日横死莫怪为父不曾相劝!事已至此,我也只得归家,静待那日为你敛尸!”
她自幼桀骜,尤其不爱听她爹的话。但她也知道,她家是寒门,她爹作为寒门官员,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自是有一套为人处世的逻辑,并且因为他的“成功”,使他将其奉为圭臬。可若要说来,女子掌权已是超脱“逻辑”、打破“伦常”。她观诸多同僚一生都在伦常之中自证清白,而她不愿如此。权力既然已在她手,那万事皆是应得,而她也要用这份“应得”去为她们带来解脱——她要让这个天下有建立在女子本位之上的全新伦常!
东市的抱月茶楼之上,顶层的窗户微微打开,一身常服的辛温平带着辛以烛坐在窗前,她的目光定在何瑶身上,望着那一席秋叶黄的衣袍在人群之中振臂,台下的人们情绪被她牵动,辛温平微微敛眸。辛温平有时喜爱这个大司寇喜爱到厌恶,因为她那么干净明烈,照得自己那些自私如此污秽不堪。
辛以烛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何瑶,眼睛里有一团黄色的火焰闪闪跃动。她指着何瑶对辛温平道:“母皇,何司寇好帅啊!”
辛以烛小小的脸上涌着别样的光彩,看得辛温平发愣。这样的光彩她也曾在阿姊脸上见过,在公孙冰脸上见过,在何瑶的脸上也见过。她望着女儿,脸上难得浮出柔和笑意:“那当然,何大人是这世间最好的大司寇。”
这些日子朝中因为何瑶的《太初新律草案》吵得厉害,辛温平今日也是难得出宫散散心。等不到何瑶那边散场,杨四就来了:“陛下,宫中接到苏大人的密信,说在黔中道有新发现。御医也说您现在胎象不稳,早些回宫。”
前些日子辛温平又诊出喜脉,经历过一回生产,她说不出怕还是不怕。说到底在这个位置上,这是她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见过自己姊妹兄弟的命运,她太清楚皇室的孩子要长大需要经历多少磨难,说来也冰冷,要想做皇帝,不仅要比姊妹兄弟更聪明,还要比姊妹兄弟更能活!
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辛以烛平安长大,可做为帝王,她需要的不是母亲的情感,而是深思熟虑,是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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