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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监测贴从身上取下,女人笑盈盈的说了声好了。温言奇木木的坐起身,一个一个的扣了衬衣的扣子。
女人再次说:“温市长,通过这几天的监测,除了血糖不太稳定,其余都没什么大问题……”
温言奇本想客气几句,但耳朵里听到“没什么大问题……”的说法,顿时心生厌恶。也终于明白这个每天都要做的必须步骤,其实是怕你血糖突然低了昏厥过去,血压突然高了脑梗过去,心脏病突然犯了栽了过去,总之就一个目的,怕你在隔壁房间所谓谈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死了!
如果你死了,他们就说不清了。
女人像前几天一样,伸出手要扶温言奇下床,温言奇也像往常一样说了声不用。
声音有些闷……
蒋利明又出现了,卢增却又不见了。
他妈的,看来人手不够是每个单位的通病,连纪委办案的人员都固定不下来,可见缺人缺到了什么程度……
温言奇困难的坐在了板凳上。连日来的熬坐,已经彻底将腰坐硬了,一弯就痛,后背像被铁板粘死了一样,稍微挪动一下屁股,就扯着疼。记得检查公安局指挥中心的时候,见到过他们的审讯室,分明是有靠背的。尽管很矮,但起码可以靠一靠,哪里像这个凳子,四不沾、四不靠。想来进出这里的人,连那些进出公安局的人都比不了。
这样做,你就扯不到刑讯逼供的份上,但总会身心痛苦,疲惫不堪。
“温市长,昨天休息的怎么样?”,蒋利明面带微笑。
“不怎么样……”温言奇懒懒的答了。昨天韩云辉走后,温言奇又仔细的过了一遍两人的谈话,越过,越觉得憋闷。前两天对纪委能秉公调查的那一丝残存的希望也完全破灭。看见这些人再笑,就觉得很假,很装。就像戏剧脸谱上的那些白脸奸臣一样,没一个好东西。
当然,那个卢增例外。他妈的,现在居然觉得一点就炸的卢增可能是个性情中人,若在戏台上,他的脸上该是黑的?不不,黑的也不对,白里透着黑就是对他的最高奖赏了。
蒋利明道:“这两天休息不好,很正常。但要尽量自我调节,否则身体容易出问题……”
去你妈的,温言奇眼睛瞥向一边,看都懒得再看。
“这两天见过谭原没有?”,蒋利明顿了顿问道。
“见了!”,温言奇想也不想,蒋利明前天下午玩消失就是去找谭原。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蒋利明点了点头道:“对……既然回了明都,老朋友是该见见。”
温言奇的厌恶感立即涌了上来,再看眼前的蒋利明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手握重权的东厂太监,阴阳怪气的,明明可以直接问,偏要装出一番假模假样的慈悲来。
旁边那个整天拿着血压计的女人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会儿倒该进来测测血压的!温言奇已经明显觉得浑身的血在往脑子里集中,立刻就要喷发出来!
“蒋主任,你完全没必要兜圈子!想问什么直接可以问!”。尽管强压了怒火,但温言奇的语气里仍然充满了敌意。
“那好,那就谈谈你和谭原之间的关系……”,蒋利明居然笑了笑。
“朋友!像你所形容的那样,老朋友!”,温言奇冷冷的说道:“我认识谭原的时候,还在省厅作秘书,关系非常好,想的来,说的来,玩的来,一直到现在……”
“哦……”,蒋利明点了点头道:“那真就是老朋友了……”
“那么你的这个老朋友,在你任职云州期间,有没有在当地做过事?”
“做过!”,温言奇立即答道:“开发过房地产,云州第一个像样的住宅小区就是他开发的。”
“说下去……”,蒋利明示意道。
温言奇说:“应该是我就任县委书记的第二年,具体日子记不清,有一次谭原去云州玩,闲谈时候聊起了云州旧城改造,县里的建筑公司一直不愿意投资进来。而谭原之前在明都已经搞了几年,有经验、有实力,我就顺嘴说一句,他可以在这里干。谭原当时没有应允,但日后经过考察,决定在云州投资开发。”
“然后呢?”,蒋利明问。
温言奇倒了口气说:“然后他在云州注册了分公司,在政府划定的动迁范围内,拆迁补偿,按照统一规划,建设了住宅小区。”
“土地手续怎么办理的?”蒋利明又问。
“这我不清楚……”,温言奇答道:“我们当时的目的是鼓励通过房地产开发的方式完成旧城改造,开发商同当地住户谈好价格,同意拆迁后,再办理土地出让手续。具体怎么办理,国土资源局最清楚。我不会过问这些事情!”
“也就是说,谭原公司的土地,是在他们和当地群众协商的基础上,获得的?”
“对!”温言奇点头道:“当年云州老旧城区很大,根本没有像样的住宅小区,当地的建筑公司也是想盖了就随意盖一栋楼,没有物业,没有院子,什么都没有。直到谭原公司开发后,才陆续有其他公司投入进来。”
“但我们对所有公司都有一个前提,谁和当地住户谈好了,谁办手续,谁办好了手续,谁开发。”
“这样办就杜绝了强行拆迁的现象是吧?”蒋利明肯定道。
“不能说完全杜绝,后期就出现过拆迁伤人的事情……”温言奇情绪缓和了些,说道:“但基本上,都能做到双方满意。”
“拆迁商议工作是谭原公司自己完成的吗?”蒋利明问道。
温言奇有些恍惚,仔细想了想道:“我记得,他们公司拆迁协商的时候,县里城建局派过一个工作队,协助做了些工作……”
“那这个工作队,具体都做了些什么工作?”
“具体?”温言奇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由于谭原是第一个开发的,有些群众不理解,政府派人协助,无非就是讲政策,讲好处。具体做了什么,城建局清楚。”
“哦……是这样”,蒋利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谭原以后,其他公司开发的时候,你们再没有派出过工作队?”
好么,原来是想问这个……
说了半天,一直以为蒋利明会在土地出让款上面做文章,没想到,他却绕到了这里!
温言奇坦然的回道:“我刚才说过,谭原是第一个开发的,在此之前云州没有像样的小区,群众对所谓的住宅小区概念也不理解,所以派出了工作队协助。谭原开发后,过往的人都能看到建筑效果,远不是原来那些老旧平房可以比的,因此他们公司的销售情况非常好,不出半年,房屋就销售一空。之后投资的当地开发公司,再谈,几乎没有阻力,要说有,也是动迁户要价高低的区别。所以政府就没有再派工作队协助的必要……”
“但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在云州,谭原公司的待遇和其他公司不同,所支付的补偿款相比其他公司也很少。”蒋利明说道。
“是不同……”,温言奇答道:“我理解的不同是谭原第一个搞开发,动迁户的要价当然低。后期见了效益,要价当然要高,房价也因此抬高。非要说待遇不同,无非就是谭原拆迁协商的时候,政府派人支持了,其他公司却没有。那么,他们怎么不第一个开发呢?在我看来,第一个肯投资云州旧城改造的,无论是谁,只要遇到困难,我们都会支持。至于后期那些,纯粹为了利益而来,很明摆的商业行为,政府为什么要派人配合?”
“也就是说,在你的眼里,谭原的开发和别的公司的开发是不同的?”蒋利明伏在了桌子上。
“蒋主任,是不同。也不是我一个人认为不同,当时的整个县领导班子,都认为不同。而这个不同点在于,谭原公司带动了当地的房地产开发。就算不是谭原,是刘原,张原,王原,我们一样会一视同仁!”
“温言奇同志,你只说你的想法就可以了,至于其他时任县领导,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去问……”。
哼哼,温言奇鼻子里不禁冒出两股粗气,不再说话。
蒋利明问:“你的亲弟弟,温言东是不是在谭原公司上班?”
“是!”
“什么时候?”
“我在省厅工作的时候……”
“为什么要到谭原的公司去呢?”
“为什么不能去呢?”温言奇的话接的很快,显然出乎蒋利明的意料。
“我的意思是,你弟弟在去谭原公司以前,复原在家务农,他在谭原的房产销售公司能做什么?”
“蒋主任,这个你应该问谭原。”温言奇道:“我当时就对谭原说了,能用就留,不能用了给我送回来。最终,谭原能留下他,我俩是朋友是一个原因,我弟弟也亲身证明了他确实可以做下去也是一个原因。”
“一个二十出头的农村小伙子,初到明都这样的大城市,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跑前跑后,给人家当个打杂的,但这能说明他以后永远都是干这个的?也只能干这个?”
“蒋主任,你在任副主任以前,肯定是处长,那么处长以前呢?科长以前呢?难道你大学毕业以后就想到了你能当副主任?然后才义无反顾的投身到纪委工作中吗?”
“我也没有上过大学……”蒋利明倒不生气,笑了笑说:“我是转业到纪委的……”
温言奇默不作声,心想管球你是哪来的?哪怕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与我何干?
“你现在明都住的房子是谭原开发的吧?”蒋利明问。
“是!”
“前几年明都房价已经涨起来了吧?你是怎么买的呢?”
温言奇说:“原来厅里分给我的房子卖了,再加我的公积金贷款。”
“谭原是你朋友,房价上面没有优惠吗?”蒋利明问。
“优惠了!”温言奇立即答道:“但具体优惠了多少,我不清楚,当时买房,搬家,我都不在,是我爱人方玲燕办的。”
“温言奇!你所谓的优惠足足二十二万有余!”,蒋利明两眼一瞪,猛的抬高了音量!
“有这么多吗?”温言奇反问道。
从选房、买房,到装修搬家,谭原,绍刚都不让自己管,大事小事,几乎都是绍刚做主安排的,连方玲燕都当了甩手掌柜。买之前她倒是提过房价虽高,但谭原也会优惠,处理了现在的旧房子,再用公积金还了贷款,花不了多少。家里钱一直是方玲燕再管,究竟优惠了多少,从未提及,温言奇也懒得问。刚才蒋利明说居然有22万之多,让温言奇也觉得不可思议,合着谭原默不作声的给自己少了这么多!
“温言奇,你家买的房子,房价上少了多少,你不知道?”,蒋利明终于扯下了脸上的伪装,凶相毕露。
“我还真不知道……”,温言奇并没有顺着蒋利明的态度往上赶,淡淡的说:“买房的是我老婆,卖房的是我朋友,搬家的是我发小。我觉得,我不知道,很正常。毕竟我住宿舍的时间,比这个家长的太多。你们二十二万的优惠从哪里来?”
蒋利明冷笑道:“你原来的老房子只卖了二十万不到,谭原的房价当年是5600元/㎡,而给你的价格仅有4000元!140平米的房子,你算算优惠了多少?”
温言奇脑子里一算,果然有二十二万多。这么多就这么多吧,心里倒也不慌张,只是埋怨方玲燕,谭原少要了这么多,优惠的钱都能把自己的老房子再买了,她居然不吭声。
“温言奇,你还觉得正常吗?”蒋利明问道。
“确实优惠大了点儿,但有什么问题吗?你的意思是说我和谭原的朋友关系不值这二十二万吗?”
“温言奇!”蒋利明拍了拍桌子道:“你买房是在谭原公司云州开发之后,这是值不值的问题吗?”
“那你觉得是什么问题?”温言奇反问道。
蒋利明哼哼了两声,悠悠的说道:“我们怎么判断是我们的问题,现在问的是你……”
温言奇道:“还是那句话,我认为很正常。我和谭原之间就是朋友关系。”
“他在云州开发走的是自拆自建的手续,协商过程中没有出现强拆、暴拆的行为,建设方案通过了政府规划审批,预售销售纳税合法合规。从始至终,我没有在他的开发中,打过一个招呼,签过一个字,我想不出哪里不正常。”
“你们非要说他优惠的太多,是不是变相给了我报酬,以感谢让他在云州开发,我认为是强加之词。他有什么可感谢的?云州一没有给他划拨土地,二没有少收一分土地出让金。他有什么可感谢的?非要说我们派了工作队协助他拆迁,我还是那句话,当年的条件下,换做任何一个肯在云州搞开发的人,我温言奇都会大力支持!”
“温言奇,我要提醒你,我刚才只是询问了事实情况,至于里面究竟出自于什么目的,有没有掺杂利益输送,组织上自有判断。”蒋利明态度缓和了些,但话依旧说的很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温言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温言奇同志……”,闫鑫这才开了口问道:“云州温泉资产转让是怎么一回事?”
“温泉?”,怎么又扯到了温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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