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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尔很不耐烦地打断左湫的话:“所以呢?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嘴角往后撤,对着空气做了一个对牛弹琴百般无奈的表情,左湫想反正出了柯勒寨了,不妨干脆一些,“其实蔺舒元也喜欢阿尔宛达,只是他一直不敢面对。而阿尔宛达去后寨也少,所以之前一直不知道,后来她知道了,自然跑的勤了。”
“蔺舒元喜欢阿尔宛达?”柏克尔吃了一惊,蔺舒元喜欢阿尔宛达?为什么?不是说为了拒绝阿尔宛达他还从楼上跳下来瘸了一条腿吗?怎么会……喜欢阿尔宛达呢?
“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你们自然不知道。”左湫坐在马上颠的难受,但又贪恋骑在马上踏风而行的感觉,只能不住地出气来让自己舒服一些。忽然间她想到什么,说:“既然你喜欢阿尔宛达,便不能破坏她的幸福吧?”
柏克尔再次沉默。左湫明白他现在内心定然挣扎,在柏克尔眼里,跟着蔺舒元对阿尔宛达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像他们这样靠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过活的人,蔺舒元的存在无疑只会拖后腿而不会有什么好处。其实仔细想想柏克尔的想法并没有错,阿尔宛达和柏克尔是一类人,他们曾经一路扶持杀到如今的地位,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读几本书就能换来的。如果阿尔宛达真的和蔺舒元在一起了,那柯勒寨中的很多事蔺舒元都不得不参与,可是照着蔺舒元那悲天悯人的慈悲心怀,柯勒寨绝对一个“生意”都做不成。
简单来说,柏克尔看的很清,阿尔宛达和蔺舒元不是同一路人,就算他们真的相互喜欢,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个道理阿尔宛达应该也懂,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把已经套出蔺舒元的话这个消息告诉旁人的原因。
柏克尔轻轻叹一口气,说:“我不会打扰他们,他们之间会怎么发展是他们的事,我虽然喜欢阿尔宛达,但是我不会做些龌龊之事去拆散他们。当然,之后他们会怎么样,是好是坏,是幸福还是痛苦,我只关心阿尔宛达。”
不知为何左湫听了他的话居然内心微微惆怅,还有些替他不开心。左湫又何尝不知道阿尔宛达和蔺舒元不是同一人,他们一个是彪悍的女匪首,一个是文弱的官员,如果灞阳没破的话,那他们就是敌人。可是感情这种事,或许真的和身份地位没有关系。“至少现在他们是好好的,无论以后会怎么样,他们现在开心快乐就够了。”人不轻狂枉少年,或许年少时,就该有一场绮丽炫幻的梦。只有那样,后来像生活低头的时候,才不会觉得这一生是白白走过。
后来柏克尔很久都没有说话,左湫见他不言语,便也跟着不说话,两个人一路上彼此沉默着,走出不知多远。
黄昏时期,柏克尔渐渐停下了马儿,在一处树林子旁边停下,把左湫拎下马去。左湫从柏克尔开始减速就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被他拎下来,忍不住爆了粗口。然而柏克尔一个眼神撇过去,左湫立刻乖乖认怂。
“小六跑了一整天了,早就该歇歇了。”柏克尔将马儿拴在就近的一棵树上,解下吊在两边的袋子,取出一些食物喂马。
左湫看了看大口吃食的马儿,朝着柏克尔的背影挤眉弄眼,小六看见了,动了动身子,冲着左湫放了个极其响亮的屁。
左湫一下子石化在地,柏克尔也奇怪怎么小六放个屁还特意转动身子,回头一看左湫脸都青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眨眨眼睛,左湫极夸张地微笑,一边低声说不跟畜生计较不跟畜生计较,一边远离那一人一马。走出一段距离,四下张望想找找看哪里有水,看见不远处树林深处有一方小小的水潭,便高兴地往那边走。柏克尔远远地叫她,“你干嘛去?”
左湫指指水潭,“我去打些水!”
“你有水壶吗?”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左湫在水潭和自己身上来回看了三次,“……没有。”
柏克尔哼笑一声,料到她定没长这个脑子,便从另一边的袋子中取出两个铜壶丢给左湫:“打两壶!”
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捡起铜壶,左湫不禁感叹能当悍匪的人果然不一样。
最终到达叶城,是在三天之后。柏克尔帮着左湫在一个客栈里订了房间,便带着小六去吃些东西。左湫要跟过去却被柏克尔拒绝了,他说:“我只是来送你一程,如今送到了,你便不要再跟着我,我同你之间也再没有什么关系。你要吃饭要喝水要住店要买东西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跟着我,我会烦,会打人。”
扁扁嘴,左湫倚在客栈的门上,说:“知道了。”
柏克尔看了看左湫的姿势,玩味的说:“你这个姿势,是娼妓招客时做的。”
柏克尔说的轻描淡写,却把左湫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远离了那门,“多谢你提醒。”看着柏克尔转身牵着小六就走,冲他摆摆手,“有缘再见!”
柏克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来人往中,左湫看了看刚刚被自己倚过的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得多看些书多多了解这个世界才行啊。
叶城上空的天空和西北方的天空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从这里往东南去便是水草丰美之地,连着这里也与叶城以西的风景截然不同。天是一色的蓝,微风拂过,给人清爽舒适的感觉。左湫伸了个懒腰,觉得来这里果然没错。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左湫一个人在叶城外住了三年。小院选在离叶城一个半时辰脚程的一处山麓,一是为了安静,二是因为近叶城的那些好地段都有主儿,左湫包里没有那么多钱,只能选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住下。阿尔宛达送给她用来安身的银子实际上只够她用半个月,无奈之下左湫只能提前入世,在叶城之中择一份能暂时养活自己的工作。一开始她在酒馆中给人家洗盘子刷碗,但是人家嫌弃她动作慢,用了不到一天就把她赶走了。后来她试过各种活计,连在秦楼楚馆中给人家打扫卫生这样的事都做过。最终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夫人,邀请她入府教他们家小姐念书。一开始左湫还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后来才意识到夫人并不是真的要自己教小姐多少东西,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人宅心仁厚,只是想帮帮她罢了。后来好不容易捱到院子屋子落成,左湫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积攒的银子暂时够自己生活一段时间了,便与夫人小姐告辞,买了些鲜花蔬菜种子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三年里,左湫靠贩卖蔬菜鲜花和不时干些零散活计养活了自己,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些,连衣衫也只能穿最便宜的粗麻衣服,但是这种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正是左湫一直向往着的。
这三年里左湫一直留心着天下局势,她听说了金夏王朝的太子颜寿忠因失守中都,抑郁而终。听说了金夏王朝的三殿下,那位执掌金夏全国军政大权的颜寿礼,被德祐皇帝选为新的太子,并且赐名颜寿绪。这般相似的历史进程,让左湫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就是中国古代的复刻版本。而从这三年里看过的各种各样的野记杂论来看,却又与南宋时期的局势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关于这,左湫实在心中不太安稳。而且在叶城茶馆中听来的消息,是金夏王朝已经和蒙哲帝国反了,两国结束了曾经的盟友关系,也变成了敌人。还有就是,就现如今的势头来看,金夏王朝自从立了新太子之后,便如日中天,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远非旧日能比。
今日去了茶馆喝茶,左湫听说了关于时局最新的消息,说是蒙哲帝国原本稳稳当当的继承人喀朗台如今势头稍降,倒是那位四王子池鉴,渐渐的竟然有上升的趋势。回到家的左湫坐在院子里望着远方的夕阳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便感觉眼睛酸涩,叹息一声,丢开心事,左湫抬手按了按眼睛。
最近半年来眼睛越发的不好了,估计是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书的缘故。仲夏的黄昏,暑气渐渐消减,蝉还在不知休止地叫个不停,眼看着天欲晚,连院子外水潭边的蛙也加入了鸣叫的队伍。喝些茶水,左湫挎上一个小小的背篓,将门虚掩着就出去抓爬蚱了。
蝉的幼虫也叫爬蚱,油炸或煎炒之后,有“唐僧肉”的美称,高蛋白,低脂肪,是十分理想的健康美食。而且民间传说蝉蜕对眼睛有好处,能治赤目翳目之症。虽然不知道具体可不可信,但是这道美味的野味,左湫是这三年来一直坚持寻觅的。叶城地区蝉不多,这里又没有手电筒一样的照明工具,左湫只能在黄昏与夜晚交替之际出门碰碰运气,抓个七八只也够自己小吃一顿了。
不过今天这林子里,似乎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只是左湫一门心思都在抓爬蚱上,没有注意今日同平常日子的不同之处。
太阳斜斜地挂在山坳里,入得林子深处,视线也随着天色渐晚慢慢变得模糊,原本眼睛就不太好的左湫看东西也愈发难。眼看着前方树上趴着一只爬蚱,谁知靠近了之后才发现那只“爬蚱”竟然是好大一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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