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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端阳这天,汴京城都有龙舟赛。
汴河里早早地隔出三里长的一段,四周拉起红绸彩带;赛道尽头的河岸上搭起了高台,台上有一面大鼓——届时击鼓为号,各家龙舟由此出发、触线折反、才分胜负。
此时水面上十几艘龙舟一字排开——龙舟一水儿地头尾高跷,彩绘成形;龙头几欲昂上天去,水汽弥漫中龙口好似吞云吐雾;艄后竖旗帜一二面,上书主家名号。
现下虽未开赛,岸上水中已是人声鼎沸,围观的民众大声为试水的桨手们喝彩鼓气,舟中的桨手们亦是精神矍铄、整齐划一地喊着号子。
“这些龙舟瞧着就是一股子贵气,想必是那些有钱没地儿花的王公贵族造的。”张衷伸长了脖子去瞧那龙舟,觉得稀奇的很。前几日大哥的义妹邀他们三人来这儿看赛龙舟,他还从没这些新鲜玩意儿,便求着大哥应下了;此时一看这盛景,才觉得这几日费的口舌都值了。
一旁的妇人听他言语粗鄙,蔑笑道:“王公贵族的龙舟都往那金明池里头去了,还能让你瞧着?”
狄青三人听了也一起笑他,玉玲儿轻声道:“官家赛龙舟只在朝天门外的金明池,这里都是各大商号酒楼捐的龙舟,供人取乐的。”
李宜笑道:“我听刘贵说,汴京城里的赌坊都为这开了赌局,下注的人比平日里更多上许多。”张衷伸手推他,恼道:“你怎的不早说,昨儿去下它一注,今儿看起比赛也得劲些。”
玉玲儿听着张衷谈吐虽有些俗气,却是幽默有余,心中生出几分亲近来,笑道:“每年头名都不同,输赢不过是撞运气罢了;本来观赛是件乐事,若是平白无故赔了钱,倒扰兴致了。”狄青听她如此明理,附和道:“正是如此。”
玉玲儿得了这句话,心头更欢喜了几分,生出了几分小女儿的玩心:“若是想多些乐趣,我们四人组个局便是了。我来做庄家,你们且在我这押来。”
张衷和李宜忙掏了两枚碎银子出来,分别押了两艘;玉玲儿也掏了一块碎银子押了,转头又问狄青:“狄大哥要押哪一支。”
狄青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来,笑道:“押那支‘醉’,想必是醉霄楼的。”张衷眼珠一转,伸手便要拿回银子,笑道:“我也改了,我又瞧了几眼,那‘醉’确实厉害些。”
玉玲儿护着手心的银子,笑道:“买定离手,哪有再改的道理。”李宜哈哈大笑:“玉玲儿姑娘门儿清得很,你那点鬼把戏就收起来罢。”张衷摸了摸头,四人相视而笑。
说话间已有人登上了高台,他们四人离得远,也听不清那人说些什么,只听见前方众人都静了下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那人递了红锤给旁边的老者,老者悠悠走到大鼓前,蓄力一击,赛事即开。
各龙舟上的小鼓也应声响了,号子手声嘶力竭地发着令,桨手也朗声回应,高亢嘹亮的号子声中,桡楫入水整齐划一,一艘艘龙舟如遨游水面、乘风破浪而去;岸上的观众也竭力呼喊着,连波迭起的喝彩声在水面天地之间回荡不绝。
张忠押的那一艘一马当先,将其他龙舟都甩在后头,张忠登时趾高气扬起来:“你们快看,‘锦’在最前头,你们的船就等着输吧。”
玉玲儿方才本就是胡乱押了一艘,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瞧见醉霄楼的旗帜落在后头,心里紧张得很。
赛程过半,前头几艘龙舟已逐渐追平,赛况逐渐胶着起来;玉玲儿能瞧见醉字旗得了力,一连超了几面大旗;待到为首的龙舟冲至最后一里处,‘醉’字的大旗忽地迅猛向前开去,一路高呼猛进,直冲断终点的红绸。
四周欢呼声震天般响起,玉玲儿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银子全数交给了狄青。李宜好奇道:“想来大哥是看破了这赛局,何不与我们说说?”张忠忙应和道:“是了是了,大哥也教教我。”
狄青笑道:“各家桨手倒没有不同,只是号子手的好坏罢了。像那‘锦’字旗,只是桨手一味地急冲,号子手也只得跟着快鼓,全然是本末倒置、保准不出一里就没了劲头。醉霄楼的号子手临开赛前还在叮嘱桨手,可见是个厉害的,整个队伍的节奏都把控在他手里,哪有输的道理。”
张衷双目圆睁,惊道:“同样是两只眼睛,大哥怎么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李宜嘲笑张衷道:“如此精妙的学问,教你一百遍你怕是也学不会。”
围观众人看完了龙舟赛,远些的四下散了,近些的便涌到高台下去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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