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冬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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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又到一年冬至。</p>

<p>在S市，冬至里最恐怖的事，就是卖酒大妈的一句：卖完啦，明年再来！</p>

<p>冬酿酒一年只卖一次，一次只卖10天。十月开镰的新米，配上光福秋后采撷的桂花，酿出来的酒不但色清，且芳香怡人，最适合冬天里佐食。</p>

<p>去年的冬至夜，急雨是一个人过的。陈羽尧身在哪里，她没有问。</p>

<p>今年两个人是住在一起的，陈羽尧自然向她交待了一番：“冬酿酒，我来办。酱方的话，你来做。不要做冬至团子，不克化。”</p>

<p>S市人一年四季要吃四块肉。春吃酱汁肉，夏吃荷叶粉蒸肉，秋吃扣肉，到了冬至时就得吃酱方。其主料是五花肉，经过一番腌、煮、焖、蒸制成之后，肥肉爽滑不腻，瘦肉香而滋润，肉皮入口即化，吞下去满口余香。</p>

<p>急雨笑着答应了。紧接着陈羽尧便道，“可能会晚一些。但我今天一定会回来陪你吃‘节酒’。”</p>

<p>“好。”急雨说，“我等你。”</p>

<p>关于冬至夜，本地有句话，“有的吃，吃一夜；没的吃，冻一夜。”</p>

<p>冬至的前一天，陈羽尧带回了一大瓶零拷冬酿酒。</p>

<p>“明天是星期四，你晚自习回来之后已经很晚了。要不，就不要做了。”他说。</p>

<p>急雨沉默了一会儿，道：“冬至夜太长了。我可以等你回来。”</p>

<p>陈羽尧的冬至宴，肯定不属于她。也许是跟他的舅舅陈先生一起过，也许是和其他什么人。</p>

<p>司徒阙有句话没有说错，陈羽尧那些重要的时间，从来不属于她。</p>

<p>她是尽头，却不是归宿。</p>

<p>“但你要留着肚子，吃我做的酱方。”</p>

<p>“好。”</p>

<p>晚自习过后，急雨坐进了陈羽尧安排来接她的车里。</p>

<p>这次的司机换了人，不是陈羽尧的专属司机小龚，而是阿威。</p>

<p>急雨有点意外，阿威主动笑着和她打招呼，“金小姐。”</p>

<p>“张先生。麻烦你了。”急雨说。</p>

<p>“别，你叫我阿威就好了。”他说，“张先生听着怪怪的。”</p>

<p>“你伤好了吗？”急雨问。</p>

<p>“已经好差不多了。”阿威笑，“谢谢金小姐关心。”</p>

<p>“耽误你吃冬至饭了。”急雨抱歉地道。</p>

<p>“我们家没人张罗这个。”阿威说。</p>

<p>急雨想起他说过，家里只有一个还在读初二的妹妹。</p>

<p>她把头看向窗外，发现已经下起了雨。</p>

<p>“车上有雨伞吗？”她问。</p>

<p>“有的。”阿威道，“放心吧金小姐，我会把你送到小区楼下的。”</p>

<p>“嗯。”急雨轻轻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个干净年。”</p>

<p>阿威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腹鸣。他有些赧然，连忙接着急雨刚才的话往下说，“干净冬至邋遢年，邋遢冬至干净年。今年冬至下了雨，过年的时候保准是个好天气。”</p>

<p>“是的。”急雨莞尔一笑把头回转向窗外，“前面路口的水果店停一下。”</p>

<p>“您要买什么？我替您去吧。”阿威说。</p>

<p>“不用，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车子停好后，急雨接过他递过来的黑伞下了车。</p>

<p>等急雨挑选完水果出来，一眼看见了路对面的卤菜店门口停着陈羽尧的那辆银灰色保时捷。</p>

<p>她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陈羽尧在卤菜店窗口最前面。</p>

<p>她朝阿威打了个手势，正要朝对面走过去，结果看见陈羽尧拎着打包好的卤菜转了身，搂住身侧的一个穿着奶白色大衣的女人，共同打着一把伞走向了车子。</p>

<p>急雨的笑容凝结在了唇边，怔在原地。</p>

<p>阿威见状摇下车窗，不顾雨水溅了进来，他大声问道：“金小姐，怎么了？”</p>

<p>陈羽尧已经坐进了车里。</p>

<p>“没事。”急雨朝阿威摆摆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p>

<p>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急雨道：“就在这里停吧，我自己走一段。雨已经不大了。”</p>

<p>阿威见她态度坚持，便说：“好的，金小姐把伞拿上，我用不着。”</p>

<p>“这个给你。”急雨将一袋芒果递给他，“你还没吃饭吧，拿这个垫垫肚子吧。”</p>

<p>阿威拼命推辞，急雨便将那袋芒果放在了后座，连雨伞也没有拿，就径自下了车。</p>

<p>急雨回到家开始做酱方。等弄完以后，她从围裙里拿出手机，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p>

<p>急雨走出客厅，望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指向了十一点。</p>

<p>也该回来了。</p>

<p>她连忙解下围裙，回到里屋刚刚给手机充电器插上，突然眼前一黑，停电了。</p>

<p>急雨打开推拉门，发现对面的单元楼里依然灯火通明。</p>

<p>难道只有这栋楼停了电？</p>

<p>急雨打开门去求证，结果看到对门住户透出光来。</p>

<p>看来只有她这一家停了电。这几天门口也没有看到欠费通知啊，难道是保险丝烧断了？</p>

<p>急雨关上门，回到屋里，找出了蜡烛点燃后立在桌上。</p>

<p>手机一点电也没有。蜡烛也只剩了这一根。一味在家里等，也不是办法。</p>

<p>急雨想，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先把手机充上电。</p>

<p>刚出了楼道，便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p>

<p>翟逸。</p>

<p>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静静地站在那里。</p>

<p>急雨顿住脚步，看向他。</p>

<p>对方也没有料到急雨会在此时下楼。见楼上灯熄了，还以为她睡下了。</p>

<p>两个人隔着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各撑着一把伞，望着彼此。</p>

<p>最后是急雨先走了过去，“你等我一下。”说完这一句，她立即返身进了楼道，回到房间后她重新点燃烛光，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抱在怀里下了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