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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声音阻止,“筝姑娘不必如此,一件外袍而已,本王并无他意。”

对方光明磊落,她又何必再拘谨。

脸色始终冷漠,朝着将军府而去。

男人始终陪在她身边,静默不语。

陌生的气息包裹在周身,鼻翼间都是好闻的气息,笙筝心神有些紊乱。

到了将军府外,笙筝将外袍还给他,倒是问了一句,“四王爷何时知道我的身份?”

慕容燕璃淡笑,“方才。”

方才?

什么意思?

见她疑惑,男人淡笑解释,“祁安城的人多半都知晓将军府的小姐爱慕白宰相,方才你与白宰相相望时,本王看到了你眼里的情意。”

她隐藏的如此之深,他也能看出来吗?

是啊,即便再恨,她依旧无法抑制疯狂的爱着白梓墨。

可是,他们永远不会在一起!

极其讨厌这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时刻,笙筝冷着脸,“我到了,四王爷回去吧。”

男人依旧淡笑,声音温柔,“好。”

笙筝转身,疾速朝着走上台阶。

但——

一抹刺眼的亮光骤然一闪,笙筝眉目的杀意骤然显现。

她刚要动手,腰身一紧,便被一只长臂揽在怀里,身后传来长剑刺入肌肤的声音。

笙筝脸色一变,抬头看着慕容燕璃瞬间苍白的脸色,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抽出腰间长鞭与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打在一起。

只是几招之下,笙筝明显落了下风,与此同时,将军府内冲出侍卫。

黑衣人见状,迅速离开。

笙筝脸色冷厉,紧紧盯着那抹离去的影子。

她方才若是没有看错,那人黑衣外袍下,似乎是宫里的禁卫衣着。

身后传来闷哼声,笙筝敛起心绪,转身扶住脸色苍白的慕容燕璃,脸色有些怪异。

这是第三个无条件为她挡剑的人。

一个是大哥,一个是爱到骨子里的白梓墨。

或许那个男人当初只是将她当作妹妹而已。

慕容燕璃轻咳一声,薄薄的唇边映着血渍,他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笙筝摇头,有些复杂的回了一句,“没有。”

看了眼他后背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大片的月牙白袍,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疑惑问道,“你不会武功吗?”

男人自嘲一笑,唇角的苦涩是那么刺目,“本王自小在冷宫待着,之后又被送到北凉做质子,又能与谁学武?”

原来如此。

他倒真是个可怜人。

笙筝心里终究过意不去,看了眼他虚弱的身子,吩咐一旁的侍卫,“扶四王爷进府,去找个大夫来。”

两名侍卫前来,恭敬扶着慕容燕璃朝着姜俊二而去。

笙筝跟在身侧,复杂的扫了眼脸色苍白,但却依旧俊美的男人。

这个男人为她挡剑,接近她,或许只是为了接近她。

毕竟她是大将军的妹妹,而他,毫无势力,只是一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的王爷而已。

皇家的勾心斗角,她不是不懂。

大夫前来,为他处理伤口,说是长剑再深一分便会刺进心脉,无回天之术。

笙筝惊了一瞬,慕容燕璃却是淡淡一笑,额头上都沁着冷汗,显然是痛的。

他虚弱道,语气里都卷着风轻云淡的闲散,“死了也好,若不是为了母妃的希望而活着,本王早已入了黄泉。”

见他低着头,唇角的苦涩自嘲是那么刺目。

笙筝紧抿着唇,吩咐大夫,“好好为四王爷治伤,用最好的药材。”

大夫恭敬领命。

笙筝看着他,冷声道,“四王爷先在将军府歇着,明日臣女吩咐人将四王爷送回去。”

慕容燕璃淡笑,“不必了,本王待会就走,笙将军不在,本王待在将军府对你的名声不好。”

女人眉目轻抬,看着他的笑颜,未在挽留,冷淡的“嗯”了一声。

身影渐渐离开,淡水色裙袍消失在房门间。

慕容燕璃收回视线,眉目低敛,无人能看到他眸中情绪。

烛光摇曳,大夫为他处理好伤口,躬身告退。

侍卫们守在外面,房内瞬间变的沉寂。

男人慢条斯理的穿上带血的月牙白袍,眉心处方才的疼痛之色已然淡去,唯有一片冷意。

唇角若有无的勾起难言的弧度,拾步走向房外。

院落清冷,早已没了笙筝的身影。

两名侍卫上来搀扶他,被他微微拂开,淡声道,“不必了,本王还可以走。”

慕容燕璃拾步走下石阶,朝着府外而去。

将军府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将板凳放在地上,侍卫上前搀扶他的手臂。

男人走上马车,在掀开车帘时,黑眸微眯,虚弱的轻咳一声,额头上沁着冷汗。

他走进马车,车帘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痛苦虚弱的神色顷刻间消失殆尽,男人脊背僵直,阴冷的黑眸渐渐轻阖。

远处凉亭下,笙筝披着狐裘,目光冷冷凝着慕容燕璃上了马车。

那行走间,明明疼痛却在强忍着,明明虚弱至极,却在强装。

也许,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即便有名无实不受宠爱,却从不在她面前示弱。

脸色渐渐冰冷,想起今夜黑衣人黑袍下的禁卫衣着,水眸微眯。

那人是皇后的人还是皇上的?

如今慕容芫回来了,朝堂势力分散,有些混乱。

从大哥的只言片语中,她多少都能猜到。

转身朝着房中而去,吩咐一旁的丫鬟,“准备笔墨,我要给大哥修书一封。”

丫鬟领命,恭敬的跟在身后。

*

书房内,烛光摇曳,男人拢起外袍,看着桌案上的信封。

黑眸微凝,似有些惊愕。

他沉声问道,“查的可准?”

侍卫跪在地上,恭敬道,“回四爷,决无差错,此人当年亲眼所见。”

慕容燕璃微微眯眸,薄唇的笑意愈发阴邪。

他问道,“那人现在在哪?”

侍卫答道,“已被属下关起来,等候四爷发落。”

男人拂了拂手,“先关起来,隔绝一切消息,下去吧。”

侍卫恭敬应声,起身,躬身后退离开书房。

男人拿起信封,缓缓移到烛光前,烛火摇曳,点燃了信封,顷刻间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

房外传来脚步声,一道担忧恭敬的声音传来,“四爷。”

男人冷声道,“进来。”

书房门推开,侍卫走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拱在身前,请罪道,“请四爷责罚。”

慕容燕璃俊眉微挑,邪气的眉尖微挑着些,“此话怎讲?”

常柯眉心紧拧,“在将军府,属下伤了四爷。”

男人却是一笑,“此事可是经过本王应允的?”

常柯抬头,看着笼罩在暗黄烛光下的俊容,纠结了半天,才低声道,“是的。”

慕容燕璃拂了拂袖袍上的灰烬,“既然如此,你何罪之有?”

“这……”

常柯一时无言。

“起来吧。”

“是。”

看着男人拿起书卷看着,常柯问了一句,“四爷,不知笙将军的妹妹看到属下故意露出黑袍下的禁卫衣着没?”

其实他一直在担心这个,毕竟笙筝不比笙帡,一个女子在面临于此,不知能否做到心思细腻。

慕容燕璃没有抬头,语气却很笃定,“不要小看了这个女人,他们无父无母,笙帡又常年在外征战,她虽是将军的妹妹,却也是别人眼中的筹码,她到现在都能平安无事,自身的实力和心机也不可低估。”

这个女人只有在面对白梓墨时,才会毫无顾忌,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常柯了然,“属下明白。”

他再次道,“四爷,我们的人回来报,说看到有信鸽从将军府飞出,但怕惊动了将军府的暗卫,便没有拦截。”

慕容燕璃翻着书卷,“嗯”了一声,“本王预料之中。”

笙筝必然是将今晚的事全部告知笙帡。

皇后已然和笙帡联谋,笙筝想不到这点,笙帡却可以,皇后不会作茧自缚到去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笙帡的妹妹。

到时笙帡怀疑的人只会是皇上和宰相府,不论是谁,笙帡都会将怒意牵扯到慕容芫身上。

不用他出手,笙帡也不会让慕容芫活着回祁安城。

*

北凉皇宫,宫宴盛世,琉璃灯盏摇曳。

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大臣王爷们皆是恭敬的候在宴席上。

首位之上,皇帝脸色泛着笑意,在他两侧,是太后与皇后娘娘。

所有大臣都备了礼物,挨个的走上中间,由太监报着。

侧位上,仍旧没有身影。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微微苍老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与怒意,“二王爷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让哀家还要等着一个小辈不成?”

皇后看了眼远处,轻柔道,“今个可是母后的寿宴,莫要为了老二气伤了身子。”

她无奈轻叹,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岔,“之前咱们都不知晓,他是阡冶禅师时,每次进宫都是晚到……”

“但他现在是哀家的皇孙,是诸葛的王爷,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太后看向皇帝,低斥道,“看看你这个好儿子,不声不响的潜伏在咱们身边二十年之久,如今成了诸葛二王爷,更是不懂规矩!”

皇帝眉心微拢,“今日是母后寿宴,这些事莫要再提。”

他冷声吩咐,“去看看老二怎么还没来。”

太监领命,拾步离开。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是周身一凛,一股寒意袭来。

目光所及,蓦然对上皇帝漆黑的眉眼,对方只是淡淡睨了眼她便收回视线。

这一眼,却让皇后的心瞬间沉落谷底。

他这一眼是何意?

怪她吗?

怪她在太后面前故意提起诸葛榕斓扮作阡冶禅师的身份,在他们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吗?

可是,他怪的着她吗?

诸葛榕斓扮作阡冶禅师时,有多嚣张?

明明是她们的小辈,却让她一个身为母妃的对他都要敬让三分。

太后更是对阡冶禅师恭敬对待。

到头来,阡冶禅师竟然是诸葛榕斓,当年叛变楚家的外孙!

如今楚家的冤情被平凡,二十年前人人唾骂的楚家一夜之间成为整个北凉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楚家为了北凉守住了江山,守住了繁华太平,最后却遭到奸人所害,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三百八十口人一夜之间全被斩首,最终楚家平凡,黎民百姓都在讨伐那个贼子!

之前他是受万人敬仰的阡冶禅师,如今他依旧是受万人景仰的诸葛榕斓二王爷!

只因他曾经是檀寒寺的高僧,更因为他是楚家唯一存活的血脉。

太后一直对楚家不满,楚家灭门,太后比谁都高兴。

但她没想到楚家唯一的血脉竟然成了阡冶禅师,还被她恭恭敬敬对待了许多年,这种憋屈,太后如何能忍?

之前是诸葛辰风与她的儿子诸葛辰祐相争,诸葛辰风有太后依仗,地位一直和太子平起平坐。

如今诸葛榕斓出现,承蒙皇帝盛宠,太后怎么任由诸葛榕斓一直嚣张至此。

即便她不动手,太后也不会放过诸葛榕斓。

而她自己,更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儿子的太子之位!

*

“二王爷到——”

太监的声音蓦然响起。

所有人皆是朝着远处看去。

毕竟此次是太后寿宴,太后又与二王爷不和,如今二王爷来晚,太后定不高兴,待会不知还会发生何事。

目光所及,众人都看到男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迎风翩诀。

男人丰神俊朗,眉目星辰,薄薄的唇如刀削般精致,凤眸深邃,像是侵染了万千繁星。

周身的气息寒凉如冰,却又寡淡至极。

与阡冶禅师时毫无一二。

官家小姐们看着原本是阡冶禅师,如今变成诸葛二王爷,皆是有些震撼。

尤其在看到男人白袍俊容时,脸上都荡着淡淡的晕红。

她们没想到原来‘还俗’后的阡冶更加俊美,如落入凡尘的谪仙,让人睥睨。

诸葛辰风脸色微变,握着酒盏的手几不可微的紧了紧。

诸葛辰祐眸色微眯,阴冷的光充斥瞳孔,搭在膝盖的手更是气的紧握!

皇上看着诸葛榕斓翩诀而来,在看到他身上一袭白袍时,面色微凝,眸底的神色让人难懂。

皇后却是冷笑着,自从诸葛榕斓每次进宫,不论是阡冶还是二王爷,都穿着白色的。

太后脸色是愈发的难看阴沉,看着诸葛榕斓走到中间,只是拱手对他们淡淡道,“儿臣有事来迟,请父皇见谅。”

而他,始终没有向太后,皇后请罪。

皇帝摆了摆手,“到位子上坐着去。”

诸葛榕斓抬头,凤眸深邃,如深潭般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他清寒到道,“父皇,儿臣为太后准备了一份礼物。”

皇帝淡笑,“呈上来,真倒想看看,你准备的是何礼物。”

寿宴上,气氛却是万分沉寂。

太后脸色阴沉,不悦的视线狠狠砸在诸葛榕斓身上,怒斥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辰,你身为哀家皇孙,迟到不说,竟还穿着白衣,是故意诅咒哀家,膈应哀家的吗?!”

男人俊容冷漠如斯,薄唇轻启,说出的话亦如他的性情,凉薄寡淡,“皇孙是为了为太后娘娘精心准备贺礼故而来迟。”

“至于白衣——”

男人神情愈发的清寒,“自小到大,皇孙穿的普遍是白色,不过是为了死去的母亲守孝,并非太后所想那般。”

众人一惊,原来二王爷喜好白色,穿的竟是孝服!

“你——”太后脸色更加难看,“楚贵妃死了十九年了,你这守孝还要守到何时?在外面守孝便罢了,竟让将孝服穿进宫里,参加哀家的寿辰,是故意给哀家找晦气吗!”

诸葛榕斓声线清寒,凤眸幽冷,“母妃是死在宫里,在宫里,皇孙更不该褪去这身孝服。”

男人的声音很淡,却字字都透着寒凉的气息。

皇帝脸色有些沉冷,阻止太后想要继续说下,“今日是母后的寿辰,大喜的日子,不要再谈这些事了。”

他微摆手,“将二王爷送的贺礼呈上来。”

众人都听得出来,皇上这是明目张胆的偏向着二王爷。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却也再未发作。

皇上发话了,她即便是他的母妃,也不能再任由发泄怒火。

二十年前,他为了楚贵妃一直忤逆她,二十几年后,又为了楚贵妃之子忤逆她!

两个太监恭敬的捧着一幅画轴走进来。

众人看着画轴,都在好奇上面画的是什么。

皇帝看到画轴时,眸色骤然一紧,紧紧盯着画轴上垂挂的玉坠。

两个太监恭敬的将画轴打开,里面的画像展露出来。

众人看到上面的画像时,脸色皆是一变。

太后陡然起身,身子紧绷着,一张已过芳华,苍老的容颜上不满怒意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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