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高昌美酒悬镜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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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法事做的很有趣儿。</p>

<p>郭暧代为遣散了众人，只留了杜老爷和张颂尧在卧房内，隔着窗子观看。</p>

<p>院子里，用细纱搭起三面的帷幔，正中一架卧榻上，杜公子正睡在上面。顺着杜环应有的视线，斜上而去，那面巨大的铜镜被悬在了半空。</p>

<p>还有不多的日子，就是中秋了，银月已近饱满，铜镜里自然映着月光，好似一轮圆月。</p>

<p>牡丹在杜公子后面，斜倚着卧榻，样貌也映在铜镜里。只是，今天她罩了一件面纱，只一双眼睛深情凝望着。</p>

<p>惠果抬头看看天上的明月，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一伸手，郭暧递过来一串葡萄。</p>

<p>惠果，把葡萄一粒一粒摘下来，在杜环头前的一个木盘里摆出一个“万”字的形状。</p>

<p>杜老爷和张大人躲在窗子后面，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观望着，看惠果口中念念有词，并不知道他念的什么咒语经文，却闻一缕缕葡萄的异香传来。</p>

<p>张颂尧依稀记得，他当年在安西都护府做主簿的时候，曾经在龟兹的一户庄园里吃过这样的葡萄。主人说那葡萄的植株来自更遥远的西边，靠近汉人传说中的西海之滨。</p>

<p>这种葡萄，他在之前也听说过。在曾经取道西域，远涉天竺的大唐名僧，法显的《求法记》中曾有记载，说是滋味口感，远盛汉时张骞带回来的葡萄。</p>

<p>后来玄奘法师再赴天竺，回到长安后，太宗皇帝向他求证，在西域可有亲自吃过《求法记》中提到的葡萄。</p>

<p>玄奘法师，大概是有所顾忌，不希望皇帝为了口腹之欲，兴起什么干戈。便道：“长安的葡萄，自有长安的滋味；西域的葡萄，自有西域的滋味！”</p>

<p>太宗皇帝是明君，自然听得懂法师话中的意思，不再追问。私下却几次安排光禄寺的官员，与来往西域的商队交涉，希望能带来那种葡萄的植株或种子。</p>

<p>奈何水土不一，几经种植都未获成功。</p>

<p>在朝为官，这样的事张颂尧自然也听说过。只是，第一次吃到，那丰腴甘甜的汁水，诱人的香气，便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p>

<p>此刻，他相信，这便是那种葡萄的滋味，那种波斯独有的葡萄。</p>

<p>只是隔着千里大漠黄沙，这葡萄是怎样来到京城的呢？要知道，连太宗皇帝直到御龙升天，都不曾得知其中滋味啊！</p>

<p>也许，又是这和尚弄的什么法术吧！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p>

<p>随着葡萄的香气传来，只见床榻上的杜环，手脚开始有了动作，渐渐的竟似要做起来。</p>

<p>这可吓坏了杜老爷，每次他看到儿子入魔时的样子，便心如刀割。他以为杜环又要疯魔起来。</p>

<p>杜环只是坐了起来，不似往常的情形。他慢慢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悬在前面的铜镜。</p>

<p>虽然在屋内，隔着一段距离，杜老爷却看得真切，自打儿子回来，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些微的光芒。</p>

<p>杜环呆坐在那里，身体好像受到某种力量的控制，牡丹抱过来，面颊贴着面颊。</p>

<p>惠果取出怀中的铜镜，向上一抛，竟无端挂在了空中，与巨大的铜镜相对。惠果再念咒语。</p>

<p>只见杜环眼望着悬挂的铜镜，渐渐露出笑容，轻轻阖动着嘴唇，在说着什么，牡丹在一旁轻声应答，好似一对热恋着的情侣。</p>

<p>杜老爷隔窗望见这副景象，又哭又笑的，恨不得立刻奔出去，抱住儿子。这段日子里，老人着实受尽了折磨。</p>

<p>郭暧站在一旁，看到镜中映照的分明不是眼前的景致。</p>

<p>那镜中是一片极为辽阔的世界，一望无垠的荒漠中，点缀着几座城池，城中屹立着高大宏伟的圆顶建筑，正是回教大寺。</p>

<p>明亮的月光下，一处葡萄园里，杜环正与一位白衣波斯女子卿卿我我，交颈耳语。</p>

<p>那女子同样带着面纱，却不是伊丽古娜。铜镜中的一切，大约是惠果制造的一片幻象。</p>

<p>幻境中的时间流逝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那铜镜中已经历了数载的光阴。</p>

<p>一直躲在窗后的杜老爷目不转睛的看着，杜环好像疲倦了，合眼躺下，昏昏睡去。</p>

<p>惠果收起念力，众人将杜环抬进房内。</p>

<p>“明日一早，他会醒来。这些丹药，每夜睡前与他服下一丸，可助他及早恢复。”说罢，惠果将一白瓷小瓶递给了杜老爷。</p>

<p>惹得杜环老父连连道谢，忘乎言语。</p>

<p>宵禁的鼓声响过了许多遍，长安城内宽阔的街道上，已经人迹寥寥。</p>

<p>惠果用法力将伊丽古娜送回万香楼，自己也回了青龙寺。</p>

<p>一位衣着绮丽的公子，拖着长长的影子，在月下慢慢走着。</p>

<p>每个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只是有些人，来得晚一些。就像一个生在南国的人，来到北方，衣衫单薄，第一次淋到一场冰雨，心一阵一阵的紧。</p>

<p>静静的长安城内，那些银灰色的月光，像极了寒冬腊月的雪。</p>

<p>月光下的长安，变得无边无垠，郭暧走得越来越慢，他并没有抗拒那一波一波袭来的孤独，甚至，有一点在享受。孤独，原来是这么奇妙的东西。</p>

<p>真是奇怪，两种心情，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心头。</p>

<p>就在郭暧有所思的时候，一个矮小的人影，隐在墙角，蹑手蹑脚的跟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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