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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昭内心的焦急与恼怒比吕潜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老成练达,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比起年轻气盛的吕潜更看得清形势。他知道,遂宁虽有知县,但是个草包,半点用没有。吕大器是遂宁最大的缙绅,他才是遂宁话语权最强的人。事情涉及不止自己女儿,更关乎整个遂宁的安危,无论是救女儿也好,保遂宁也好,没有吕大器的点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等收拾好了村子,先回遂宁,我要与你爹见个面。”旷昭心乱如麻,不想再和吕潜这样的毛头小子费无谓的口舌,背过身去,“还有,那贼渠的脑袋以及这几个人,都看好了。留着还有用。”
吕潜虽不甘,但还是点头应诺。宋司马听之,痛哭流涕,不住磕头罢了。
广阔的山岭中偶尔会传来几声乌鸦的干叫,为这寒冷肃杀的森林增添了几分萧索。杨招凤小心的注意着脚下的山路,不敢有丝毫大意。皮靴与干冷的土石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听来特别清脆。
安全下了一个陡坡,又转过了一个弯道,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与之前雷同的景色,一样的山,一样的树林,似乎这片山岭就是没有边际。
杨招凤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沮丧。纵使如此,他却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咽下苦涩,继续走下去。
“凤子,等伤好了,咱哥俩再好好吃几盅!”
回想起郝摇旗那夜在村口与自己最后说的话,杨招凤不禁潸然泪下。短短几个时辰,就能让一个亲密无间的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身边,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他想问为什么,但他也明白,这个答案,永远没人能告诉自己。
山谷中不时刮来冰冷刺骨的寒风,从衣甲的破洞中钻入,引起身体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杨招凤紧缩着脖颈,努力把整个身体变小。“阿嚏”随着鼻头上的一丝抽动,他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喷嚏。
不远处,一个身影从弯道处出现,那是崔树强。他刚想说话,但话没出口,先结结实实也打了个大喷嚏。他吸吸鼻子,发现杨招凤目中含泪,故作不见,斜眼看向一边,道:“前面没有官兵。”
杨招凤趁人不注意揩去泪渍,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惊呼:“不好了,不好了,小娘子昏过去了,小娘子昏过去了!”
这句话令他无暇再与崔树强搭话,急目瞧去,果见一兵士背上的女子嘴唇发白,双目紧闭,双脚无力地垂下。
“山里冷,这小娘子有两日不曾吃喝,怕是难捱过去。”崔树强凑上去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不过还有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头顶,这里也早给山风吹的发青发紫。
“就近找个隐蔽地,升火休息。”杨招凤毫不迟疑说道,他才说完,却见众兵士都将视线投向了崔树强。他这才记起,自己虽然顶着个“参谋”的头衔,但却没有实力。目前跟在身边的十余名赵营兵士,其实都以剽悍凶蛮的崔树强马首是瞻。崔树强不答应,他们不会跟着杨招凤走。
崔树强眉头一拧,不满道:“参谋,你非要带着她作甚?照顾她既费粮食又慢脚程,何苦自讨苦吃?”
杨招凤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十分微妙。说难听点,崔树强一声令下,自己和那女子登时就会被乱刀分尸,死在这山沟沟里,没人知道。崔树强完全可以再大摇大摆回赵营或者自谋去路。但一种责任感还是驱使着他坚持自己的看法。
“她来历不明,没准对我营有用。”因为找不出其他理由,杨招凤只好以一种臆测来强行解释,说完,外表坚定、内心忐忑地看着崔树强。
过了一会儿,崔树强叹口气道:“也好,就听参谋的。反正走累了,正好寻个去处歇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但至少从现在看,他对杨招凤尚没有生出什么歹念。
众人找了个小山坳,点了小篝火,围坐着取暖。杨招凤将昏迷着的女子抱到自己身前,脱下外衣给她盖着,在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照顾她。崔树强见了,“啧啧”两声道:“参谋果然是读过书的,做事就是细致温柔。不想咱们个大老粗,毛手毛脚。”
杨招凤心情低落,无言以对,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树皮,道:“看方位,咱们应该是跑到了南边。北面官军逗留,应该去不得了,不如先去东面,寻到青衣军,再做计议。”
遂宁北面有官军驻扎,再往北,郭如克、覃进孝还驻扎在射洪,老本军与飞捷军正沿涪江水陆并进,要等到他们,需得北面的官军先被击溃。所以为今之计,最好不如先去东面寻找当初与右营并为先锋的青衣军。
崔树强没有异议,点头称是,只不过在点头的那一刻,他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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