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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当世断然拒绝了他们的提议,他也憋屈得难受,但理智告诉他,关中绝非久恋之地,如不能尽快找到流寇大队,己军的行踪一旦为官军察觉,势必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地。
拒绝归拒绝,为了照顾大部分人的情绪,赵当世允诺待出了凤翔境,必择一地让弟兄们快活一番。这样的承诺,完全就是土匪之间的交易,赵当世虽不愿许下这样的诺言,但却只能无奈向现实低头。旧式部队的思维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更何况是这些从未接受过正规教育的流寇,再者,他的威望与影响力也还远未到能够令行禁止的地步,一味弹压约束只会起到反作用。他只能接受现实。
要想改变现状,就必须能够先顺应现状。赵当世如此安慰自己。
好在这一路行来,大伙对赵当世也颇为服气,听他这般说了,再有不快也都憋回了肚里。
一众人向北而去,除却歇脚,沿途并不逗留,如此一来并未引起沿途驻防官军的注意,偶有几次远远探得官军动向,也都借着马力绕道避开。偷渡守备疏松的金牙关,行至益门镇,却不得向前。
益门镇一名“益门城”,元末李思齐所筑,为宝鸡西南唯一隘口,险峻异常,与临近不远的大散关互为犄角控扼陕、川交通。官军对此地也颇为重视,武备、修缮俱佳,远不是赵当世五十人能攻取或是偷渡的。
赵当世与侯大贵等商议后决定知难而退,原路折回到五丈原一带蛰伏,入夜后派遣杨成府等前往渭水南岸搜寻渡船。
渭水南岸倒是分布着不少乡村,但乡民平素渡河通常都是经由附近官营的几处官渡过去,私渡的基本没有,要有也不会轻易透露给外人。
杨成府这时便显出自个巧舌如簧的本事来。他谎称是外乡马贩,收到官府召令前往宝鸡供马,急于渡河,要是再寻官渡只怕耽搁时间。
乡民听说是去宝鸡供官,又见他背后的确有个七八匹黄骠,信了五六分。杨成府趁机又塞了些水丝碎银过去。出手阔绰之下,由不得乡民不贪便宜,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引了门路,介绍乡中的私渡给他。
私渡规矩,都是夜间渡人,这倒正中赵当世下怀。当五十一骑出现在船老大面前时,他才晓得今日做的是阎王的生意。左顾右盼,却是深夜缥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奈何,乖乖载了赵当世一伙过河。
将离去时,赵当世想让王来兴多给了船老大些铜钱,以塞他口。侯大贵则不以为然,言称此人做这黑营生,吃了瘪也不敢报官。赵当世觉着有理,也不想浪费银钱,索性黑吃黑一个子不给,带着五十骑绝尘而去,只留那船老大和手下几个艄公站在河边干瞪眼。
过了渭水,危险便减除了大半。众骑乘夜向北绕过宝鸡,一路飞奔,至黎明到达方山原南麓。
这几日担惊受怕,眼下终于可以稍稍放松。择了一洞穴歇脚,众人一觉直睡到次日正午方罢。
赵当世与侯大贵睡得最少,他俩都是操心的人,自不敢轻易松懈。故而一班手下在呼呼大睡之际,一个百户和一个队长却在洞外边值守。
方山原再向北,官军的势力慢慢减弱,反之流寇的活动更为频繁。只一山之隔,方山原南面的香泉、陇安人口尚繁,到了北面,则真个是“万里无人烟”。村落稀少不说,要有,也都是灰烬一片,鬼影都没。
侯大贵等本期盼着能寻个去处好好捞上一把,结果走了一天,鸟都没个,失望之极,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向西到了巩昌府地界,景象愈加凋敝,有时连行十余里,除了身边的弟兄马匹,当真再看不到其他活物,人人心情郁闷,也没兴致说话玩笑,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着队伍。
队伍士气的转变赵当世都看在眼里,他心里也急,深知如不能给这些人些好处,只怕他们迟早哗变。原本还指望着侯大贵与杨成府两人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再看他俩,都耷拉着脑袋,一脸阴沉。
王来兴也感受到有点不对劲,但他不敢说出口。只是下意识地催马挨近赵当世,低声问道:“当哥儿,咱去哪儿?”
赵当世道:“从清水向北,去平凉府一带。”
王来兴听他说得简短,便问:“那是不是快到了?”
赵当世微微摇头,小声道:“只怕还得赶个几百里。这还是运气好。若闯王他们转移了,恐怕还得走更多的路。”
王来兴闻言一怔,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叹气。
赵当世知他所想。相较于其他流寇,自己这支部队的凝聚力已经非同凡响了。他能理解手下的感受,风里雨里赶了这许多路,命都差点搭进去,所谓的希望却还遥遥无期,换做是谁,都会郁闷不忿。
又赶了大概三十里路,队伍例行休整。众人唉声叹气,屁股还没沾地,赵当世却忽地弹身而起,大呼:“抄家伙!”
久违的号令登时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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