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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好厨房,纳闷地甩了门离开了。走到木工车间时,碰到冯大志,冯大志是地地道道的南通人,带着一家老小来到这儿生活。我看他面相分辨,应该是个十足的老好人,相处这么久,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却是左右逢源,人情世故会得很。我跟阿金还有初一曾提过,厂里需要厂长,管理各车间大小事务。我们三个各有各分工,做厂长是分身乏术。冯大志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时候,威慑力十足,不单单是个做木工的料。我见过他儿子几次,读书聪明,是个人才。她老婆冯冬梅在我们厂里做些零工,经常咧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跟我们打着招呼说着“hello”,估计也是她儿子教她说的英文单词,只是从她嘴里出来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在木工车间弯着腰不停扫地的陈英是个苦命婆子,她其实是驼背,不是弯着腰,只有在她走起来时才能真真正正分得清。我也不清楚她多少岁,总觉着年纪应该不大,可弄成这副模样真的是挺让人揪心。她说着一口外地话,好像河南口音,嗯嗯啊啊表达不清,我经常要听好几遍才能知道些意思。她带着她女儿来到我们这儿,她嫁给了桃花渠的一个男人,男人也是穷没什么钱,一处破旧的平房,比六年前阿金家的还要不堪。带回来的闺女爱玩,不读书,在外面混,时常领来一些不同面孔的男性。陈英那性子自然是没法管她闺女,任由她胡闹,被村里的人嚼舌根。唉,看她在我面前拿着扫帚不停地扫,我就想过去扶起她让她歇歇,可想到她不是弯着腰而是驮着背,这就没法扶,况且扶的了一时,扶不了一辈子。走过木工车间,就是油漆车间。前面搭着肩的两个,一个来自云南大理叫曾小岑,另一个来自安徽歙县叫王端正。曾小岑矮小瘦弱,一米六的个头都不到,整个人显得古灵精怪。王端正人如其名,长得端端正正整整齐齐。见我过来,小岑是“老板,老板”地喊个不停,端庄就是毕恭毕敬地轻轻叫了一声,“沈老板”。他两年纪其实和我差不多,甚至很多出来打工的都要比我们小上一截,却显得异常成熟。
中午时分,厂里工人基本都在宿舍休息,我时不时就会在车间来回巡逻,看看有没有机器设备没关的。坐在办公室,一人无聊地很,打电话让阿金买绿豆汤回来解解馋。阿金电话没打通,不得不打给初一。
“什么时候回来?帮我带碗绿豆汤方便吗?”
“不方便。”
他说得果断,我难过的一愣。
“怎么了,想喝绿豆汤?”
“算了,不喝了,你忙吧。”
我挂了电话,也不知道心里的无名火从哪冒出,火急火燎。
叮铃铃电话响起,我看都没看号码,接起来就说:
“不用了,谢谢,你自己买了自己喝吧,喝不死你。”
“怎么了沈意?你刚打我电话我在开车,没注意,怎么了这是?”
“阿…阿金啊,我刚打你电话,是想喝绿豆汤,你现在忙完了吗?忙完就回来吧,晚上吃饭别忘了。”
“嗯好,知道了,我开车了。”
嘟嘟嘟电话落音,我收起账本,锁好脚下柜子,起身往外走。传达室门口,阿爹不在,估计又去车间转悠了。阿爹喜好面子,肯定是和工人吹嘘去了,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我们年轻时创业的不容易和现在的成就。我此刻正站在众鑫二字的下面,举头看它在阳光底下升起熠熠光辉。那一阵恍惚地觉着这一切仿佛是虚幻飘渺的,我们依旧活在六年前,守着那老宅,浑浑噩噩。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排气管轰鸣的声响,我回头倒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把排气管改成这副德行。扰人不说,污染环境才是罪过。可这一回头,一个明晃晃笑容出现在眼前。他就像那类天生晒不黑的人,皮肤一年四季都白得透亮。
“绿豆汤,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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