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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们珉着唇把头更低了些。

丫环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康侍郎才死,康家就出了这回事,他们又是在大街上被人发现的,康小姐怕是活不成了。”

林紫苏到没有多少惋惜,只摆摆手:“罢了,蠢货一个,死了也就死了。”说罢,重新挑了几支朱钗,戴好薄纱,这才往外而去。

林家的法事阵仗不小,除了慧觉,还请了十来个和尚诵经,就连定南侯夫人都冲着慧觉的名号特意过来观看法事。

法坛设在前院二进门内的院子里,夫人小姐门坐在花厅内等着,而慧觉则是开始围着法坛开始念经。他合着的眼睛微微掀开一些,看到屋里坐着的人,丝毫认不出昨儿白天去威胁他的人是不是在这里面,他心里打鼓,却也知道该怎么做。

二夫人捧着茶慢慢喝着,看了眼死活要跟来的林贵,眸子暗了暗,却佯装关切问道:“贵儿的伤势可好些了?”

林贵又恨又忌惮的盯了眼林锦婳,才道:“还死不了。不过林誉就倒霉了,死了以后连丧事也办不了,只能送回老家去。他爹娘知道,一定哭得死去活来。”

林紫苏乐得看好戏,跟来的林惜玉则是瞟了眼林锦婳,讽刺道:“自己上吊自尽能怨谁?”

老族长冷冷咳了一声,林惜玉面色缩了缩,闭了嘴没说话。

林锦婳则是默默盯着外面的法事不出声。

林贵见她如此,越发恨她了,起了身便朝她走来:“林锦婳……”

“贵儿!”老族长呵斥一声,阴暗的睨了眼林锦婳,又看着他道:“坐下。”

林锦婳瞧着怒气冲冲的林贵,浅笑:“贵表哥身子好了?可别耽误了明年的春闱才好。”

林贵听着这像是威胁的话,上前便蛮狠的要来拉扯她,老族长如今可不敢动林锦婳分毫,赶忙起身将林贵拉住:“你做什么!”

“祖父,她威胁……”

“威胁?”林锦婳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浅浅一笑:“贵表哥认为锦婳在威胁你什么?”

“你——!”林贵抬起手作势要打人,定南侯夫人这才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眼默不出声的二夫人,轻咳两声。

二夫人看着就知道闹事的林贵,也是头大,暗暗警告似的看了眼老族长,才道:“行了,锦婳说的没错,你身子不好,明年怎么参加春闱,到时候就是三弟和宁王殿下想要帮你都无从下手。”

老族长听着这话心里舒坦,若是林家三老爷跟宁王肯帮忙,还怕林贵混不到大官儿?

“行了,给我坐回去不许动!”老族长呵斥一声,林贵这才狠狠剜了眼林锦婳,坐了下来。

林紫苏看着侯夫人亲昵笑道:“夫人别气,昨儿因为锦婳的误会,害的表哥被打了八十鞭子,差点丢了命,他这才忍不住发了脾气。”

侯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林紫苏,听到这话也只当没听见,扭头去看慧觉做法去了。

林紫苏脸上的笑尴尬的僵住,见林惜玉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才憋着气坐回了座位上。

这会儿只听慧觉大喝一声,手里的桃木剑往天上一指,手里的罗盘也对准了西侧某个方位。

众人忙起身走了出来,二夫人走在最前头,忙问道:“大师,可是院子里有些什么脏东西?”

“有!”慧觉面容严肃的看着西南方向:“有恶气之源,在那处!”他往西南方向一指,二夫人立马让人去查看。

林锦婳知道,丫鬟青儿和教书先生温翰应该就是在那一处。

没多会儿,果然是他们二人被带来了,两人身上均是有伤,面色看起来苍白憔悴,青儿一双眼睛通红发肿,想来遭受了不少虐待。

“怎么是你们?”二夫人惊讶道。

林紫苏看了看林锦婳,才道:“我记得青儿是三叔母身边的丫鬟,温先生也是三叔母特意给七妹妹请来的教书先生,怎么好似被人困在了那里?”

温翰也是一脸糊涂,前段时间他莫名其妙被人绑了去,一直关到今天,每天都被人毒打。

青儿却哽咽半晌,才道:“是三夫人将奴婢和温先生关起来的。”

“什么?”二夫人故作惊讶,又追问道:“为何偏生将你们关起来?”

“因为……”她犹豫半晌,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出血了,才抬眼看着她道:“因为奴婢发现了三夫人跟温先生的私情,所以她打算杀人灭口,温先生也不放过。”

温翰一听,脸色煞白:“你胡说!”他是个书生,不惯狡辩,只耿直了脖子。

慧觉趁着这时候道:“恶气之源!”

老族长抓住机会,盯着青儿寒声道:“你继续说!”

“还有……还有七小姐也是夫人和……”

“你再敢胡说八道污蔑娘亲清誉,我就断你手脚,将你赶出府去!”林锦婳知道青儿前世也是这般说的,但如今亲耳听到,只觉得越发愤怒。

“七小姐,奴婢……不敢胡说。”青儿红着眼垂泪,却不敢再多说。

“锦婳,这样狠毒的话,是你该说出口的吗?”二夫人寒声斥责道,却见她一双寒眸亮的可怕,眉心微微皱起。

老族长冷哼一声:“大师都算出来他们是恶的根源,如今还有人亲口指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家的女儿各个温柔贤惠,唯独你身带煞气,怕真不是林家的种。”

采儿的倔脾气上来,上前便怼道:“这样的话族长也能说出口?而且现在就凭一家之言,就能诬赖我家已经过世的夫人?”她越说越急,眼泪都冒了出来:“夫人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但你们休想污蔑她!”

林贵瞅着采儿就来气,上前一脚狠狠踹在她肚子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族长说话!”

白兰忙上前扶住采儿,二夫人看着林贵,恨不得扇他两巴掌才好,看了眼面色不愉的定南侯夫人,忙上前跟林锦婳道:“你爱护你娘亲,我们都知道也理解,但现在事关家族声誉,轻慢不得,你休要胡闹,也坏了自己的名声。”

“胡闹?”林锦婳直接反驳出声:“我娘跟温先生清清白白,这丫环出口污蔑,你们就要当真,二伯母,锦婳敢问你一句,你就不怕损了阳寿吗?”

侯夫人悄悄问了问慧觉:“大师,你当真觉得三夫人跟人有私情?”

慧觉还记得昨日那人的叮嘱,只叹了口气摇摇头:“贫僧从未说过。”

侯夫人闻言,看着孤立无援的林锦婳,想着昨儿宁王府的动作,也上前一步道:“三夫人我们都是知道的,出自礼数严苛的徐家,哪里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二夫人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妄议的好。”

林锦婳看过去,乃是御史家的王夫人。前世的王御史因为敢于谏言,而惹恼了赵阚,被他寻了借口满门抄斩了,如今再见依旧胆大的王家人,林锦婳心中感慨。

二夫人知道定南侯夫人并非想替林锦婳出头,只是想讨好她背后的宁王罢了,便只软了语气,道:“侯夫人,臣妇也是要问清楚真相,好还给三弟妹一个清白,不然这事不说清楚,往后市井间还是要传的,锦婳已经与人定亲,这事儿传开了,怕是于亲事也有碍,您说是不是?”

定南侯夫人一听,皱皱眉,没再插话。

林锦婳自知侯夫人不会多掺和,只冷漠看着青儿和一旁的温翰道:“那好,现在请二伯母和族长再重新问一次,侄女就在旁边听着,但凡有人撒谎,直接割了舌头扒了皮再赶出府去,可行?”

林锦婳的话说的狠了,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但跟在后头的白兰采儿却不觉得狠,弱小稚女,为了已故娘亲的名声,独身相抗,若不这样说,连个小小奴婢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老族长却抓着把柄阴沉沉的看着她呵斥道:“女子四德,你全部都没学到,出口即是这样恶毒的话,你娘如此教你……”

“我的德行都是跟着家里长辈学的,族长未曾查证过就敢下定论,我娘的清誉,你是不是也要因为某人的一面之词而下定论?”林锦婳寒声打断他的话。

温翰闻言,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决绝:“我与三夫人是清白的!”

二夫人暗暗拧眉,温翰看起来不过是个教书先生,骨头却硬的很。

她转眼看着青儿,道:“你既是三弟妹身边的侍女,必然清楚当时情况。”

“奴婢的确看到三夫人跟温先生同处一室……”

“温先生,你还有话可说?你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今还有人指正你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们有染吗?”老族长寒声质问,仿佛就认定了这件事一般。

侯夫人暗暗看了看林锦婳,若已故的三夫人真发现与人有人私情,她跟宁王的婚事怕真的保不住。

温先生面色白了几分,梗着脖子:“没有就是没有。”

老族长冷哼一声,就要以此下定论,却听林锦婳寒声道:“同处一室就代表有染?我看族长你的确年纪大了,该回去养老了。”

“小儿大胆!”老族长气得面色铁青:“你如此不孝,不仅口放恶言,还敢顶撞长辈,诅咒长辈,我可以将你逐出族谱,就连你父亲也无话可说!”

林锦婳看着周围一双双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眼神,心中讽刺至极,却早已不觉得委屈和难受,她薄唇微微勾起,寒眸直直盯着老族长:“同处一室,既然这婢女能看到,那说明门窗必然开着。敢问族长,哪家苟且的男女会开着门窗,还留着婢女在门口看着?你一句不问就要下定论,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若不是老糊涂,那就是一颗铁石心肠,不顾娘亲年纪轻轻便殒命,还要给她冠上一个恶名;不顾我年纪尚幼,要毁我前程;不顾我父亲劳苦功高,要他平白遭受污名!你无情无义还老糊涂,你凭什么还做这定人生死的族长!”

林锦婳一口气说完,老族长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指着她死要面子的呵斥:“你不孝,你顶撞长辈……”

“我要孝,也是孝品德高尚明辨是非的长辈,你这样的,我林锦婳不屑!”林锦婳说完,温先生都惊呆了,这平时唯唯诺诺不发一言的七小姐莫不是真的受刺激了?

二夫人看着老族长窘迫的样子,暗暗朝身边的兰秋使了个眼色,才道:“青儿,你老实说清楚,当时看到三夫人跟温先生在做什么?若只是发乎情止乎礼,那你要说清楚。”

发乎情止乎礼?

林锦婳心中轻嗤,她还是想给娘亲安一个不守妇道之名。

“娘亲日日与我只念着父亲,若不是侄女愚笨,总学不好字画,娘亲也不会总带着侄女过去跟先生请教,回来还要用心教习侄女,何来发乎情?二伯母平素不关心侄女,也不关心娘亲,但不至于连这一点也要怀疑。”林锦婳说完,看也不看二夫人,转头去看青儿:“你虽是早年二伯母拨给娘亲的,但娘亲这么多年待你不薄,身边家里带来两个丫环的吃穿用度都不及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娘亲的?”

林锦婳这话算是一语点醒众人,这人原来是二夫人安插过去的。而且说起三夫人身边还有伺候的人,为何就这一个丫环出来作证?

温翰听着她的话,抓住其中一句‘早早殒命’,整个人都蒙住:“七小姐,三夫人她……”

林锦婳看着他一身的伤仍旧背脊挺得直直的样子,想起娘亲,眼睛微微一涩,林紫苏却在一旁凉凉道:“三叔母早就淹死了。”

温翰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白的可怕,他转头去看林锦婳,林锦婳也只是点点头:“前段时间落水……”

“怎么会……”温翰方才还挺直的背脊瞬间弯了下来,整个人好似丢了魂一般。

林贵抓着机会大声道:“你还说没有私情,知道她死了,你的魂都丢了!”

林锦婳手心暗暗攥紧,温翰却还没从三夫人的死里面回过神来,四十多岁的人瞬间好似六七十了一般,颓然跪在地上不停的念着她的死讯。

青儿也怔住了:“夫人……夫人怎么会死了……”

采儿见她还一副猫哭耗子的样子,上前恨不得掐死她:“夫人就算不淹死,也要被你给害死,你哭什么哭!”

青儿从未想过真的会害死三夫人,三夫人待她很好,她只是被人抓住,受不了没日没夜的折磨才答应说这些话的,可现在知道三夫人真的死了,她却蒙了。

她开始朝林锦婳猛的磕头:“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冤枉三夫人,是二夫……”她话未说完,背后飞来一直暗箭,直接刺穿了她的喉咙。

所有人吓了一跳,林锦婳却急急朝她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转头便消失了。

“青儿……”

温翰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盯着二夫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抓住我,每日虐打我,让我污蔑三夫人,但我与三夫人从未有过私情!三夫人至死都是清清白白,你们若非要污蔑我与三夫人,我愿意以死铭志!”说罢,狠狠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林锦婳想拉也没拉住!

二夫人没想到青儿和他的骨头都是这么硬,看着两个所谓的证人都死了,只能闭上眼睛暗暗吸了口气。

“死无对证……”

林贵还要继续说,却被林锦婳一把揪住了衣领。他一身的伤根本没有力气,林锦婳揪住他狠狠往柱子上一撞,人没撞死,却是满头的血晕了过去。

老族长气得就要拿起拐杖去打林锦婳,白兰想也没想便挡在了前面,那棍子落下来,狠狠打在白兰娇嫩的脸上,登时肿起。

林锦婳红了眼,拉开白兰,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上,他一个不稳,人便狠狠跪在了地上,那啪的一声,听得众人都觉得膝盖一疼。

二夫人也怔住了,没曾想她居然敢亲自动手,忙道:“锦婳,你……”

“二伯母任由人冤枉侮辱我已故娘亲,如今还要包庇这关押了青儿和温先生、妄图屈打成招逼迫他们做伪证的恶人么?”她寒声质问道。

二夫人皱眉,这件事她怎么会以为是老族长做的。但她不能反驳,若是要查,必能查出蛛丝马迹到自己身上。

她看了眼成事不足的林贵,再看看老无赖的族长,道:“可是你也不能亲自动手……”

“将军家的女儿,上不得战场,还动不得手么。”林锦婳寒声说罢,看着愣在一边的下人:“还愣着做什么,把这恶人给我拖下去送到官府……”

“到底是林家的族长,送去官府,也是伤了林家的脸面。”二夫人忙拉住她道。

林锦婳看着她,继续问道:“那二伯母觉得如何处置好?”

老族长还要爬起来,奈何先前那一摔,膝盖怕都摔碎了,只能扭曲着尖瘦的脸呵斥:“你混账,我是林家族长,我要把你跟你不要脸的娘都逐出族谱!”

林惜玉看着这一番,由之前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痛快,只冷冷上前抽了他两巴掌,觉得不解气,在他开口前又拿起一旁的棍子往他脸上狠狠抽三四下,看他满嘴的血才讽刺道:“就你也配当林家的族长?为老不尊,贪财狠毒,你就是林家的耻辱!”

二夫人看着这分明稳赢的局面变成如此,垂在袖子里的手就差没抓破手心,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根。

林紫苏不知何时不见的,这会儿却从正门进来,还带了一大群的官兵,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三皇子赵阚。

林锦婳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杀意。却见她一走过来,也不顾二夫人的眼色便对站在一旁的慧觉道:“大师,我就说林府有煞星,闹得我林府不得安宁,您现在应该已经知道煞星是谁了吧?你可得赶紧说,刚好三皇子也在,找出这人,便劳烦三皇子直接送去庵堂里落发清修,别留在这京城继续害人。”

慧觉大师看她的眼神有些怜悯,看了看他身后的三皇子,垂眸拨弄了下自己的罗盘,嘴里又念叨了会儿,罗盘一转,指针直接对准了前方。

林紫苏得意满满:“大师,那煞星是谁?”

二夫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此时指出是林锦婳,又有三皇子在,今儿这事也能收场。

哪知慧觉抬手一指,对准了正在面前的林紫:“是你,林府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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