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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也是如冬虫蛰伏一般在暗中窥伺的小罗兰,新的一天的开始。
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位大诗人叫艾青,他写过这样一句诗:“我们蛰伏在战壕里,沉默而严肃地期待着一个命令。”
她一直期待着这样一个命令,让她向四年前的敌人发起攻击,夺回属于她的一切。让她焦虑的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命令会不会下达,什么时候下达。
她已经等待四年了。
她现在只知道,虽然房间里仍然昏暗,但窗帘外的天,已经亮了。光线正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很微弱,让她的卧室处于半明半暗之中。
此时,罗兰如一只大虾,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动不了。每天早晨,全身骨骼和肌肉的疼痛,难以忍受的疼痛,都会按时袭来,让她一动不动地侧卧在床上,如一只垂死的大虾。
她只能在疼痛中等待着。
六点整,沙子哥只穿着一条大裤衩,准时进来。
他走到床边,凑到她面前看着她,小声问:“起?”
罗兰合了一下眼睛,算是回答。
沙子哥先去了浴室,打开龙头,在浴盆里放热水。他重新回到卧室,拉开窗帘。外面的晨光,让卧室里一片青灰色,倒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他回到床边,像摆弄一个布娃娃似的,把罗兰翻成脸朝下,然后就开始用力给她按摩后背、脖颈和双肩。他非常用力,罗兰的小身体那么脆弱地在他手底下摇动着,仿佛随时都会被他揉碎。
但她一声不响地忍受着痛苦。
几分钟后,沙子哥把她抱起来,进了浴室。
浴室里弥漫着白色的蒸汽,仿佛蒸笼。
沙子哥慢慢把罗兰放进浴盆里,先是脚,然后是腿,最后是她的小身体。
他问:“烫不烫?”
罗兰的声音轻而坚定,“可以。”
沙子哥知道水很烫,因为他的手能感觉到。
他补充说:“烫就说话。”
他把罗兰放进浴盆里,看着她,确认她没有问题,然后开始刷牙洗脸。
罗兰满脸大汗地躺在浴盆里,忍受着全身的疼痛和滚烫的热水。
小姑娘罗兰,得的是强直炎,这个病的全称叫强直性脊柱炎。
四年前,她父亲去世时,她突然摔倒,全身佝偻。后来才知道,她得了强直炎。一位老医生曾经告诉她,你得这个病,可能和你父亲去世有关。
在医学界,强直性脊柱炎是个病因不明,并且难以治愈的疾病。它偶尔在夜里发作,但每天早上的“晨僵”却是必不可免的,让她痛苦不堪。只有按摩和热水,才能缓解“晨僵”。
所以,沙子哥给她按摩,并且把她放进很烫的热水里,是他们每天早上都会有的一幕。日复一日,已经四年。
几乎可以这样说,没有沙子哥,罗兰可能很难活到今天。
几乎可以说,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
还有一件事,只有罗兰自己知道。她暗藏在心里的那份姑娘的情感,一直就在阿哥和沙子哥之间游移,难以确定。对这两个人的感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沙子哥洗完脸,回头看着她,“好了?”
罗兰声音弱弱地说:“好了,让我起来。”
沙子哥掐住她的腋下,又像提一个布娃娃似的,把她从水里提起来,让她站在浴盆里。他左臂搂住她的腰,右手握成拳,开始在她的脊背上捶击。
他的捶击很重,罗兰的小身体在他的捶击下一阵阵颤抖。
捶击结束后,沙子哥张开一条大浴巾,裹住她单薄的小身体。他抱着她的腿弯,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抱起来。
沙子哥把她抱进卧室里,放在大床上,然后在她身上盖了一条毛巾被。
他说:“你晾晾吧。”
罗兰脸上仍是一片通红。同样通红的小身体还在冒着热气。
她笑着说:“晾晾吧。我就像刚出锅的馒头。”
罗兰几乎每天都要说这句话,像是自嘲,也像是放松心里的尴尬。四年了,如果不算半夜里的发作,这是他们每天早晨都要重复的事。
她的小身体,对于沙子哥来说,早已没有避讳了。
这时,沙子哥一边从衣柜里拿出她要穿的衣服,一一放在床上,一边如每天早上都会说的那样,撇着嘴说:“馒头倒好了。馒头不会得强直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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