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古董商人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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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途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为什么会记得他从未刻意记忆的知识？竟然能像背书一样，说出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他愣住了，他感到不可思议。

然后他联想到了胡小莲，他认定这跟神秘的莲台脱不了干系。他双手轻轻握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想道：“记忆变好了，又不是坏事。不过，还是要确定了才好。”

陈先生赞叹道：“胡老板，你学问很深啊，要是能进入古董行当里来，绝对是个人才。”

“不行，我不行。”胡途摆了摆手，“术业有专攻，我也就对核雕熟悉一点。”

“胡老板谦虚了。”陈先生说，“你知晓核雕的历史，又继承核雕的技术，可谓博古通今，让我这个专门玩古董的都佩服。我见过许多核雕师傅，可没你这么厉害的。”

胡途明知道陈先生是在拍马屁，而且这个马屁还别有目的，可他还是感觉到了被恭维的快感。他暗自笑了一下，想道：“原来做古董生意的，会拍马屁也是一个绝活，连一个落魄到衣衫褴褛的人，也能拍出这么舒服的马屁，清新脱俗而又不留痕迹，真是厉害。”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古代的帝王为什么会亲近小人，因为亲近小人时，感觉总是非常愉快地呆在舒适区里，而亲近贤臣又意味着从舒适区中走出来。两者之间的感觉上的差异太大了，以至于即使他明白，他依旧很高兴。

“陈先生谬赞了。”胡途喜笑颜开，“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文章叫《核舟记》，讲得就是雕刻的知识。我也是那时候喜欢上雕刻，才多看了一点。”

陈先生立刻回答道：“我也记得那篇文章，描述的好像是明代天启年间虞山核雕艺人王叔远所作核舟‘东坡赤壁游’，人物栩栩，舟棹如画，已被选进初中的语文课本。据说，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依照事物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他的作品，也是被称为明代核雕三绝之一的奇珍，可惜传世的作品绝少。”

胡途点点头，说道：“书上说，明代王叔远精雕之桃核，邢献之精雕之核桃，夏白眼精雕之橄榄核，可谓之核雕三绝。”他认真地听陈先生讲着，像是碰到了志同道合之人一般，甚至完全忽略了他本来的目的。连很少跟人说起的话，也源源不断的讲了出来。

陈先生连连点头，说道：“不错，他们制作的核雕作品，流传到今天的也都成了古董。现在的市场，核雕炒得正热，连带着这方面的古董也跟着水涨船高。就是作品太少了，炒来炒去就那么几件，年代又不久远，所以，价格也没高到离谱的地步。你若想收藏核雕方面的古董，我倒是可以充当中间人，明清的核雕作品不好找，但民国的还是很容易弄到手的。”

话题扯了一圈，陈先生终究还是转移到了他的老本行上，胡途虽然有些抵触，却也能理解他的难处。他生活落魄，又不甘心远离古董行当，便用他在古董行当里混迹多年的人脉，做个古董中间商，通过联系买家卖家，收取一些费用，和中介有些类似。

胡途虽然理解这些，但他对古董却知之甚少，故而也不打算进入那个陌生的行当。于是，他果断地摇摇头，说道：“古董就免了，我一个年轻人，不懂也玩不起，所以就不在这上面浪费了。还是多花点时间和资源在核雕上，练好技术才是正道。”

“你说得不错啊！”陈先生感慨道。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某件事而后悔，“我就是眼高手低，不懂装懂的那种人，结果勉强了，才把好好的一盘棋下得糊里糊涂。”

他在这个市场上厮混了一年多了，到处推销砸在他手里的古董，连扫地的清洁工都知道他的遭遇，自然也知晓他手里的货是假的。因此没人愿意理他，甚至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乞丐，不听他说话，看见了就赶到一边去。

胡途有些不忍，说道：“陈先生，我并没有其它意思，我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才不愿涉及古董行业的，你不要……”

陈先生摆了摆手，打断了胡途的解释，他说道：“小伙子，你不用解释，更不用关心我怎么想。过了这么久了，我也早就麻木了。只是，我至今仍然看不明白，好好的一个瓷器，怎么就成了假的了呢？”他回忆道，“当初我找专家鉴定我那玉壶春瓶，给了钱了，那专家只扫了一眼，便断定那是假的，给我的理由竟然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玩意。’唉，这断定也太草率了吧！”他摇了摇头，又说，“算了，不提了，都已经过去了，后悔也没办法。”

胡途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下意识认定这么一个落魄的人，这个整个市场都不相信的古董商人，判定结果正确的可能性不大。何况古董是真是假，也很难确定。

陈先生自己也承认后悔，那么必然有些原因让他这样认定，必然有所发现。说不定，他心里早就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不甘心承认罢了。

“那就不要后悔了，人得往前看。”胡途劝慰了一句。然后他从面前的核雕里，随手拿了一颗莲台核雕，递给了陈先生，说，“陈先生，我要收摊了，今天就聊到这里。相逢即是有缘，这颗核雕就送给你，也希望你能忘掉过往的不快，重新开始。”

陈先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下了那粒莲台核雕，看得出来，他手指有些颤抖，像是忽然变得紧张。他说道：“谢，谢谢！”他的声音像是口吃了似的。他站在一边，看着胡途收了摊，跟卖花的秦勇道了别，骑着电三轮离开。又小声说了一句：“小伙子，谢谢！”

不过是20块钱一颗的东西，若是算上活动的因素，价格还要更低，陈先生却慎之又慎的收了起来，看它的眼神，像是看他最珍爱的古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