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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追击
在后面追击的关盛云部,其实走得也并不快。
破霄营从新安城里开出来时已是下午,为了尽快接应张丁的佯攻部队,全营披甲就这么一路大踏步冲到函谷关前。虽然没有直接投入战斗,每人一身铁甲,手里拿着武器背上背着圆盾怀里揣了一日粮腰际还挂个水葫芦人均负重都是五六十斤,到了关前刚结好阵又收到追击的命令,这一路强行军下来,各人体力消耗都非常大。
不过他们的状态比刚锋营还要好些。关前替张丁解围的主力是贾遛子做临时营官的刚锋营。因为怕落在破霄营后面被谷白桦抽嘴巴子,贾遛子率队跑得飞快。同样是披甲冲锋,跑步前进比大步走消耗的体力要大得多,而且还小打了一仗,砍了不少人,很多营兵怀里鼓囊囊地揣着战利品。现下里跟在破霄营后面两里左右策应,全凭一口气和兴奋感撑着,换做平时,早该东倒西歪地就地歇下了。
马队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新安到关前十多里,来回全速冲了三趟全歼了官军马队,尽管现在还能跑得动,但塞北边军出身的将领们都知道,该让战马歇歇了。马匹的耐力很有限,你当然可以一天策马跑上三四百里,或者在战场上短时间内让它全速冲击一两个时辰,但随后的几天必须让它静养恢复体力,否则,大概率会死掉。草原大漠里,草原狼群围猎野马群便是这样的体力消耗战。论瞬间速度草原狼绝追不上野马,但耐力却好得多。每到年景不好,没那么多黄羊野兔田鼠可供捕食的时候,草原狼们便会聚拢到一起,组成一个规模达到几百上千甚至更多的超大狼群,围猎马群。这便是令大汗都闻之色变的狼灾!狼群会通过长嗥彼此联络,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包围圈,驱赶着野马群一路狂奔。前面的两三天野马会把狼群远远甩在后面,但狼群会凭借绝佳的嗅觉始终辍着马群。同样是食草动物,有四个胃的牛会反刍,而只有一个胃的马,只能通过肠道尽可能吸收养分,消化吸收率不到20%,所以每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食,还要不停地喝水*。过不了几天,食水匮乏加上连续奔跑,马匹开始陆续倒毙,从这一天开始,草原狼的好日子来临了。
不过关盛云不怎么在意这些。追击战,其实速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始终给对方施加巨大的压力。从函谷关到洛阳四十里,狭窄的官道既不利马队纵横驰骋地砍杀,刀盾兵接敌的正面也太小,真正的厮杀战果毕竟有限——让惊惶恐惧的敌人精神崩溃,夺路而逃时自相践踏的混乱,效果反而会好得多。因此,别看这帮人走的没多快,故意弄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也不管前面的逃兵能否听得到,隔不多久传令兵便会攀上几丈高的岩壁放上几铳(此时关盛云部有限的几杆火铳都是做联络用)、各种烟花也是过一会儿便点上两枚让它们在高高的半空炸开。普通兵士们并不懂各种烟花组合的含义,但整出动静来热闹啊,于是走得兴高采烈。当然,关盛云本就是乱放的,吓得到吓不到官军尚在其次,这帮家伙自己看了真能极大地鼓舞士气。
如果是正常行军,官军的速度应该比关盛云快一些,毕竟他们有大批丁壮辅兵帮助携带物资。然而狭窄的官道上,王府护军、洛府的杂兵和丁壮们由于恐惧挤作一团,把很长一段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大大拖累了行军速度。因此,关盛云的追兵只走了半个多时辰,便遥遥望见前面几里外洛府官军的后队。
如果从空中俯视看去,四十里长的蜿蜒官道上,最靠近洛阳城方向,有近二十骑遥遥领先,离城也就四五里了,这自然是副将寇知章和他的家丁们。在其后五六里,是一支百来人的小队伍,速度也不慢,这是孙猴子在护送的洛府大小官员。再后面一些,稀稀拉拉地跑着一些人,这些是挣扎出人群的一些幸运儿。再后面五六里,是一大团拥挤不堪的人群,相互撕扯着纠缠着卡在一起,路上东倒西歪的大车把官道堵得严严实实,人潮的最东端,不时有几个挣脱出来的幸运儿,拼了命地使出最后的气力奋力向前冲去,而绝大部分人拥塞在一起,几乎辨不出这团人流有前进的迹象。道路两旁有一些刀枪甲衣的闪光,这是挣脱出人群的王府护军,在无奈地等人潮过去,然后再在官道上列阵阻敌。再向后两里左右是管培中的两百名后卫,全体止步堵着官道摆出了六七人宽的纵队,面向西方,等待未卜的命运。再向西面两三里,是衔尾追击的破霄营,兵卒们虽都有倦色,但士气如虹,迈着稳健自信的步伐,沿着官道两侧以四路纵队向管培中的后卫压过去。官道中间还留了足够的通道,供探马来回传递军情信息、发布命令。
时近黄昏,关盛云不急。早有登山瞭望的步塘回报,官军后卫只有两百人左右,自己的破霄营打垮这群惊弓之鸟要不了多久,而且,很快就能追上洛府的大队。不过,官军们自己堵在路上,破霄营也一样过不去。正在思考,身后响起一阵急骤的蹄声,勒定战马回望过去,是坐镇新安的罗军师的一名亲卫。等亲卫驰到近前向关盛云传达了军师的建议,关盛云哈哈大笑:“军师实在了得!你回去转告军师,本帅这便依计而行。路上告诉谷白桦,让他把弓箭手全调上来。”
破霄营在距离管培中后卫纵队半里左右停了下来。纵队中段勒马道旁的管培中知道,贼人们这是在恢复一下体力,过不了多久,便会发动冲锋。不过,虽然凶多吉少,自己应该还是可以完成阻敌的任务:虽然没有拒马,路上已好歹堆了些临时砍下拖来的树枝做掩护和障碍,道路就这么宽,守起来不会很难。天色已经渐渐发暗,只要能坚持半个多时辰,便全黑了。无论官军还是贼人,大多数都是瞎子一样的夜盲,混乱中被身旁的兄弟砍倒的机会甚至比被敌人伤了的还要更大些。这种情形下,贼人也只能止步收兵。
东面的嘈杂声丝毫没有减弱,显见人群还拥在一起,孙指挥的后援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只要能坚持到天黑,贼人停下来,绝大部分洛府的人总能跌跌撞撞地跑回去。至于自己,那就听天由命吧。武人么,战死沙场,迟早的事。管培中在马上挺直了胸膛,大喝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让狗贼们看看,咱们寿王府的护军都是好汉!”纵队里的兵卒们精神一振,响起一片彩声。
然而还没等彩声停歇,有人发出一阵惊呼。顺着其手指的方向看去,东面孙富贵的主力方向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后卫纵队里的王府护军们一片哗然。
不好!
怎么会后院起火?莫不是已然被贼人抄了后路?
不对啊!函谷关去往洛府只有这一条道,若是如此,莫非贼人们是长了翅膀从头顶飞过去不成?
管培中厉声呼喝着,勉强把护军们的喧嚣镇住:管不了那许多,守得一时便是一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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