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智或侥幸(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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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复洲凝视着她,眼神宠溺,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太深,让安愿不自然的偏开目光不敢细看。耳边阿洋似乎是沉默了片刻,接着礼貌的挂掉了电话,那短短几秒的沉默让安愿心里忽然有了极其不祥的预感,窗外忽然落下个雷,她吓的身子一抖,被荆复洲拥住:“你还有怕的呢,真不容易。”
下巴搭在他的肩窝里,安愿眼睛转了转,勾着他的脖子叹了口气:“阿檀,我明天不想跟同学一起回去。”
“嗯?”他有点惊讶,以往她都不肯搞特殊的,今天倒是开窍了:“为什么?”
“我这个时候出来这么久,回去的话不一定被怎么看。”安愿抿抿唇,有点任性的样子:“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荆复洲自然是愿意的,她现在说什么他都愿意。安愿在他眼里能看到那么点真正的喜欢,但她不确定以他的性格,这喜欢会持续多久。在这层喜欢消失殆尽之前,她得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因为很久没有休息,荆复洲这个晚上睡得很沉。安愿窝在他怀里,手掌贴着他的心脏,听见那里有力而沉稳的跳动。她真想把这颗心挖出来,恨不能将它供在程祈的坟前,荆复洲心脏一分钟跳六十二下,是属于成年人的很健康的心跳,可凭什么,他坏事做尽却还是可以这样健康的活着。
一夜几乎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安愿才闭着眼睛睡了两个小时左右。起床时她的脸色很差,荆复洲细细端详了一阵,皱眉:“昨晚没睡好?”
安愿嗔怪的看他一眼,妩媚泼辣:“你说呢?”
他眉间的那层疑云就淡去了,转为心照不宣的微笑,陪着她下楼回房间拿行李箱。同行的同学们也准备回去,正奇怪安愿去哪了,回头就看见安愿走进门,后面跟着衣冠楚楚的荆复洲。
没有人窃窃私语,但安愿知道她们心里都在说什么。
没关系的,一切总会结束的。
带着那种类似破茧成蝶的期待,安愿随荆复洲下楼,他拎过她的行李箱,还不忘跟几个迎面过来的同学点头致意。一切自然的好像他是她的男朋友,但他不知道安愿在人前从未承认过他。
远远地,安愿看见许骏。他背着双肩包,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看她。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半袖,是大学男生们常常买的款式,单凭一件衣服,就可以看出他跟荆复洲的差距,泾渭分明。可安愿觉得那白色半袖挺好看的,并不比上万的西服差到哪里去,从前程祈还在的时候,她就送过他那样的衣服。
那才是她的世界,平庸却简单,幸福从来与欺骗和掠夺无关。
眼神收回,安愿随着荆复洲坐进车里,还是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阿洋透过后视镜看过来,她像往常那样回视他,这次他却没有躲,似笑非笑的。安愿心一沉,下意识的往副驾驶后面摸了一把,本该存在于那里的窃听器没有了,她瞬间手脚冰凉,下意识的看向荆复洲。
“怎么了?”荆复洲心情很好,语气随意。
安愿摇摇头,坐直了身体,阿洋往后视镜扫了一眼,他们的眼神再度相遇。他知道了,但他没有当场说出来。安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因为紧张喉咙干涩,一颗心高高的吊起,车子拐了个弯,风从窗口吹进,她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咳的这么厉害?”荆复洲伸手帮她拍了拍背,车子上了高速,安愿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没事,可能有点感冒。”
这几天连续台风,她又在外面彩排演出,感冒是再好不过的托词。荆复洲的眉毛如她预想中那样皱了起来,手还停留在她的背上,他语气透出点担忧:“那别回学校了,先跟我回鼓楼把病养好。”
“不用。”安愿偏头看他,因为剧烈的咳嗽脸颊也绯红一片。荆复洲伸手就摸到她滚烫的脸,这一次没由着她的性子:“没有什么用不用的,阿洋,到了陵川直接回鼓楼。”
她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什么时候该柔软什么时候耍性子,都是在心里反复衡量过的。荆复洲现在是被圈在井里的愚蠢的蛙,障眼法是爱,又或许还带着点身体的纠缠。安愿不再言语,半是委屈的默认了他的话,为了把病痛中的样子表现的更加栩栩如生,她头一歪倚进了他的怀里,脑袋在肩窝那里蹭蹭,声音娇软:“我不想自己住。”
阿洋透过后视镜冷冷的凝视着她。
安愿眼神未变,抬手环住荆复洲的脖子。半晌她听见他无奈又宠溺的声音,把她虚拢在怀里,好像她是瓷做的,稍一用力就会碎了坏了:“好,我陪你。”
他答应了陪她,就是真的陪她,安愿在鼓楼里住了三天,他就形影不离的照顾了三天。这对于荆复洲这种人来说实在难得,以至于阿洋原本想找时间跟他说窃听器的事也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
陵川已经进入盛夏,期末也越来越近。安愿压着心里的不安在鼓楼住了三天,最后一天终于找到借口让阿洋送她回去。这种事以前也常常有,所以荆复洲不曾疑心,安愿上车后把身子探出车窗,笑意盈盈的跟他招手:“阿檀,下个周末你要亲自开车来接我。”
他的心软软的,点头,眼里的温柔仿佛就要溢出来:“好。”
可安愿知道,下个周末到来之前,她恐怕就得再一次躺在医院里。关了车门,她冲前面的阿洋笑了笑:“开车吧。”
如果阿洋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男人而过分自负,他就会发现,安愿此时笑容阴森,眼神里隐隐带着催命的味道。
人总是这样的,向死而生。
而鼓楼那边,荆复洲带着好心情上楼,发现安愿的外套落在了他的房间。他一愣,心里想着她马马虎虎丢三落四,伸手打算帮她叠好收起来,衣服刚被捞起,有东西从衣兜里掉出来。
荆复洲低头看过去,待看清了是什么,他的眉拧在一起,眼底一片冰霜。
那东西他认识,是一枚扣子。薛老还在的时候,极其讲究等级礼节,每个人的衣扣都是订制的,就连阿洋和涛子这样的下属也不例外。前一阵子薛老去世,阿洋穿的便是那件订做的衣服,翻过来,荆复洲看见扣子上刻着阿洋的名字。
他忽然想起安愿曾经有意无意的跟他提起,不想让阿洋送自己。
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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