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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儿拉朱獾到墙角,悄声回答:“我的后背衣领里面。”
朱獾伸手到蛋儿的衣领上翻找,蛋儿穿的一件旧棉袄,衣领硬邦邦跟竹片差不多。翻转蛋儿棉袄的整个衣领,没有蛋儿所说的字条,朱獾轻拍了一下蛋儿的后脑勺,嗔怪道:“敢戏弄姐了呀?”
“没没没,没戏弄呢,在的呢,他亲手放的呢。”蛋儿面红耳赤,一个劲解释。
朱獾见蛋儿这个样子,明白他没有说谎,继续再找,见衣领的折叠处有一处棉花絮钻出来,一揪,带出一根比烟卷儿还小的物件,展开一看,是一张字条,上写:“以静制动,有备无患。”
“是谁让你捎过来?”朱獾揣进字条在手心,问蛋儿。蛋儿笑着回答:“他不让我说。”
朱獾再看字条,字体为工整小楷,隽秀中有一份飘逸,和那张贴在大樟树上的拆迁告示同一笔法。可那张拆迁告示自己亲爹说是他所贴。如果字条是他所写,没必要让蛋儿这样神神秘秘来传递,该说的话昨天傍晚山洞里面当面已经说得清清楚楚。
难不成是那个玉树临风?如果是他,那他一定刚刚获知了最新信息,才让蛋儿这么急来传字条。但他的笔法怎么和自己亲爹的笔法一模一样?他也师从过朱先生?他如果师从过朱先生,那他也是老宅人。
蛋儿带来的那张字条字面上的意思朱獾十分明了,“以静制动”,和自己亲爹、蓝玉柳说的做“卯”和“猫着”一个意思,她也准备先不主动出击,看情况再伺机而动。“有备无患”,是提醒朱獾要做好相关准备,未雨绸缪,打有准备之仗。
字条的笔迹却是让朱獾思索了好久,写这张字条的人到底是谁?问蛋儿?蛋儿刚才不说,肯定不会再说,他虽然心智弱,但讲诚信,打死他不会违背承诺。
写这张字条的人到底什么意思?这样的两句话有必要让蛋儿以这样的方法进行传递吗?小题大做?故弄玄虚?还是另有深意?朱獾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有然,干脆不想,问蛋儿:“外面吵吵嚷嚷做什么?”
朱獾刚才一出自己家的门就听到一片嘈杂声,可院子里明明一个人也没有。蛋儿女孩子一样一双白皙小巧的手一只拉起朱獾的手一只指向老宅外,好看的一双眼睛里充满兴奋,兴奋得说话变得结巴:“钱,钱,分、分、分钱、分钱呢。”
“分钱?谁分钱?分谁钱?有什么钱可以分?”朱獾和大多数人一样,听到钱免不了心情激动,连珠炮问蛋儿的同时拉起他的手往老宅大门口跑。
蛋儿边跑边回应朱獾,嘴上不再结巴,利落地道:“黄秋葵分钱,大樟树下分钱,家家户户都有份,我娘刚领回了家。”
“她分钱?”朱獾停下脚步,蛋儿没留意朱獾突然停下,来不及止步,一个趔趄撞上朱獾,撞朱獾摔倒在老宅大门的门槛上。马夜叉正手揣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钞票笑容灿烂返回老宅,一左一右跟着的蓝玉柳和鲁欢同样笑得灿烂,见朱獾摔倒在门槛上,三个人笑得更加灿烂。
朱獾本来听蛋儿说黄秋葵在大樟树分钱心中不爽,这下更加不爽,干脆横卧在门槛上不动,眼睛望向大樟树。
大樟树下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乡邻,弯腰扑在几张八仙桌前签字领钱,黄秋葵带来的那些人确认后点钱给乡邻。
“起来,你不要脸我们要脸。”马夜叉过来踢了朱獾一脚,朱獾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卧在门槛上张望大樟树下的黄秋葵。
一开始,朱獾没看到黄秋葵,现在看到她从大樟树的另一面转出来,脸上的笑容比马夜叉还要灿烂,心中的那一股子不爽居然荡然无存,反而有些窃喜。马夜叉踢朱獾骂朱獾,朱獾毫不在意,跟个耍无赖的泼妇一般卧在老宅门槛上哭闹起来:“你踢吧你骂吧,我知道我给你丢了脸,我没有人家好看,我没有人家有能耐,我好吃懒做,我八仙一个。”
“唉,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现世生下你这么个八仙?好好好,你躺着吧,有本事你一直这样躺着,永远不要起来。”马夜叉骂骂咧咧返回大樟树下,蓝玉柳和鲁欢没有劝马夜叉没有劝朱獾,跟随马夜叉返回大樟树下,蛋儿站在门槛内想跨过朱獾的身体出去,两只脚一左一右抬了好几次不敢迈过去。
那些领了钱的老宅人见朱獾横卧在门槛上,摇头叹息一会后转向后门。等那些人走远,朱獾向蛋儿眨眨眼,示意他到近前。
蛋儿会意,顺着门框蹲下,朱獾轻声问他:“分钱的人昨天晚上住在哪里?”“住在布屋里。”“布屋?什么布屋?”“大樟树下搭了好几间布屋,那些人都住在布屋里面。”“脑西搭牢,那是帐篷,他们要干嘛?”“好像说还要卖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卖东西?他们开起了店?”“今天早上开来了一辆大汽车,大汽车上装的全是好东西。”“你推我下去。”“不敢。”“你推不推?”“推进太平塘怎么办?”“那样更好。”“还是不敢。”“记得你刚才带给我的那张字条吗?”“记得。”“那个人在字条上让你推我下去。”“真的?”“当然是真。”“那我推。”“你要先骂我。”“有数。”
蛋儿不再是蛋儿,他直起腰板,面向大樟树扯开嗓门大骂:“摆什么死相?自己没有人家厉害还不服气,我淹死你!”边骂边推朱獾落门槛,朱獾顺势往下滚,一直滚进太平塘。
太平塘上有冰,朱獾体重不到九十斤,在冰面上扑腾了好几下才沉入水中。
“哎呀呀,我的女儿呀,你好端端人不想做,做什么水鬼?娘只不过踢了你几脚骂了你几句,你就想不开寻短见?”马夜叉面向太平塘哭喊,哭得撕心裂肺。
蛋儿站上老宅门槛喊:“是我推的她下去。”
“哎呀呀,我的女儿呀,你好命苦,被别人骂八仙也就算啦,还被没有蛋蛋的屁孩子欺负,活着不如死了好,好好好,真的好。”马夜叉手舞足蹈,比刚才领到钱还要开心。
那些返回家中的乡邻和黄秋葵带来的那些人全蜂拥到太平塘边,马夜叉见黄秋葵不动声色站在大樟树下,冷眼观看自己观看已经沉入塘中的朱獾,高喊一声“孩子,娘来和你作伴。”手上花花绿绿的钞票往空中一撒,纵身一跃,跳入太平塘中。
“救人啊!”
“快救人啊!”
鲁欢和蓝玉柳呼喊。
“扑通!”
“扑通!”
两声脆响,独臂罗和跷脚佬先后跳入太平塘,一前一后抱起马夜叉和朱獾。
跷脚佬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抱朱獾上岸不是很难。抱朱獾到大樟树下,朱先生刚好赶到,一探朱獾的鼻子,摇头道:“去也去也,小小年纪真成为仙子也。”
马夜叉刚吐出一大口污水,听说朱獾已经死去,大喊一声“我的孩子”昏晕过去。
鲁欢过来抱住朱獾的身体“獾獾,獾獾……”大哭起来,蓝玉柳抱住马夜叉的身体拼命呼喊:“婶子,婶子……”
黄秋葵走到朱先生身边,压低声音问:“朱獾她真的死了吗?”“死啦,死的彻彻底底,任凭扁鹊再世华佗再生也回天无力。”朱先生手上折扇摇个不停。黄秋葵再问:“那接下去如何操办后事?”“这个你得问她娘,你不是说她爹还在吗?”朱先生手上折扇摇得更快。黄秋葵反问朱先生:“如果我向乡邻们宣布朱云山还在,乡邻们会怎么样?”“会认为是你救了他,你的形象在村人中将更加高大。”朱先生手上折扇摇动的频率慢了下来。
黄秋葵沉吟片刻,走到马夜叉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猛地一声道:“婶子节哀,云山叔还在。”
“啊?我的男人还在?我的男人还在?”马夜叉腾地从地上弹跳起来,身上的水滴溅了黄秋葵一身。
蓝玉柳没有去安抚马夜叉,而是掏出一包纸手帕,取出一张递给黄秋葵,自己手上拿一张为黄秋葵擦拭衣服。
“谢谢,有空好好聊聊。”黄秋葵冲蓝玉柳微微一笑后对马夜叉说:“婶子,人死不能复生,幸亏云山叔还在,我会找回他,一起好好给朱獾办后事。”黄秋葵又对黄花菜说:“姐,喊你婆婆过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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