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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的队伍完全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送信的众人方才转身回城。
苏夫人哭了一场很是伤神,骆明湘又怀着身孕,女眷们便先乘马车回城了。
骆谨行和骆云也不回城直接去了定国军在城外的大营,谢衍陪着苏太傅上了一辆马车,骆君摇却不愿意坐车干脆策马跟在外面。
眼下已经将要到三月下旬,乃是暮春时节。
官道两旁早已经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骆君摇一身银红春衫策马扬鞭在官道边上来回奔驰,笑容明媚神采飞扬,只让人觉得鲜衣怒马活力十足。
苏太傅看着马背上的身影,也忍不住笑叹道:“当初若知阿蕊有今日,就该送她去武道院好好学学,也好让我和她父母放心了。”
谢衍目光也落在那马背上的人儿身上,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太傅放心,谨言行事稳妥,定会照顾好……骆少夫人的。”
苏太傅哪里不知道谢衍在纠结什么,看着他大笑起来,神色也送松快了许多,略带几分调侃道:“老夫也未曾想到,竟会与王爷有这样的缘分啊。”
苏太傅曾经当过谢衍的老师,但谢衍娶了骆云的女儿,骆云的儿子却娶了他的孙女。以至于如今谢衍需得叫他孙女一声大嫂,如此一来苏太傅的辈分也凭空涨了一辈。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了苏太傅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苏太傅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正色道:“王爷近日跟廖维有什么过结?”
谢衍挑眉道:“太傅何出此言?”
苏太傅微微眯眼道:“这些日子廖维两番上门,话里话外都是说王爷的。我原本还以为他是有志丞相之位,想要求我支持。后来我回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廖维那意思倒像是想打探什么消息。”
谢衍低眉一笑道:“廖维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了。”
苏太傅看着谢衍不语,廖维好歹也是在朝堂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的人,不至于那般按耐不住。肯定是这位摄政王殿下做了什么暗示,让廖维误以为谢衍想要对他做什么。
廖维也未必就是真的想从他这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估计是实在弄不清楚谢衍的意图,才想要借着他试探谢衍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向。
谢衍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太傅对曹冕此人怎么看?”
“曹冕?”苏太傅一怔,半晌才皱着眉头道:“可是青州出了什么事?”
谢衍也不隐瞒,将青州云海书院的事情跟苏太傅说了一遍。
苏太傅半晌没有一眼,马车里安静了足足有半刻钟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苏太傅缓缓道:“曹冕此人…可成神也可成魔,不过一念之间。”
谢衍一怔,蹙眉道:“不久前,我听旁人说过类似的评价。”
苏太傅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叹了口气道:“当年跟着高祖打天下的人里面,曹冕算是年纪最小的那几个。如今高祖早已经驾崩,我们这些老头子也已经是垂垂老矣,他却算得上正当盛年。当年愿意追随高祖的人,无论是图名图利为了活下去或是想要匡扶天下,总归是要为了点什么的。但是我们一直没弄明白他是为了什么,他不图名不图利,不恋权不爱财不好色不嗜酒不好吃。旁人说商侯是圣人,那是说商侯对淇南的功绩。但若论品性涵养,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圣人。”
谢衍蹙眉道:“本王未逢其时,自记事起曹冕似乎就一直是在外地为官?”
苏太傅点头道:“不错,曹冕今年也不过五十八,当年立国之时他比王爷现在的年纪还要小几岁,可说得上是前途无量。那时候文官人人都盼着留在上雍,唯独他以自己功劳浅薄年龄尚轻拒绝了高祖的爵位自请外放为官,温定侯的爵位还是后来高祖硬要封的。他的夫人…出身也不高,以他当时的年纪相貌和功劳,便是想娶公主郡主只怕也不在话下。”
谢衍若有所思地道:“如此看来,至少在人品上,此人确实无可挑剔。既然如此,为何……”
苏太傅道:“王爷是想问,为何会有那般极端的评价?”
谢衍点头,苏太傅道:“大约是因为,他太完美无瑕了,以至于…甚至让人觉得缺少几分人味。当年…姚家那桩事,消息刚传出的时候或震怒或惋惜怜悯,哪怕是幸灾乐祸终究也是一种感情。王爷可知,曹冕当时说了什么?”
谢衍道:“请太傅指教。”
苏太傅的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方,仿佛洞穿了岁月看到了遥远的曾经。
“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巧是我与成国公曹冕在一起商量如何为淇南筹措赈灾粮草的事。那是我们并不知道此事与商侯和淇南之事有关,自以为是流民和姚家的仇人所为,成国公当时便破口大骂,说要带兵剿了那些狂徒。我曾经与姚家家主有过几面之缘,心中也是戚然,半晌没有言语。倒是曹冕淡淡说了一句……倒也不失为一种解法。”
“不失为一种解法?”谢衍蹙眉缓缓道。
苏太傅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道:“当时我跟成国公并没有在意他的话,他只说是想到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难题一时脱口,还问我们怎么了?我们只当他方才想事情没听到侍卫的禀告,只是当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让我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却也来不及多想。直到后来我隐约听说了一些关于姚家和商侯的传闻,每每想起他当时那句话和神色,总觉得毛骨悚然。当时,他也才不过二十多岁罢。后来他离开上雍外放为官,这些年也没见有过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我便时常觉得当时是否是我太想多了,以至于后来言行中不经意表露了出来,才让他渐渐与我疏远了。王爷今天突然问起,我便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谢衍沉默,若只是苏太傅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或许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总不能一个两个都想多了吧?
苏太傅看着谢衍道:“此事王爷还需谨慎,曹冕虽然离开上雍多年但毕竟是当年跟随高祖打天下的功臣,朝中故交不少。老夫当年心中虽然有些芥蒂,却也不敢说自己对此人的看法当真准确,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退一步说,无论他心里想了什么本性如何,只要他没当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谁也不能指摘他。”
“年前那几桩事已经闹得朝野上下人心不安,此事若闹大了最后却无功而返,恐怕对王爷不利,还请王爷千万谨慎。”
谢衍正色点头道:“多谢太傅指点,本王心里有数。”
苏太傅叹了口气,喃喃道:“大盛开国不过三十年,高祖驾崩也不过才十来年……所幸还有王爷在啊……”
谢衍道:“太傅才是大盛的定海神针,这些年若非有太傅在朝中支撑,本王也难以两全。”
苏太傅摇摇头道:“我只盼着,有生之年莫要看到大盛境内再启战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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