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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开始看不惯所有人的昏昏欲睡,两旁的锣鼓便被敲得震天响,台上正在比斗的几人仿佛精神也为之大振,身法招式登时迅捷了起来,好似重新意识到自己是来决胜负的一般。

他们的表演精彩绝伦,只是这等精彩绝伦已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家常便饭。因为一旦有一些人开始见怪不怪的时候,剩下的人也就只好跟着“稀松平常”起来,不然很容易被他人嘲讽成没见过世面。

终于,轮到王纯仁上场。四人站定,好在不是他与于仲彦对决,他们分别对上了二队的人。见终于上来了一大队有脸面的人,又见恰巧对上了自家大队的人,二大队里便毫不客气地讥嘲鄙夷起来,试图在台下将一大队的气势压倒。而一大队则并没有像他们那般一致对外,全然一副表情平淡却眼神疑惑地回敬着他们。一队中多有人委实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对自己这等神色,似乎就要将自己踩到脚底下一般,却又不晓得自己哪里露出了不堪的一面。

待到一大队醒悟过来,王纯仁他们便早已打斗在一起。刚想对二大队还以颜色,哪成想那边见自己的嘲讽落空,早已鸣金收兵,专注台上比斗。如此一大队凭空受了份后知后觉的讥嘲,心下好不窝火,于是也就没来由地仇恨起台上那两个没事找事的主儿,若不是他们,自己也不至于没来由的跟着不堪。

台上的王纯仁却并不知晓这些琐碎,如履薄冰般的专注比斗,待感觉出对方有所不济之时,心下大宽,似乎看到了扬眉吐气的曙光,在心里好不畅想了一番受人敬重的美好画面。忙于幻想之际,险些让对方钻了空当,全身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及时惊醒,方不至于美梦落空。斜眼撇过于仲彦那边,见他同样即将奏凯,心下好胜心大起,心想势必要赶在他之前击败对手,方显自己高深。于是身法力道全力施为,不一会儿便将对手点到为止。

评定出,王纯仁、于仲彦胜,全票。王纯仁心中大满,豪迈之气溢于体外,冲台下藐视众生般地扫视了一眼,心下更是澎湃难抑。于仲彦也冲人群看了一眼,他看得较仔细些,台下并没有几副为自己欢呼雀跃的面孔,无论哪个大队,尽皆是一幅幅平静艰涩的神情,甚至还有一双双深仇大恨的眼睛鄙视着台上。而他并不过多在意那些,他最想看到的是伊雪的面容。

待二人刚要下台之际,张显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台来,说道:“这是最后一组的比练,而由于枪术武生过多缘故,所以前番凭借枪术过关的人还要再进行一番比练。现在恭喜这位使刀的武生,你已同前番所有非枪术武生一样顺利加入我们协训会。”说完,王纯仁心里的高昂火焰当即熄灭了大半,脸上极不自然的神色难以克制的显现出来,目送着于仲彦的胜利凯旋。

王纯仁体力耗损严重,此刻若是再经一轮比斗,恐怕是非输不行了。他看了看坐在督评席上的孙二虎,见他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是无处叫苦,只得含恨接受。

枪术武生重新登场,总共十名,只要去击败对手便能成功,留下胜者五人。王纯仁看看其余九人个个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是早已歇息过来,心中那点侥幸的胜算也便再难以站得住脚。底下一大队的人也好似看出了他的苦衷,只是很难为他摆出一脸同情,因为这好似正是可以幸灾乐祸的时刻。原本就对他取胜没抱什么期望,而方才胜了后的那副招人恨的神情更是招来了人恨。

底下的黄搏看着他一脸难以掩饰的苦涩,却还是要延续着方才不可一世的豪情状,心下倒也好不替他为难了一番。他心底的确也有着些许快意,却又不敢欣然去接受,即便他的确有些快意。他想的是自己若是处在那般情境当中,大概也是要更加无所适从的,这也便是不敢接受那份快意的缘故,他怕哪天自己也会陷入报应轮回中,为那份快意付出代价。

他在人群里搜寻着可能跟自己一般心境的人,只是他看不透大部分面容平淡之人的心底,倒是过多的幸灾乐祸的面皮,让他原谅以及纵容了心里的那丝丝快意。

比练再次开始。出人意外的是,孙二虎突地抽身站起,走下后台,不知去向哪里。而只剩下孤立无援的王纯仁在台上咬牙坚持。人们在猜测孙二虎这是在表示对比练安排的不满,好不容易自家大队选上了几人,眼下还要不得停歇地再次较量一番,这显然是有所“针对”,于是便洋装心念他事,气愤离场。而知晓内情的人会更进一步猜测出其中的端倪。

试想,如何安排比练是需要跟总教头进行汇报的,而减少孙二虎的大队在协训会里的势力范围,是总教头万分乐意去做的事。他在思虑着两年后的评比,若是自己原地不动的话,孙二虎若是借助这两年里的丰功伟绩搏回声势,那么自己的位置是要坐不牢稳的。所以,能让王纯仁这个一大队队长连续比练,显然不会只是协训会的人思虑不周的缘故。

新晋总教头最近忙于志得意满,疏于对新武生的实力留心观评。经方才王纯仁一战,这才得知他竟是如此资质平平的一位队长,若是早知,自己是不必大费周章地安排那等事宜。如今见孙二虎洞悉,气愤退场,心下好不暗骂自己画蛇添足了一番。

果然,王纯仁逐渐呈现颓势,败势已定。总教头见状,恐孙二虎心下记恨,只得暗自脚下用力,推力于王纯仁,好让他在点到为止之时,不至于输得颜面尽失。而身侧的训术师感知到他所传力道,却也只是装作不知。而只单单评术长不明其中缘由,心下着实不悦。看他频频与二大队的赵师低声细语,显然是站于二大队赵师一方,见总教头竟有意帮助孙二虎的大队,自然是要暗骂一番的了。

整场比斗下来,枪术部收得五人,尽皆二大队人士。而刀术部同样也是五人,只单单于仲彦一个人来自一大队。其余的各部也有三五人加入。结果令协训会高层深表满意,只要接下来挑战环节没有出人意料的戏份上演,大概就是很圆满的结局。

选上之人的成色,台下人等尽皆一目了然,本有挑战意愿的人心态呈两极分化展。有人原本挑中的对手成了不适合对手,要么出乎意料的强,要么不屑出手般的弱;而有人原本期望有对手则果然没有找到对手,要么是真没找到对手,要么对手是个不适合在此般规矩内比斗的人。于是,挑战环节也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当然还是期望着有人能站出来,不然真就显得底下无人,本不屑挑战的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受到藐视了。

不用人们期许,势必有人是坐不住的。待张显才上台宣布挑战开始后,一大队内的飞身窜起一个人影,身体旋扭着飞上台去,半空中将台前兵器架上的一柄大刀顺势拿在了手上。待他如那鸿毛落地一般地站定台上,人们看清了徐中伟的脸。这等时刻,他不光只为了搅乱那些玩把戏之人的志得意满,他委实也看不惯,此刻人模狗样地站在台上的那一排所谓的胜利者。要么是舍我其谁的神色遭人恨,要么便是惶惶不安的心怯惹他厌恶。尤其最看不惯后者——既然都赢得那么没底气,干嘛还有脸站在上面!

不由分说,不等他们惊魂未定,他便冲队列中面露惧色的二人招了招手。二人会意,知道他要一挑二,心下不免越加惊惧,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走上前来。他二人都是使刀,自然是二大队的人了。其实徐忠伟原本是想砸于仲彦的场,不过他若是如此,恐怕“窝里斗”的罪名就要背负上了。于是只得一挑二,方能解心中不快。

三人举刀拿势,猛地劈砍在一处,个个气力足劲,势在必得,好似真要将对方砍死一般。看得台下全都瞪起了双眼,提起兴致来。就连那些督评师们的神经也被惊地紧绷起来,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台上的另一职责——监督对决,不得让其出丝毫差池。总教头更是一脸紧张地出言警示,命他们不准斗狠逼命,点到为止就可。

徐忠伟却是全然不会顾忌这些,他知道那二人实力不俗,若想赢得像模像样,就必须要全力以赴。不然自己此番便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危险。心下决意,手上更是左劈右砍起来,双目充血,一脸得阴冷逼人。那二人感知他要下死手,自然也要全力施为,只是若连手总还是打不过他一人,总归还是难堪得紧。心中虽也有万分取胜之意,却也总是由不得不去想“胜之不武”四字骂名。

此番拼死对决景象,来得过于急促,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好似在看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厮杀一般。人们好奇督评师们为什么不喝止他们,眼神在几位训术师脸上与三人厮杀场面之间游走,即在等待着训术师们的理应出面喝止,却又在期望着那三人继续拼杀,直到你死我活为止。

不难看出,训术师们惊讶于徐忠伟的狠绝,他的硬实力在那二人甚至在台上所有胜者之上,而若是单凭着实力拼杀其中的两个,他是很难有胜算可言的。而之所以能与之厮杀良久,则全凭他那好似永不枯竭的冷酷狠绝的心力。他们知道,他会获胜的,但他们并不在意这个,他们更在意的是他的极致能到何种程度,而这也是他们没有出面制止的缘故。

一人腰腹间的衣服已被徐忠伟割破,那人一愣之际,徐忠伟刀尖逼向另一人前胸,那人顺势横刀一档,徐忠伟便使足全力将刀尖定在那人胸前的刀柄上,顺势将他推逼出去,随即整个刀身笔直旋移,“当”的一声砍在了另一人迅捷抽回竖挡在脖间的大刀上,身形猛地冲一侧踉跄了两步,方才得以站定,他一脸惊愕地瞪视着徐忠伟,心中对他不回刀来挡自己自上而下的劈砍,而是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地横转刀式,逼迫自己不得不收刀自卫而惊愕不已。

就在此刻,实在难以继续压制心中担忧的总教头,赶忙给一旁的赵师使了个眼色,赵师会意,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好了,停下。”他尽量将言辞语气稀松平淡了些,好不失自身的城府。见三人顺从停住攻势,稍微调了调肥胖的身体,好让自己站得更舒服一些,继续说道:“胜负已定,一大队的那个武生,你赢了,想取代他们当中的谁你自己选。”说完便又一脸平淡无奇地坐了下去。

徐忠伟收刀定势,同样平淡无奇地冲二人蜻蜓点水般地抱拳施礼,然后冲训术师们同样施了一礼。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只想挑战,不想取代谁。”语气虽冷冷得毫无情感色彩,却全然透着一股心高自傲的气势。训术师们是断然不会对他这般目中无人有丝毫纵容的,尤其是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总教头便阴里阴气地说道:“那挑战结束了,就回去吧。”语气里尽是对其自鸣得意的嘲讽与打击。

徐忠伟心中自然明白,再多待也无益,冲台下高昂昂地抱了抱拳,根本就没有理会总教头的言语,却又好似听话般的走下台来。而这,已然算作对总教头的回击与无视了,只是谁都不会过多地去这般理解,因为没人会选择在明面儿上跟总教头过不去。

走下台时,受到了来自老油条们的热烈欢呼,他们原是不喜欢这个阴冷的狠角色,许是好不容易能够畅快淋漓一番,理应给予帮助自己缓解压抑的人起哄般的喝彩声,好似在表明自己也认同这等放肆行径,只是徐忠伟替自己做了一般。

台上出现了片刻的不知所措,站成一排的胜者们像极了悬挂在肉贩案板前的一个个肉身,浑身透露出一股死寂。冷场的主要缘故是由于张显才不知该不该站上台去。他觉得此刻不该由自己来缓和场面,却又迟迟等不来训术师们理应该有的“还击”。他想着给训术师们留出打压徐忠伟嚣张气焰的时间,却没想到竟没人想要来占据这个时间。见他们一个个事不关己的漠然神色,张显才自作决断,认为这就是对徐忠伟最好的还击,于是赶忙走上台去,打破台上的干涩气氛。

“刚才我们看到了一场很不错的挑战,现在有谁有意加入我们协训会的就请上台来吧,若是只想挑战谁的话,还是等以后一对一地下战书的好,今天主要还是为我们协训会选拔人才为主。”人们听得出他言语上的含沙射影,却也只会用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来替徐忠伟表露他们共有的蔑视。

良久,没人再上台来,大概这个时刻上台就好似是听从了张显才的召唤一般,所以但凡心高气傲有挑战之意的人,显然也不会自贬身价地去迎合自己所讨厌的人。然而张显才却也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架空在台上,所以心下并不慌张,气定神闲地四下看了看之后,又将眼神恭敬地落到总教头的脸上,好似在征询他的意见,又或是在示意彼此心知肚明的接下来该做的事。脸上那轻描淡写的随意感,让人们觉得他跟总教头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一般,惹得下边又是一番鄙夷。

“既然没人再有意挑战,那么今天的竟演就到此为止,我们恭喜台上在站的胜出者,你们会被安排到协训会内相应的部门,祝贺你们会有一段意义非凡的训教生涯。我宣布,汇演到此结束,各大队带回,谢谢大家。”说完,张显才冲台下稍稍欠了欠身,然后冲训术师们恭敬地鞠了一躬后,便就毅然决然地走下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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