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兰泽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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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兰泽尔

11-17海尕玛省兰泽尔的堡垒

夕阳的余晖渐渐退到了远处群山的背后，把山顶皑皑白雪染成了橙色，山脉看上去十分诡异，宽阔的、黑色石头铺成的道路在白色的山脉之间穿来穿去若隐若现，有的道路表面已经被强劲的寒风撕碎了，铺上了一层碎碎的石子，而有的远离寒风的地方则长满了棕色的苔藓。在山脚下，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垠的森林，一直绵延到天际，对旅行者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在森林隐藏着的是美丽冰蓝、寂静侵人骨髓的湖泊，还有雄奇壮阔的山谷，很多时候他们还可以发现许多隐而不显的山谷，不但狭窄，而且还十分的陡峭，它们会突然出现在旅行者们的眼前。他们低头一看，又会惊讶地发现，脚底下竟然还有茂密的树林和水流。对猎人们来说，这里也是难得的圣地，鹿、狐狸和各种各样有着珍贵皮毛的生物随处可见，甚至有时常常会遇到某只卡在树杈之间哀嚎的野猪。但是，对森林中心地带的城堡中驻扎的这些守卫来说，这些美景几乎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太熟悉这片林地，知道在森林之间隐藏许多沼泽，看似平静无波，花草树木茂盛生长的平地，但一旦迷失其中便永远出不来了。而且，这里还有着许许多多大型掠食者，即使是白天，这些野兽也还是会肆无忌惮的猎食森林附近的居民。总之就是，树林非常险恶。

守卫们全神贯注地扫视城堡周边，手里紧握着固定在城墙上的弩机的把手，他们要为手里的武器精心挑选任何一个可能的打击目标，比如一只从树林里钻出来的熊或者其他生物，如果有一个黑影在城外的森林里晃来晃去那更好。此时，城堡内外的每一支军队都在被紧急的调动，因为黑暗即将来临，落下的夕阳会带来恐惧。城外的巡逻骑兵正迅速地撤回城堡内，精锐的步兵射手也被调出军营前往各个瞭望塔或者碉堡中。城堡十分高大，一看就是在先古时期（1-240）、维普尔人的力量和智慧还没有因异族而衰微时的产物，因为它仅仅是护城河就有好几十米宽，数十道宽阔的大理石桥横跨它的表面，分别通向十六扇不同的大门，在如今如果想要完成这种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城堡的中心，有一座高高的白塔，它比城堡还要高出一大截，而且每一层都有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孔。而在它的顶端，还飘扬着一面巨大的、由金丝银线缝制而成的大旗，上面有一巨大太阳图案，周围还以银色的树枝作为点缀。

那是伟大的兰泽尔家族的家徽。在海尕玛王国，这个家族和构成王室的巴那瑞尔家族以及象征武力的海克苏达尔家族受到一样的尊敬，因为兰泽尔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是和吸血鬼斗争的勇士，他们还掌控着整个王国的银制品的供应，并且掌握着一支独立的、致力于对抗吸血鬼的武装。那些见过他们的人把他们称为“猎人”，这些人们穿着黑色的长袍，里面罩着沉重坚硬的板甲，上面的每一个环扣都由海尕玛的巧匠手工结合，并且以太阳的力量附魔——以抵抗传染性甚强的吸血鬼瘟疫。最初成立这样队伍的人叫做“诺瑞克斯·兰泽尔”，古老歌谣唱诵他是伟大国王伊莱欧斯顿的后代。有的吟游诗人则说，他是一个掌管光明力量的半神，他来到这个世界时，大地荒凉空旷，沧海漆黑渺茫，人们的心被藏在黑暗的地底，诸神的灵魂在水面游逛。但实际上在一开始，诺瑞克斯也只不过是一个富裕的银矿主，但是有一天晚上亲眼目睹了妻子因为瘟疫而成为了一只吸血鬼，然后他的妻子杀死了他们的女儿，最后他也迫不得已将妻子杀死。这一事件激发了他对这样一个种族的仇恨，他聚集了所有兰泽尔家族的青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猎杀吸血鬼。再后来，也就有了这么一支队伍，虽然队员们来自不同的背景，但却一样的忠诚，没人比他们更熟悉牺牲和死亡的含义。

夜幕降临后，城墙上的守卫们看到一个诡异的黑影从静谧的森林里冲了出来，它无声无息的越过城堡的前面的开阔地，走上大理石桥，迅速地接近。那些守卫很快拉响了警报，附近几座瞭望塔的守卫者也开始注意他，瞄准他，随着黑影的靠近，他们握住弩的手指也越来越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灰色。很快，他们就发现那是一名黑甲骑士，他戴着厚厚的遮颜巨盔，背后的灰色斗篷随风起舞，在靠近大门的地方骑士勒住马，马的嘶鸣声划过每个人的脑海。骑士抽出长剑，指向城墙，用粗犷而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喊：

“我是曜灭军团的步兵指挥官阿克里达斯将军的信使，来自北方王室的古涅贝达克将军，我带来了来自王室的意志，要求会见你们的首领伊恩玛·黎明之歌。以多尔克索斯之名，你们快打开这道该死的门！”

骑士的声音在夜空中扩散如同水面荡起涟漪，他感到城门边的两座城墙那么高的白色战士雕像的目光正在落向他的身上。那实际上是两座巨大的动力装置，它们在运行，很快，他就听到了战士雕像的身体里传来链条和齿轮共同运动而发出的声音，巨大的铁门缓缓升起，待骑士一进去便迅速落下。在大门的背后，等待他的是一层有一层的士兵，他们穿着银色板甲，手持铁盾摆出防御的姿势。

“带我去见伊恩玛，快一点。”骑士厉声大喊。“一分钟你们这些家伙也耽搁不起，我带来的可是王室的命令！”

“不要这么着急，我们有些检查要做，不要太当真，古涅贝达克大人。”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那是卫戍队长兰瑞科托，他胸口还挂着三根宽度不一的金质绶带来代表他的军衔。如果在普通的军团中服役，那么这就意味着兰瑞科托是一名将军，事实上在他来到这座城堡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名将军，而且他曾经和这位古涅贝达克将军在同一军团服役，后来兰瑞科托被国王调到了这座城堡中，当一名队长，而古涅贝达克却调到了皇家侍卫——曜灭军团中去当差，尽管待遇差不多，甚至城堡里的工作会更轻松一些，可是不知为什么兰瑞科托心里却始终不那么舒服。而且这两位互相看不上对方，古涅贝达克嫌兰瑞科托身上的莫尔干烟草就像是臭袜子，而兰瑞科托嫌古涅贝达克吃东西时就像是猪崽在拱食槽。

“啊！瞧瞧啊，这不是兰瑞科托大人吗？古涅贝达克向您致敬，您想要检查什么，尽管来检查吧，我知道你早就盘算着类似的事情了。是不是？”他冷笑道。“你的手可千万注意点。”

兰瑞科托招呼了几名士兵拆下了来者身上的铠甲、武器，每个细节都仔细地检查，检查的过程中两个家伙还不停地说一些风凉话，在检查一切无误之后士兵们又手忙脚乱地把铠甲给他套上。一名士兵走到队长面前，向他展示了自己手心的血迹，然后又解释了这是从他的铠甲上擦下来的。“你刚刚是不是打了一架？”兰瑞科托问他。

“是啊，把你按在地上打的感觉可真是不赖。”

“我说真的。”队长向骑士展示了血迹。“这不会是你自己的血吧？”

“嗯。”骑士沉吟道。“我来的时候为了走捷径就闯过了先祖湿地，在那里我们遭遇了一支吸血鬼的哨兵队伍，我只带了四个海克苏达尔的骑士，而他们至少有四十个。在战斗完了之后我数了下尸体，大概四十具尸体。有的穿着黑色的统一制服，有的嘛却穿着乞丐的衣服。”古涅贝达克说。

“那些没穿制服的家伙一定是奴仆，能区分他们和吸血鬼的唯一方法就是他们的眼睛和衣服，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奴仆比吸血鬼聪明，吸血鬼不管在哪里都要把自己家族的家徽戴在身上。”兰瑞科托说。“而且奴仆往往都是死后被复苏的受害者，只有极少数是自愿成为奴仆的。他们要比死之前更弱一些，而且对吸食鲜血的渴望更严重，但是他们不会像吸血鬼那样在太阳下会被烧成灰，所以算是吸血鬼在白日里的守护者。据说现在全海尕玛大概有一万三千个这种东西，而且很多都和我们一样生活在城市里。白天他们看上去精神萎靡，神情木讷，晚上则成了一只只想着吃东西的野兽。各个城市的领主无法分辨他们，但我们可以，猎人总有办法。”他挥了挥自己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那是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在指箍上还镌刻着许多力量符文。“喏，就是这个，我们在城堡里的每个人都要佩戴这种戒指，他能给邪恶生物带来灼烧感。”

“是不是银制武器也能带来更大的伤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没看到我们这里的盔甲和武器都是银子做的吗？”他狠狠地嘲讽道。“如果你想要一把武器我可以送给你，外加一副免费的厚甲，如何？”

“听上去不错。”

就这样，两个家伙又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迅速动身前往伊恩玛的会客大厅，就在那座高高的白塔中。起先，护送他们的是那些站在城墙上的守军，穿过一道巨大的拱门后那些守卫折回，换成一群武器更精良的士兵。每经过一道大门，护送他们的守卫都会改变，最显著的就是守卫的制服以及他们的武器。古涅贝达克觉得自己一直是在一道狭长的隧道里转圈子，最后在一道厚重的黑门前，守卫全部换成了身穿黑色长袍的猎人。这一次，转身回去的不止守卫们，还有兰瑞科托。

“为什么兰瑞科托不能进去？”古涅贝达克问。“难道他不是猎人吗？”

“他等级不够，只有最受信赖和技艺最精湛的猎人才可以跨过这扇门。”领头的猎人冷冷地说，他身材高大而且匀称，长袍上有用银线缝制的花纹作为装饰，整张脸埋在黑色金属制成的面具之后，有一种异常阴冷的气息。他瞟了一眼那人手里的武器，发现他的弓弩上泛着一层浅浅的绿光。那一定用古老的符文附魔了。信使心想。

很快他就跟着这群猎人转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继而向上走入一个又一个宽阔又充满回声的通道里，每个通道两侧都有许许多多的房间，但通道里很暗，一个猎人都没有。他们然后又开始在沿着通道打转，就像走在蜗牛壳一样的通道里行动进而前往它的中心地带。紧接着，他们开始爬一节一节的楼梯，在楼梯两侧以浮雕的形式叙说着兰泽尔家族的荣耀往事，从第一代先祖蓝衣米顿随奥米尔一世远征莫尔干，再到后来的诺瑞克斯公开宣布《黎明宣言》向吸血鬼宣战，一直到至今的伊斯米尔·傲岸者归来，还有他的儿子伊恩玛·黎明之歌的故事。很快，他们就走完最后一节阶梯，来到最后一道门前。也许这是最后一道，因为面前的这道拱门比先前的任何一道都要高大、坚固。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后堡垒，黎明之城的中心。”领头的猎人说，接着古涅贝达克看到猎人触发了墙上的某个细小的开关，门底迅速涌起金色的液体，在用玻璃覆盖的轨迹中有序向上升起，就像一条一条的小路在一道平原上爬行，最后流向大门顶端的一个凹下的圆形容器，发出强烈的光芒。直到这时，信使才发现他们的轨迹是某种被放大化的奇怪文字。在顶端的容器里，那些金色液体快速反应，发出强烈无比的闪光。

“不要害怕，那只是融化的黄金。”猎人说。

随后，门内传来响动，大门缓缓上升，内部的动力装置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座巨大的大厅呈现在众人面前，在第一眼看到这个大厅时，古涅贝达克还暗暗吃惊了一会。不是因为它的巨大——在王宫里有很多比这还要巨大的宫室，而是因为它的内部设施。这么大的大厅，把它点亮的不是数量众多的、昂贵的鲸脂火把，而是从穹顶上射下耀眼的白光，他们一踏入大厅里，就感觉仿佛是被白色的流动气体包围住了。建造它的也不是大理石，而是一种极其细腻、雪白的石料，这种石料制成的墙壁和柱子支撑着高高的穹顶，墙壁四周安设着许许多多的壁橱，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从维普尔人的古典文学、哲学、天文学，到如今的新文学和其他诸多学派的典籍这里都可以找到，越被安置在顶上的书价值越是珍贵，比如莱雅达·先兆者的《预言者》，莫里乌斯·星目的《万神史鉴》。许多手抄本都能卖出天价的书的原著就保存在这里。这座城堡很大程度上来说捍卫的不只是光明，还有智慧。在大厅中间，有一座巨大的、象征太阳的浮雕向上隆起。

“你好啊，古涅贝达克将军。”声音从不远处的桌子处传来，伊恩玛·黎明之歌就坐在那里，他正在用餐。一见到信使，他就吩咐侍者撤去餐具，并且站起来向他打招呼。“我听说你带来了阿克里达斯的使命。”

“确切的说是来自王室的使命，由王后转交给阿克里达斯，再由我日夜兼程的赶来。”

“从海尕玛的王宫赶来不是一个短暂的旅程。”伊恩玛说。“你刚刚说这份命令是由王后签发的？”

“没错。”他回答道。随着久久暴露在那光芒之下，古涅贝达克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塞上了通红的烙铁，一道道蒸汽从铠甲上蒸腾而起，先是血红色，但后来渐渐的变成青灰色，在强烈的光芒下盘旋，汇聚成一张恐怖的、尖声嘶叫的人脸，然后迅速消散。

“你在来之前是不是和吸血鬼打了一架？”伊恩玛问。“看上去战果还不错。”

“是啊，你从这些烟雾看出来的？”

“你刚刚浑身溅满了吸血鬼之血，它们一旦暴露在这种强光之下就会自燃，消耗掉所有力量。这些光芒都是用圣阳符文供给的，你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扇门也是，我们通过圣阳符文融化黄金从而触发动力装置。圣阳符文可以像银子一样灼烧吸血鬼的皮肤，让他们体内的血液沸腾起来，这是一种极度的痛苦，但却不会杀死他们。好吧，下面我们来听听你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伊恩玛说，同时他朝着古涅贝达克走近了些，此时信使才看到领袖的面容，他有着淡黑色的皮肤，说明他并非是一个纯正的维普尔人。实际上兰泽尔家族的每一位都有这样的特征，他们原本是住在安洛斯省的游牧民，后来因为协助作战击破莫尔干人而被国王慨加封赏，才得以进入海尕玛省居住。只不过伊恩玛和他家族的其他人多少有些不同，这些游牧民生来就不善言语，而且骄傲严肃，但伊恩玛更多时候表现出的是一种平易近人，而且有时候还有些和蔼可亲。

“迪魁克王三天前驾崩了。”他说。

伊恩玛脸上本来有的浅浅的微笑突然僵住了，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下一任国王会是谁？我听说迪魁克王是没有子嗣的。”在呆了一会后，他的脑海中第一个反映出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正是我来的原因，王室要在接近七十个贵族中挑选继承人。伊恩玛，这七十个贵族都野心勃勃，而且每个人都手握兵权。尤其是一位叫奥克兰蒂的将军，他是驻扎在邪恶滋生之地湿寒山脉的三支军团的首领，有传言说他将要以武力夺权。王后的命令是让你坚守此处，如果发现那个老家伙胆敢轻举妄动，一定要把他拦在这里。曜灭军团已经开拔去了十字路口，如果他想要强攻的话，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他的后背了。现在国王刚去世，如果大规模交战一定会引起恐慌，大规模调动军队也会，这附近有能力抵抗的武装也只有你们一支，所以我们想到了你。”

“三个军团，就是大概十二万人。”伊恩玛沉吟道。“你知道我的手下有多少吗？”

“不知道，希望聊胜于无。”

“城堡里只有大概两万人，其他的两万多人分布在附近的哨塔和村庄里，还有一千人驻扎在森林中。请问，古涅贝达克大人，我们凭着什么来抵抗奥克兰蒂？我听说现在整个海尕玛只驻扎着四支军团，其中有三个属于可能的敌对势力，是吗？”他把“可能的”一词拉的特别特别重。

“没错，一夜之间，十九支军团前往安洛斯驻防，那是国王的命令。”

“那么现在边境上就有着至少三十支军团，这哪里是驻防？整个莫尔干现在有没有兵力可以进攻这支庞大的军队？我甚至都敢说莫尔干会在这三十支军团的进攻下迅速覆灭。”

“可是他们是去驻防，防守边境。”古涅贝达克强调道。

“不，这是有预谋的战争，是去向莫尔干人开战。我觉得迪魁克已经选择了他所中意的继承人，他才可以信心满满地去为了一场他不可能参与的战争做准备。或者说，这是一种向敌人告诉，我家里没人了，快过来吧！”伊恩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比如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