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不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370章 番外篇·我们相爱,为民除害⑨,离婚你提的,夫人走了哭什么,盛不世,番茄小说),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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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羡一把把我从后面抓住,“好了好了不闹了,我就说说的,我也……”

你也?

容羡后半句话不说了,就过来抓住我,“行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说哦,容羡又一把把我扭回来。

“等会,你先送我上楼,再回去。”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会蹬鼻子上眼。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有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猫,站在窗边从病房高处往下看,目睹了花园里我和容羡打闹的一切。

萧里的眸光越来越深沉,抱着无毛猫的手无意识用力,旺财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喵了一声,萧里才猛地回神。

随后,他对着猫,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你说她要是和容羡在一起怎么办?”

现在她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好哥们儿。

当初那个薄颜……那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薄颜,去哪儿了呢?

旺财像是察觉到了萧里的阴郁,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萧里的手指,带着倒刺,微微有些痒。

萧里抱紧了旺财,这仿佛成了……他唯一能够握紧的,我送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

这天我回去后薄蔚和薄妤在酒店里等我,见了我就对我说,“哇妈咪!你今天帮我们点外卖了吗?”

我眉心一跳,“什么外卖?”

“我们闲着没事在玩手机,外面有人敲门说给我们送外卖的。”薄妤指了指桌子上一摊被他们吃剩的肯德基全家桶,我当时就变了脸色,“怎么能吃陌生人送的东西?!”

薄蔚吓了一跳,“我们以为……以为是你替我们点的……”

我急得按住薄妤,“没出事吧?拉肚子了吗?”

薄蔚摇摇头,“没出事,我觉得……可,可能是……”

他结结巴巴了一会,“我……我感觉是我们爹地给我们点的外卖。”

从他嘴巴里听见爹地这个称呼,我的眼睛猛地眯起来,“你喊谁?萧里?”

薄蔚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是的……那个订单下面有写着订餐人信息……我看了一眼,所以才吃的。”

我感觉脑子有点嗡嗡响,萧里给我的小孩点外卖干嘛?何况那么小就吃肯德基!他这是打算把小孩子宠坏吗?

后来我过去看了一眼,的确小票上有萧里的信息,他可能也没想藏着掖着,毕竟这才是萧里做事的风格。

我这才转身对薄蔚和薄妤说,“嗯,这次的外卖没事,但是你们下次一定要知道,陌生人送的东西千万不要轻易吃,哪怕打着我的名号。”

薄妤和薄蔚很认真看着我,“嗯……知道了妈咪,我给你留了一对奥尔良烤翅,你要吃吗?”

萧里点的外卖。

我抿了抿唇,“不吃了,你们吃吧。”

薄蔚得知我的抵触,撇撇嘴,“就算不喜欢……干嘛跟食物过不去,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

我看了眼薄蔚,他还振振有词,“最不喜欢你们这种喜欢牵连别人或者别的东西的女人了,哼!女人心,海底针。”

薄妤在一边帮腔,“就是就是,妈咪的心事海底针!”

我幽幽地看了小孩子一眼,“你们是不是被萧里一顿肯德基就收买了?”

薄蔚一本正经,“怎么可能,我们是那种人吗?我就是不喜欢看你浪费粮食。”

于是我坐下,把鸡翅吃了,全程薄蔚盯着我把这对奥尔良烤翅吃进去,最后掏出小手机,对着一根啃得很干净的骨头,咔擦拍了一张。

点击,发送,确认。

【我妈咪吃完了。】

我嘴巴里还叼着剩下半截骨头,目瞪口呆。

我对薄蔚说,“你能不能稍微演一下戏?我都看出来你和萧里有联系了。”

薄蔚立刻收敛表情,以为我什么都没看见,义正言辞,“怎么可能!我是不会跟着别的男人跑的!”

薄妤说,“对的!哪怕爸爸来找我们!我们还是爱你!一顿肯德基是不行的!”

我说,“十顿呢?”

薄妤说,“让我考虑考虑。”

“……”我想把这对儿女丢进垃圾桶。

不过对于萧里会私底下和我的儿子有联络,我并不觉得意外,也并不觉得排斥。

他总归是小孩的父亲,我总不能拦着儿子和自己老爸互相聊天吧?

我会见过很多人,离了婚以后死命拦着自己的小孩去和另外一方有联系,就觉得很可笑。小孩和父母的联系总归会有,而且也不是你自私想占有就能一个人占有的,当然如果另外一方是人渣且给不起小孩优良的日常生活除外。

但是显然萧里这种家庭条件,我小孩哪怕被接过去了也不算吃亏,为什么非得提防着萧里?

小孩儿开心就够了啊,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沾染上我对萧里的感情,不管是爱还是恨,对小孩来说都不公平。

一切都交给薄蔚和薄妤慢慢长大,自己去判断就好了。

我看了薄蔚几眼,当哥的可能有点做贼心虚,当妹妹的明显是个猪队友,喜欢拆墙脚,还小声对他说,“爸爸还说什么没有?”

薄蔚给薄妤使眼色都快眨得抽筋了,我说,“你快别眨眼睛了,我都要被你带过去了。”

薄妤一脸挫败,“好吧妈咪,你是如何得知的?”

“就你们俩智商,加起来都没我高。”

我弹了弹两个人的额头,随后轻声问道,“你们喜欢萧里吗?”

“喜欢。”

薄妤很坦诚,“虽然他以前不好,但是我感觉现在的他,和你以前跟我们说的消息不一样。”

“人都是会变的。”

我看着薄妤的脸,缓缓说道,“如果你们愿意接受现在的他,那就接受,我不会对此有别的反对意见。”

“可是……”薄蔚有些小心翼翼,“他伤害过你,我们现在愿意接受他,对你来说,是二次的伤害。”

我轻笑着摸了摸薄蔚的脸,“你能这么想,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我和他曾经的互相伤害,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你们无关。也不需要你们为我们的后果做承担,所以若是想他了,我会带着你们去见他,毕竟那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薄妤眼眶有些红,“妈咪,你真好。我们还怕被你骂……”

我笑了笑,“骂什么?骂你们没有良心吗?”

薄蔚忙不叠加点头,“我都想好你那一套哭委屈的骂人台词了。”

我来不及阻拦,薄蔚戏精上身,学着我的腔调喊道,“我辛辛苦苦养你们五年,你们就见了萧里一面,就被他骗走了!那我是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们还要跟他跑!你们知道我当初多不容易吗!你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这样狼心狗肺!萧里就是个坏人,混蛋,大渣男!”

薄妤原本心情还有点难过的,被薄蔚这么一逗直接笑了,我也笑得捂着肚子,后来我们躺在床上看视频,我想起刚才薄蔚的那些台词,忽然间觉得感慨。

或许曾经的我……当发现自己唯一的孩子都会和萧里亲近的时候,也会这么歇斯底里吧。

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真的已经看开了。孩子喜欢,就让他们喜欢去吧。只要他们不后悔,只要他们能为自己负起责任,我只需要引导他们正确就好了。

这天夜里容羡给我发消息说,萧里受着伤出去喝酒了,我说,怕是在作死吧。

容羡问我,你心疼吗?

我说,有点儿。

容羡又问我,“那你要不要去陪他?

我说,拒绝。

容羡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我说,我觉得现在的萧里,就像个小孩子。得不到大人宠爱,只能一直通过做作耍无赖的方式来引起注意。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容羡说,明天陪我来医院检查嘛,说好了的。

我说行,问他时间,后来关了手机的时候,我看见屏幕上又有一条新消息通知弹出来。

点开来才发现是江凛,江凛给我发了一段视频。

我下意识又点了一下,发现是他们在酒吧里,dj打的曲子很炸,一堆人在甩手,唯有萧里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冷漠,嘴角都抿着,明显是不爽快。

江凛把镜头对准他好几秒,灯光不停从他脸上掠过,如同鬼魅一般,在他脸上打出不同颜色的影子来。

随后萧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眼珠子转过来看了一眼,不冷不热,眼里无情。隔着狂乱的人群,世界都在他身后慢慢抽离。

这一回眸,戛然而止——视频结束。

我停留在萧里那个回眸上面,像是被麻痹了灵魂。

他轻飘飘一眼,就让我浑身发颤。

在心里骂了一声,我给江凛打过去几个问号。

【江凛:……顺手拍到的,蛮帅的,就发你看看。】

【薄颜:关我什么事?】

【江凛:别这么薄情嘛,老相好看看也是好的,哪怕不睡了。】

【薄颜:……你们城里人很会玩。】

【江凛:萧里一滴酒都没喝。】

【薄颜;然后呢?】

【江凛:一会他要是说他醉了,让你来接他,你别管,这逼样就是装的。】

【薄颜:???】

五分钟后——

【萧里:薄颜,我喝多了。】

我想也不想把我和江凛的聊天记录直接发了出去,哪怕坑了江凛这位队友。

过了几秒。

【萧里:。。。】

【萧里:你等我一下,我去砍个人,马上回来。】

我在心里给江凛点了一排蜡烛。

后来我正好要睡着的时候,萧里估计砍完人回来了,直接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怕惊醒薄蔚和薄妤,吓了一跳,点了接通,轻声问了一句,“干嘛?”

萧里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我头疼。”

这不是废话,脑门上不是让他爹开了个那么大口子的瓢吗。

我耐着性子说,“那你别喝酒了,就回去。”

“薄颜。”

萧里喊我的时候,似乎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我,“我不想面对你这样的态度。”

他背景音一片嘈杂,可是偏偏那低沉的嗓音就这么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所有的噪音,都是陪衬。

萧里对我说,“我做好了你回来恨我骂我的准备,可是我没想过……你会用这种,对待普通人的态度的对待我。”

就像是陌生人,这种感觉让他发疯。

他觉得自己在一点点失去我。

可是萧里,我们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我对萧里说,“那你还指望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你呢?”

萧里沉默,到后来哑着嗓子说,“哪怕你恨我……”

“你不配让我恨你。”

我轻笑几声,这笑声如同利刃撕裂了萧里的耳膜,直直刺进他脑子里,锋利得发疼,“萧里,为了你去恨,不值得。”

不值得。

萧里抓着手机,觉得那一刻,浑身像是被人对半劈开一样,那炫目的舞美灯光疯狂闪烁,多少人在这里狂欢,丢了魂发着失心疯,唯有他,冷静到一遍遍都在重复痛苦。

萧里沉默了好久对我说,“薄颜,你太狠了。”

我低笑,萧里,不是狠。

是不爱的人,向来最有利,因为对方不管承受什么样的情绪,都已经和自身没有关系了。

曾经你是这样对我的,现在,我也是这样对你的。

我对萧里说,“我一点儿都不狠,我只不过是不在乎了。萧里,我说真的,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引起我的注意了,我为什么不再拉黑你,为什么能如此心安理得接你电话,连逃避都不想逃避?”

萧里的声音在发抖了,“闭嘴,别说下去——”

我冷淡又缓慢地说出口,“因为我不爱你了。所以不管你怎么样,哪怕和我有关,我也能游刃有余地面对,我甚至懒得去删除你的联系方式,因为我根本也不会再去碰。无所谓了。”

萧里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块玻璃,原本好好地被人捧在手里,却在下一秒猛地被人掷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我察觉到他浑然加重的呼吸,红着眼睛无声在黑夜里笑了笑。

萧里,你也该亲自体验一下,当初我被你浪费的痛苦。

擦了一把眼睛,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正常,随后道,“我说完了,没事早点休息,晚安。”

我甚至能装得像个好朋友一样,还嘱咐他早点睡觉。

就是这种正常,让萧里觉得不正常。

我眼里本该容不下他,可是偏偏容下了,偏偏接受了,因为他在我心里,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所以放过了,原不原谅都无所谓了。

我挂了电话,把酒吧的狂欢留给了萧里一个人。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手机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连被挂断的提示音都已经隐去了。

萧里侧着半边脸,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大家都在纸醉金迷中寻求欲望与发泄,只有他在一片躁动中,一颗心慢慢地死寂下去。

慢慢地,慢慢地,直到连心跳都快偃旗息鼓。

萧里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在此时此刻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再去看手机的时候,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的来电。

江凛察觉了萧里的态度有些反常,推了他一把,萧里差点被江凛推翻——他从来没这么弱不禁风过。

江凛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萧里茫然地摇摇头说,没事。

最差劲的都已经撑过来了,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吧?

萧里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嘈杂的电子音乐掩盖了一切,包括从指缝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眼泪。

他想说,他后悔了,他很后悔,他想要重来,可是他该怎么表达?

不管他用什么方式,都已经无法再吸引起她的注意,她铁了心要把自己当陌生人,萧里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薄颜,哪怕你恨我,都好过你释怀我。

那么多年下来,是条狗都有感情了,他舍不得啊,他就是舍不得,他就是反悔了。他根本……离不开她啊。

江凛过去轻轻拍着萧里的肩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直到后来,萧里不哭了,江凛才随便找话题,“诶……有什么好难过呢,不,不就是和小颜吵架么,你俩以前不也是天天吵架的吗?没见你那么难过,再说了,那会你还给她摆脸色呢……”

“薄颜他妈的不要我了!”

萧里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像是歇斯底里,却又偏偏硬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天知道他现在都要疯掉了,怎么做都无法引起她一丝在乎的时候,萧里的心都快痛死了。

“她不要我了,老子没人要了!”

萧里一脚踹在沙发脚上,江凛立刻抓了一把,“别冲动啊,冲动干什么,薄颜怎么会这么狠心……我瞧着她明明就是对你还有爱意啊。”

“有个毛!”

萧里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小孩,哭喊着,“她就是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和我有关,随随便便就能舍弃……”

江凛思索了半天,“这……这还不是怪你当年……”

萧里抬头,猩红的眼睛里翻出两把刀子来。

江凛立马闭嘴,随后沉默一会才改口,“那……那你也不能强迫小颜什么啊。”

萧里恶狠狠地说,“下药,强jian!大不了坐牢!坐完牢出来一样强jian她!”

江凛吓了一跳,“你疯了吗,你要敢这么做,我第一个跟你绝交。”

“绝交绝交!”萧里一把推开江凛,“没有薄颜,我要你们干什么!”

江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大抵是被萧里气的,“你就是自己作死!人家不想看见你,你就好好给她一分清净!干嘛这么执着?”

萧里愣住了,被江凛这通话顶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随后江凛看着萧里的表情,像是受了伤的小兽,又脆弱又无助,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太狠了,不过——这表情是萧里能摆出来的吗?

萧里一字一句喃喃着,如同用尽力气,“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那种笃定了从不会离开自己的人突然间离开了自己,会有多慌乱无助……就像天都塌下来了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因为那一次,她要走的决心那么坚定。

“那当初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我也想问我自己。”萧里脸色苍白,眼里一片痛苦,“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的,我以为薄颜的离开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可是现在我光是想想,就难过的要命。”

你看,他错了,他输了,这一场爱情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任何转机,硬生生被他自己逼入了死角。

萧里习惯了淡漠,习惯了冷酷,却从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这样的自己对一个人上了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下场。

江凛又觉得此时此刻的萧里有点可怜,只能拍了拍的肩膀,对他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果得不到,或许时间长了,也就释怀了。

萧里的眼神直直沉了下去,不管什么灯光打在上面都没有了一丝光芒的折射,如同黑洞吞没了一切。

而那一夜,我沉稳睡眠。

··········

我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选择起床去医院,陪容羡检查身体,到那里的时候看见容羡穿着病号服正在对我挥手,脸庞有些瘦削,看见我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说,“吃早饭了吗?”

容羡迎上来,“没有,有几个检查要空腹。”

我乐了,“那还好,我走到医院才记起来忘记给你带早餐了。”

容羡翻了个白眼,“得了,也没指望你会真的给我带。”

我推了一把容羡,“走吧,今天要过好几道检查程序呢。”

容羡笑着说,“那我要是过了,以后就是国家免检产品。”

我只是轻轻笑着没说话,和容羡这样的相处,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容羡又问我,“昨天萧里出去了,找你没?”

我脸色一变,但还是坦白承认了,“嗯,找我了。”

“说什么了?”

“说头疼。”我迅速地接上,“然后我让他早点睡了。”

“没了?”

容羡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注视着我,像是在检查我有没有说谎,“真的?”

我无奈的笑着,“好了,他还跟我说了一些别的,不过我觉得无关痛痒,就不跟你复述了。”

容羡的眼神闪了闪,随后又恢复了一脸正常,径自往前走,“也好,你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我盯着容羡的背影好久,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

后来我陪容羡做心电图的时候,在走廊过道里遇见了萧里,他也是一身病号服跟个幽灵似的穿梭游荡,撞上我的时候,我们都纷纷一惊。

随后我看见了萧里脸上的苍白,像是大病一场得不到痊愈,整个人命悬一线。

我给他让了几步,“小心点。”

萧里身体晃了晃,红着眼睛看我,“你非要这样吗?”

我愣住了。

容羡从我身后出来,还在系纽扣,“20分钟后拿单子,诶……”

他看见了外面僵持的我和萧里。

尤其是现在萧里脸上那种能毁灭一切的情绪,让我们都觉得心惊。

萧里看见容羡的那一刻明白了,我是来陪容羡做检查的,我从来没有陪萧里做过什么检查,不过好像印象里,萧里似乎一直都是强大的,从来没有一刻倒下过。

会哭的孩子才会惹人心疼吧,但是萧里从来不会吭一声。

容羡过来揽我,又大方和萧里打了个招呼,随后对我说,“等下要抽血了。”

我说,“抽几管?”

容羡说,“五管,我感觉自己的血要被抽空了。”

我咋舌,“怎么这么多?没吃早饭,你的血够吗?”

容羡乐了,“那你分我点。”

我翻白眼,“姨妈血要么?”

容羡一把推开我,“滚!”

我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态度,衬得萧里就像个笑话。

他的拳头一再握紧,而我却当做没看见,和容羡谈笑甚欢地从他旁边经过,如同擦肩了一位路人。

萧里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在我和他擦肩那一刻,时间化为了一个静止的点,随后无限地拉长延伸,这一幕化作了一种凌迟的折磨,我离开他的时候只有那一秒钟,可是那一秒钟的时间里,萧里的世界似乎天崩地裂了一次。

真好,萧里。

原来你也能被折磨成这样。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凡人。

我陪着容羡把所有的检查项目都做好了,现在等待着第二天的结果,我问容羡浑身上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容羡说,哪儿都不舒服。

我说,“你是不是欠打。”

容羡说,“小颜,你凶我,嘤嘤嘤。”

我觉得眼前的容羡十分熟悉,他凭着本能和我相处,那种感觉没有丝毫的尴尬和差距,我们之间向来都是这样的。

是的,那么……我们三个人之间呢?

早就已经彻底变掉了。

我没去想之前和萧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只是想着快点替容羡检查完,后来现在想起来,觉得我有些残忍得过分了。

我都没想到我能冷血到这种地步。

陪着容羡回到病房,我点了外卖,容羡看着我去拿了粥进来,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怎么没有我那一份?”

我愣住了,“你也没说你要吃啊。”

容羡被我气得吐血,后来眼睁睁看着我吃,急得过来跟我一起抢,我笑得在一边差点把粥倒翻了,我们两个人之间就这样永远都是打闹的,我忽然间在想,这个时候萧里在哪里,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事情呢?

我知道贯穿我人生这么久,萧里和容羡都是不可替代的存在,我也知道萧里曾经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情,他替我撑起的一片天如今早已天塌,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抵消,哪怕是爱和恨,好和坏。

我后来待在容羡病房里的陪睡床上睡觉,傍晚时分夕阳如血,秋季的天气微凉,病房里也有丝丝凉意,这导致我入睡很快,并且很沉稳。

容羡下床,怔怔站在陪护床边7q5,qw后来推门出去,看见走廊过道里,有个身子细长的背影立在那里,手指里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目显得愈发淡漠。

容羡轻声关上门,随后走出去,“这里禁烟。”

萧里愣了愣,把烟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对着容羡淡淡说道,“她呢?”

“我病房里睡着了。”容羡说得相当娴熟,像是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晚点喊她起来回去,小孩还等着。”

“傅暮终带她小孩出去玩了。”

萧里嗓音低沉,“她从来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孩受什么委屈。”

容羡有些错愕地看了萧里一眼,“你是在嫉妒你这个身为父亲的,不能陪着自己小孩出去吗?”

萧里没否认。

容羡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压着所有的情绪,问了一句,“你和她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萧里皱了皱眉,白皙的脸上一双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些许异样的光泽,“你是问……”

“我的意思是。”容羡顿了顿,才继续,“小颜愿意原谅你了吗?”

萧里低低笑了一声,“这种问题有意义吗?你需要从我身上听见什么回答来获取快感?”

容羡表情变了变,随后道,“萧里,你用错了方式。”

萧里没想到容羡能说这个,眼神直勾勾盯住他的脸。

容羡对萧里说,“小颜不是这样就会回来的,萧里,你什么承诺,都没给过她。”

萧里的瞳仁微微紧缩了几分,容羡这话直接说进了他的内心里,男人握紧了拳头,只是从不表达出自己的一丝情绪,容羡见他这样,又是一句扎心的话,“你学不会爱人。”

萧里站在那里,身姿沉默,容羡的话让他无力反驳。

是啊,他学不会。

他这辈子习惯了呼风唤雨,习惯了伸手就有人迎合,从来都是别人倒贴的份,他却没有对谁动过真感情。

所以当他沦陷的时候,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到来,他除了抢夺和占有,别的什么的不会,甚至说连最基本的尊重,他都没有去考虑过。

萧里最怕的,大概就是发觉自己已经处于被动地位,除了等待别人的接受,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于是越来越怕,于是越怕越不择手段,等到这场戏终于落幕的时候,萧里才惊觉,原来自己,始终一个人。

容羡觉得自己应该提点到位了,也不多说别的了,就是拍了拍萧里的肩膀,轻声道,“你用别的方式来让她靠近你,是不可能的。萧里,只有你去靠近她,只有你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小颜才能看见你的努力。”

萧里眼眶微红。

容羡又道,“而且……她不是不肯原谅你,她只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当时睡得很熟,没想过容羡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我若是在场,怕是会当场哭出来。

对的,或许我原谅不了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恨我自己的不争气,恨我的一切,恨我胆小懦弱亦或是极端偏激,更恨我自己连恨萧里都做不到。

所以我兜兜转转将自己困住,但凡遇见萧里,所有的情绪就会转化成更深的自我唾弃——一遍遍告诉我,若是再靠近,你就是个不择不扣的贱人。

若是再接近萧里,那么你白白吃那么多年的苦头。

容羡的声音有些抖,“她没法放过自己,哪怕曾经这一切的来源都是你,但是小颜依旧没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深知自己也不无辜。”

这场爱狱,大家都是同谋。

萧里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容羡刚把门拉开,萧里在背后问,“我能进去吗?”

容羡道,“看她?”

“嗯。”萧里过了一会又说,“别和她说我来过。”

“看一下又没事。”容羡轻声说道,“进来吧,她睡着了。”

那天傍晚萧里站在陪护床边看了我好久,后来伸手替我将脸上落下来的发丝撩起,我感觉脸上痒痒的,动了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朦胧中,似乎看见了萧里那双不悲不喜的眼睛,山河湖海倒映在他眼里,有一种惊人的美感,就这样在他瞳孔里坠亡。

我以为自己是出现错觉了,困意的驱使下我继续闭上眼睛睡觉,似乎和萧里的对视从未出现过,只是我再次闭上眼睛以后,萧里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隔了好久,萧里从床边离开,随后看了眼已经坐在病床上玩手机的容羡,容羡见到他这样,轻笑了一声,“是不是很可爱?”

萧里眼神闪了闪。

容羡说,“我说她,是不是超可爱?”

萧里用一种带着警觉的声音问道,“为什么问我这个?”

容羡摊手,“反正我觉得她特别可爱,当初回来后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她真好看。”

人都是容易被好看的皮囊蛊惑的。

萧里也是。

后来萧里要走,容羡问了一句,“你脑袋上的伤大概要多久?”

“至少半个月。”萧里哑着嗓子,“过阵子复查,再拆线,怎么了?”

“没有,我就问问。”

容羡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到的,忽然间异想天开道,“如果当初失忆的是你,不是我……”

萧里表情一变。

容羡特别贱兮兮地接了上去,“那么现在小颜应该是我的了。”

萧里咬牙切齿,“做梦!”

容羡笑得很嚣张,但是怕吵醒我,也没多大声,对着萧里摆摆手,“再见哟,前男友先生~”

萧里白着一张漂亮的小白脸,眼光冷冷地离开了,后来病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容羡下床,站在了和刚才萧里位置同样的地方,看着我。

他自言自语,“如果失忆的不是我,是萧里。”

在梦中,我听见有人问我。

薄颜,如果萧里不记得你了,你还会爱他吗?

我还会爱他吗?

我想,我爱萧里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一种习惯,哪怕他不爱我,或者说……我们彼此都忘了对方。

更准确一点说,忘记才是一种解脱吧。

我在梦里笑,我要是能失忆就好了,忘了那个曾经爱他爱到失去自我的自己,从此天高海阔,我终自由。

容羡盯着我的脸,轻声呢喃,“三人行……”

天边的夕阳也逐渐被夜色吞没,后来晚上八点,从陪护床上醒来,看见对面容羡在打游戏,我道,“我睡了多久?”

容羡忙着联机,“没看时间,你睡醒了?要不要喊人来接你?”

我摇摇头,“不用,我开车来的,等下开车回去好了。”

容羡乐了,“就你这个把开车当开碰碰车的技术?”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

容羡空出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的潜意识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没说话,过了一会我说,“你在跟谁打游戏?”

容羡笑得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光,我立马知道了,“萧里?”

“嗯,我在。”对面容羡估计开了语音扬声器,萧里的声音一下子传了出来。

我脸上十分尴尬,但是还没尴尬完,就听见陆在清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子抢着嚷嚷,“歪?小颜小颜?你怎么在容羡那里呀!”

我笑了一声,“本来白天陪他做检查呢,结果自己累了在他病房里睡着了。”

“哦哟哟。”对面陆在清和江凛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萧里说,“你要回家吗?我来接你。”

“伐得了伐得了。”我听见陆在清那里什么东西摔地上的声音,紧跟着陆在清模仿萧里低沉的嗓音又做作又矫情地重复了一遍,“你要回家咩~我来接你哟~~”

我听见对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然后是江凛笑得喘气都急促,紧跟着陆在清嚎叫,“大哥大哥!自己人自己人,别动手,我靠萧里你拿刀干什么——!”

我和容羡对视一眼,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萧里的声音传出来,“明年今天,就是你陆在清的忌日。”

陆在清说,“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妈的我这是用生命给你助攻,你居然要杀我?好,我滚,我自杀了,你别拦我。”

萧里说,“我给你递刀子,你不自杀,你就是我儿子。”

陆在清说,“爸爸。”

“……”

这天晚上萧里他们还是来接我了,可能他一个人比较局促,所以喊了陆在清他们一起来,我看见一群富二代站在医院楼下,不知道的以为来了一群牛郎接我,我走过去都特别不好意思,感觉很羞耻,萧里说,“你晚上要出去吗?”

我觉得他今天对我莫名地很殷勤,所以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嘛?”

萧里帅脸一拉,冷不拉几地说,“我就问问。”

“哦。”我往前走,去我自己的野马旁边,然后坐进去,萧里站在外面,我就摁下车窗,探出头去说了一句,“我出去也不告诉你。”

就是故意的。

“……”萧里脑门上的青筋明显跳了跳,换做以往这种时候他肯定分分钟教我做人了,这回居然咬牙切齿地冲我笑了笑,虽然那笑挺狰狞的,但是看起来的确是笑,“行。”

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你开心就好。

我哼了一声把车窗关上,然后发动车子,陆在清他们几个跟着一起发动车子,于是这天夜里高架上出现了很传奇的一幕——一排几百万的豪车围着一辆七十万的野马在高架上狂奔,后来我按下车窗,迎着风我问陆在清,“要不要去外环下面吃夜宵?”

陆在清一说话吃了满嘴风,瞎几把喊着,“你说什么?”

“要不要下去吃夜宵?!”我加重了声音。

陆在清说,“我听不清——你去问萧里!”

草泥马的听不清,听不清怎么会让我问萧里?我咬牙切齿,按下另外一边的车窗,右边的萧里一直都开着窗子,侧脸冷漠,单手搭着方向盘,紧跟着我的速度。

我脑子抽筋了似的,看着萧里那张俊俏的小白脸,心说人不咋地长得还挺帅,当时就流里流气吹了一声口哨。

萧里明显脸一青,倏地把脸扭过来,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车子奔跑带动风吹散他的细碎的刘海,那样子有些漂亮得过分。

我一下子就结巴了,速度都跟着放缓了,“那,那个你晚上,要,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萧里冷笑,我总觉得他下一秒蹦出口的就是吃你mb,但是他愣是忍住了,狞笑着说,“随,便,你。”

后来我们一路下去,在酒店旁边挑了一家夜宵店,刚坐下没多久,傅暮终跟保姆似的,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带着我俩小孩进来,他说,“你杀了我吧。”

我一看就乐了,“你们对叔叔做了什么?”

“他带我俩去迪士尼了。”薄妤看见萧里的时候,明显很激动,果然女儿都是和爸爸亲近的,也没顾着我,上去扑进萧里怀里,“哇!爸爸——”

我当时就看见萧里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窜进自己怀里那个毛茸茸的小姑娘,还有点不习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妤抬头看着萧里的脸,很真诚地说道,“爸爸真帅,长大我要嫁给你。”

萧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明显薄妤这通夸,夸得他很开心,就像是屌丝一下子寻回了男人雄风,单手就把薄妤抱了起来,都没多花力气,我就看见我女儿安安稳稳靠在了他怀里。

高大的男人,怀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这模样走进大排档惹得一堆喝多了的姑娘在背后议论——

“我靠那个男人好帅。”

“带女儿啊,真厉害,是不是单亲?”

“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诶,你们谁去探探?”

萧里抱着薄妤去最大的桌子,一路上无数人盯着背影围观,我们几个跟在后面都没有分到一丁点的视线。

我牵着薄蔚,薄蔚可怜巴巴看着我,我说,“你别看我,我抱不动你。”

薄蔚说,“我要不还是当个姑娘吧。”当女孩儿福利多啊。

我笑着对薄蔚说,“不高兴了?回头让萧里抱你。”

陆在清说,“来,你喊我一声爸爸,我抱你。”

薄蔚说,“不乐意。”

“……”陆在清抱着江凛哭,“萧里欺负我算了,萧里的儿子也欺负我!”

江凛像是摸小狗一样摸了摸陆在清的头,眯眼笑着说,“那要不,我哄哄你?宝宝乖乖……”

陆在清蹲一边吐去了。

我们走到的时候,傅暮终也顺路坐下了,他一坐下,萧里脸上就带上了不爽的表情,大概是因为这个男人把他所有的该做的事情都抢着做了,导致俩小孩对傅暮终比对萧里还亲切,所以他莫名地带着敌意。

傅暮终指指自己,对我说,“我一基佬我都得躺枪吗?”

江凛说,“在萧里眼里,都是无差别情敌。”

“行。”傅暮终说,“我回头给薄颜找一堆牛郎,气死萧里。”

陆在清啪啪鼓掌,“勇气可嘉!”

这顿夜宵吃的不尴尬,其实全程就是薄妤和萧里的主场,小女儿窝在萧里身边,抓着自己爸爸一只手,萧里另一只手就被薄妤指挥着全场夹菜,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眼里带着闪闪的爱心,似乎对于自己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的爸爸很满意。

我觉得萧里要是夹两片生姜,我这个傻瓜脑子的女儿都能直接吞下去。

但是我不怪薄妤,她和薄蔚从小缺乏父爱,哪怕傅暮终对他们很好,同样不能抵消他们心里真正渴望的亲情。小孩子依赖父母是本能,薄妤能喜欢萧里,我不意外。

薄妤说,“爸爸,你真的好帅啊。”

萧里笑起来一张脸能把周围一圈偷偷看他的女人的眼闪瞎,他说,“哪儿帅?”

我女儿被他这张帅脸迷得七荤八素,“都好看!比傅暮终叔叔好看!”

傅暮终吃着生蚝一噎,“小没良心的,下次不带你出去玩了。”

薄妤冲他做鬼脸,有了萧里在身边,一点也不怕傅暮终的话了,扯着萧里的袖子,手上还带着油脂,萧里倒是不介意小女儿弄脏他的袖口,低头看她对傅暮终嚣张地说,“我以后有爸爸带我去了!你去找福臻哥哥玩吧。”

“谁,谁要找他!”傅暮终脸上一阵尴尬,萧里敏感捕捉到了一个名字,“福臻?”

挺耳熟。

“……”傅暮终总算抬头,硬着脖子,“对啊,我……我发小!”

“你找福臻玩?”

萧里脸上的神色五彩斑斓的,他多聪明的人啊,小孩子嘴巴里的找别人玩,肯定和大人理解的不一样,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gay?”

傅暮终气得想拍着桌子站起来,“看什么看?没见过长这么帅家里还这么有钱的基佬?”

萧里蓦地把眼神转向我。

他因为这个男人误会了我好久。

以为傅暮终是我新欢,以为我和傅暮终同居了五年,以为傅暮终是要抢走他的孩子,做薄妤薄蔚的父亲。

然而……这一切误会在真相面前都彻底坍塌了,傅暮终是个gay,喜欢男人,不可能跟我有任何暧昧。

我觉得萧里此时此刻看我的眼神不只有质问,还带我看不懂的复杂。

更深层次地说,或许,是他在后悔。

后悔误会傅暮终和我关系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那些侮辱人的词汇,对我进行的那些人身攻击。

这种事实就像是一个耳光打在萧里的脸上,他当初冷血又信誓旦旦地骂我贱,骂我水性杨花,如今却被这种痛苦反噬。

我没去管萧里那些情绪,那种眼神让我觉得害怕,有一种无处可逃的错觉。

仿佛我又重新沦陷在他眼里,让我心惊肉跳,所以干脆直接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看萧里的脸。

薄妤倒还是让萧里帮着夹菜,萧里还给她剥虾仁,我们一群人统统张大了嘴巴,实在是太过震惊。

我就没见过萧里伺候谁。连伺候我都没有这种地步。

然而萧里一颗一颗剥干净了虾仁,放在薄妤的碗里,又给她倒满了橙汁,然后端到她面前。

薄蔚更是嫉妒,高喊着,“爸爸,我也要——”

萧里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还是带着老父亲的慈爱和宠溺的,一抬头对上臭小子,俊脸一拉,“自己剥。”

薄蔚委屈巴巴地看着我,陆在清和江凛嫌他可怜,手忙脚乱给他夹菜,陆在清剥出来的虾仁肉都是缺的,样子实在是丑,我们一群人笑得哆嗦,江凛说,“你能不能不要作孽了,虾多可怜啊!”

陆在清说,“靠,我以前也是被人伺候的好么!”

薄妤夹了一只虾过去,放进薄蔚的盘子里,“我分你一只爸爸剥的。”

薄蔚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他一定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为什么萧里光疼妹妹不疼他,他要造反了,要离家出走……

我后来哄薄蔚,“可能萧里喜欢女儿。”

薄蔚说,“不公平,怎么能重女轻男。”

江凛说,“看不出来啊,萧里你是女儿控。”

萧里不以为然,“等你哪天生了个女儿你就知道了。”

江凛被他气笑了,“未婚生子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要不是薄颜给你生,你上哪去找你的小祖宗?”

萧里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我手机振动,点开来发现是陆在清拍了一张萧里和薄妤的照片发群里,是一张萧里低头照顾薄妤吃饭的样子,薄妤水嫩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依赖,而萧里眼神也很沉稳,和以往那种淡漠不一样,是带着耐心和细致的那种沉稳。

【陆在清:夭寿了夭寿了,渣男翻身洗白做女儿控了。这世界上所有的渣男都应该尝试生个女儿。】

【陆如冰:萧里和他女儿?看不出来啊,啧啧。】

【薄誊:照片上看起来挺好的。】

【陆在清:哎哟,你是不知道萧里有多疼女儿,自己儿子都丢在一边不管了,我们薄蔚真可怜,长大可能又是一个渣男。】

【小梨头:可是薄蔚长得很帅啊!】

【小梨头:我愿意等薄蔚长大,希望他到时候来糟蹋我。】

【费矢:???】

【陆在清:到时候到底是谁糟蹋谁?】

【小梨头:???】

【费矢:??????】

【江凛:打起来!打起来!】

【薄颜:我挺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渣男,然后我就看着他天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我这个当妈的就可以成为恶毒的婆婆。】

【江凛:薄颜的人格已经被扭曲了,想当恶毒的婆婆。】

【小梨头:然后这种时候就有一个纯洁的白莲花和你儿子谈恋爱,导致你儿子跟你翻脸,带着女人私奔,那岂不是美滋滋?】

【萧里:敢私奔,捉回来打断腿。】

【小梨头:??wait?是萧里?当爹的在说话吗?】

【萧里:怎么,你要认我做干爹?不了吧,我怕费矢揍我。】

【费矢:不用怕。我他妈肯定打死你。】

··········

我们散场的时候,我发现薄妤还是抓着萧里的手,父女站在一起,像是一对明星,我远远望去觉得这样的场景还是很养眼的。

连着对萧里的嫉妒和愤恨都已经省去了。

随他们去吧。

我对薄妤说,“该回家了。”

薄妤有些舍不得萧里,轻声道,“爸爸,你明天还会来找我们吗?”

萧里说,“你希望我来吗?”

薄妤一下子眼里有了光亮,“我希望你天天来!”

萧里勾唇笑了笑,我发觉这厮最近笑得很频繁,以前拉着一张冷脸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堆女人倒贴了,这会笑了,那群女人不得发疯?

“好啊,你想我了,喊你哥哥给我打电话。”

萧里看了一眼薄蔚,小男孩似乎也很想要萧里去摸摸他的脑袋,于是萧里上去,伸手弹了弹薄蔚的脑门。

这动作像是以前对我一样。

他对我儿子说,“你是男人,知道吗?”

薄蔚似懂非懂看着萧里。

萧里说,“所以要照顾好身边的女人,如果哪天薄妤和薄颜出事了,我会找你的。”

薄蔚感觉肩膀上像是一下子被人托付了重任,表情都跟着严肃了,很认真道,“我懂了爹地,我会乖的。”

“嗯。”萧里支起身子来,随后看向我,对我说,“再见。”

那一瞬间,我总觉得自己被风沙迷了眼,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可是最后回应萧里的,也是同样的两个字,再见。

然后我牵着他的孩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坐上了车子,薄蔚问我,“妈咪,为什么你眼眶红红的?”

我摇头,说,“晚上吃的菜有点辣。”

薄蔚马上过来问我,“那你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自从萧里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身边的女人开始,薄蔚就很严肃,他知道这是自己爹地看得起自己,也知道,这或许才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只有女人才会向男人撒娇,索要宠爱。可是他是小男子汉了,男子汉和男子汉之间,只有托付。

这才是一种信任和尊重。

我看着薄蔚,忽然间觉得感慨,我教了薄蔚那么久,哄了他让他别不开心,原来萧里寥寥几句,就会让他进步。

让他知道,男生的肩膀,是用来承受女人的依靠的。

一个父亲对于小孩子的责任有多重大,我忽然间明白了,愈发觉得心情恍惚,后来一路上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把小孩子交给萧里去管教,他哪怕再差劲,对于小孩,都有着比我更加高明的教育方式。

但是后来我看见薄妤和薄蔚跳下车后冲我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一下子释怀了。

原来就如同我需要他们一样,他们,也需要我。

若是离开了我,薄妤和薄蔚也一定会伤心难过吧。

········

这天夜里,萧里从高架上开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一脸担忧,脸上挂满了焦虑。

萧里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妈,余敏问道,“你今天遇见小颜了吗?”

萧里一怔,自己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余敏也没瞒着,“在清把你和薄妤的照片发我了……”

说实话,当妈的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孙女坐在一起吃饭,大的剥壳,小的吃虾,亲密无间的父女,或许就该是这副样子。

可是现实,远远没有照片来的美好。

余敏想要这双儿女回来萧家,好好地当萧家的孙子孙女,受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大家都和和气气过日子,一家人幸福美满——但是她也不能逼迫他们复合。

所以她才会着急,她想着:若是萧里能够成功让薄颜原谅他,或许小孩的事情才会有个着落吧?

萧里有些烦躁,“陆在清怎么把照片发你看了?”

“我这个当奶奶的,怎么就不能看了?”

余敏上去,对上萧里的视线,“你……你和小颜怎么样了啊?她还委屈吗?她有没有什么要求?”

若是委屈就好了,若是有要求就好了。

萧里低低笑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可是我对他,根本一无所求。他连补偿,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种感觉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余敏就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跟着拍了拍萧里的背,“那……那慢慢来,我们不着急,啊?别让小颜觉得自己被强迫了,你也别逼她太紧,她慢慢会原谅你的,肯定的……小颜心软,现在一定还生气呢,她那么乖,不会心狠的……”

萧里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余敏过了一会觉得无奈,眼神里慢慢的都是失望,“阿萧,你看看如今这个局面,要怎么办呢?”

萧里垂在身侧的手指根根握紧。

余敏以为自己儿子的沉默,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又觉得不争气,说话都不顺畅了,“你看看你这个一张冷脸的样子!小颜再好都要被你气走了——我真是……我也要被你气死了,小颜哪怕原谅了你,你难道也就摆这张脸面对她吗?”

“我想娶她。”

这话出声落地的瞬间,惊得余敏倒退了两步。

她有些不可置信,颤抖着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萧里像是失了魂,眼神如同黑洞,正片世界慢慢凋零,他道,“我想……娶她。那种,你们都见证的娶,我想把她娶回家。”

男人转头面对自己已经年迈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有点悲伤又令人心疼的笑容,“可是好像,她已经不再愿意嫁给我了。”

曾经有人一遍遍在他耳边质问,用徒劳无功的诉说——为什么是薄悦,为什么不能是我?

萧里,爱我有那么难吗?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却像是一种嘲讽。

讽刺他不懂珍惜,一步步把爱情变成了苦果。

余敏红了眼眶,觉得心口像是打结一样,“你们几个,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颜喜欢你那么久,我居然没看出来,还好几次当着她的面问你和薄悦的事情……我这是往她心里在捅刀子啊……她一定委屈死了……”

是啊,一定委屈死了,所以心才死了,硬得刀枪不入。

萧里眼里露出了些许挫败,随后又强撑出笑容来,“您别担心,我努力……如果不行,我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受委屈……”

“她一个人就是受委屈!”

余敏带着哭腔说了一句,“我也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的,我都没法想象她一个人在新西兰五年怎么过来的,快点把她接回家吧萧里,妈也想好好对她补偿她……”

萧里喃喃着,“我也想。”

但是人家不愿意跟他回家啊,他能怎么办。

**********

容羡回来了。

安娜看见自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当场崩溃了,抱着容羡一遍遍哭,本能地想要搂紧,又怕伤着容羡,容铮都跟着抹眼泪了,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是我们家容羡吗?”

容羡情绪也被感染了,虽然忘记了,但是亲情的羁绊依旧是浓烈坚固的,“爸,妈……抱歉瞒你们那么久,萧里说了,一开始我的情况不稳定,非常危险,也不敢贸然告诉你们,怕你们又受到伤害……”

安娜差点直接给萧里跪下了,萧里大喊了一句安姨,余敏上去立刻把安娜扶住,“你想什么呀!干什么这样,容羡回来了不是好事吗?”

安娜哭得双眼通红,“阿萧,阿姨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感谢你。真的……全靠有你,全靠有你……”

萧里说,“安姨,您别这么说,我们都一家人,容羡能回来,大家都很高兴的,您也别哭了。”

“对,我不哭了。”安娜胡乱抹着眼泪,喊了一声,“容嫣!快下来!别练琴了,过来——”

有个小女孩蹦蹦跳跳下来,“什么事呀妈咪?”

然后,就看见了立在自己眼前那个大哥哥。

亲情如此神奇,容羡都不用自我介绍,容嫣却凭着本能,小孩子的本能,问了一句,“你……你是我的哥哥吗?”

我们所有人都再一次红了眼睛。

容羡张开双臂,笑着说,“对的,我出去环游世界了,现在回来啦。”

容嫣开心地扑进容羡怀里,高兴地大叫着,“我有哥哥啦!我有帅哥哥啦!哇!”

容羡轻轻拍着容嫣的头,容嫣看着从容羡肩膀上抬起头来看自己的母亲,道,“我以前做梦,就老是梦见我有个哥哥,妈妈你还骗我说没有,哼!”

安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最后还是红着眼睛笑了,“对的,是妈妈不好,不该瞒着你,你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嘛。”

“哥哥,我要礼物。”容嫣扑在容羡怀里,抬头天真地看着他,“你环游世界的礼物。”

“好呀,等我以后慢慢给你。”容羡摸着容嫣的脸,轻声道,“你是我的妹妹。”

“嗯,我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保护我,哼。都说妹妹是小公主!”

容嫣的语气让大家都笑了出来,包括我。可是一片欢乐中,我看见有人始终眼神深痛。

是萧里。

那时,我便想起了史铁生的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萧里似乎现在就是这样。

人间美景,家人团聚,那些熬过折磨以后的好日子都在慢慢到来,只有他孤身一人,似乎和所有的大团圆在不停地擦肩。

明明是他撑起的一切,明明是他不动声色地在暗中守护。

——可是他好像,一点都不快乐。

我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忽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孤独得要人命。

大概是我注视萧里太过认真,导致萧里发现了我的眼神,转头过来看我,那一瞬间我和萧里的眼神对上,他眸中冷光让我一下子挪开了视线。

我觉得我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替萧里想些什么,萧里本人也不需要别人对他有过分的同情,他哪怕再可怜,都犯不着别人去施舍,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习惯真是容易让我犯贱。

后来容嫣也过来找我玩,我虽然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这阵子也是刚回去,没有见过她本人。这,也算是头一次见。

容嫣抓着我的袖子,天真地问,“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我一愣,没想到容嫣会说这个,所有人眼神都朝着我们这里看过来,我有些尴尬,笑着说,“不是。”

“真可惜。”容嫣眼里闪闪发光,“您真好看!”

我笑着弯腰去摸她的脸,安娜因为看见儿子回来,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似的,到现在都没敢接受这个现实,生怕一眨眼容羡又不见了。

她喊我们大家晚上留在容家吃饭,容铮也帮着一起下厨,我们没推脱,是该好好聚聚了。

后来大家围着桌子桌下,容家人准备了无数好吃的端上来,有萧里喜欢的日料刺身,有江凛喜欢的龙虾,陆在清最爱的生蚝,连同我喜欢吃的蛏子都有,我还有些惊喜,“好肥的蛏子!”

“你喜欢就好。”安娜在一边忙着布筷子,挨个分给我们,我和萧里被他们挤到了中间做在一起,惹得容羡频频看我好几眼。

容嫣咯咯笑,天真娇俏,“哥哥老是看着漂亮姐姐。”

安娜以为小孩子在闹,还笑说容嫣不懂事,容嫣又撅着嘴巴,“真的,哥哥看姐姐比看我时间还长,哼,我才是哥哥的小公主。”

我隐隐觉得身边萧里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他眼神闪了闪没说话,后来容羡给我夹菜的时候,我敏感察觉到了萧里眼神都一沉——

他好像是在在意。

我没说话,吃着容羡夹给我的菜,他明明忘记了,可是似乎又没忘,给我夹的,通通都是我爱吃的。

我怔怔看着碗里的菜,有些回不过神来。

后来我看见油肉,习惯性捅了捅身边的萧里,我说,“这块太肥了。”

萧里没说话,把筷子伸过来夹走了,我和容羡经常挑自己不要吃的然后丢给萧里,萧里时常被我们给气死。

然后没有外人的时候,萧里也把我当垃圾桶,不要吃的就干脆全都让给我,看着我把东西吃进去,脸上每次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陷入一种回忆的死循环,感觉我们三个人之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等我回过神来,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然而这顿晚饭,吃到一半,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薄悦敲响了容家的门。

我们大家抬头,发现进来的是薄悦的时候,都无比震惊,饭吃到一半通通放下筷子,望着站在门口的薄悦。

我注意到萧里啧了一声,眉毛皱起来,眼里带着些许不爽,显然薄悦的出现也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薄悦是直直朝着萧里而来的。

所有人眼里都带着震惊,我坐在萧里身边,感觉到一股怨气扑面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薄悦来到了萧里面前。

她眼里还带着眼泪水。

萧里表情冷漠,虽然薄悦出现了,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容,仿佛薄悦的眼泪水根本影响不到他。

随后,男人低沉问了一句,“有事?”

如此生疏淡漠的态度。

薄悦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红着眼睛问萧里,“阿萧,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陆在清等人都被薄悦这声质问,问得回不过神来。

薄悦这样上门,是来算账的?

可是唯有当事人之一的萧里眉眼无情,我一直觉得薄悦的眼泪是最能打动萧里的利器,只是此时此刻萧里面对薄悦的态度不再像是我印象里那种耐心。

我颇为意外,没想到萧里和薄悦之间也似乎闹掰了?

薄悦看了我一眼,不顾安娜在场,指着我说,“是她吗!是因为她吗?!”

我一愣,薄悦冲我走来,萧里猛地抓住了她,“你想干嘛?”

“就是因为薄颜,你才要跟我两清是不是?”薄悦失了理智,众人在场都直接嘶吼,容羡拍着筷子站起来了,“你发什么疯!”

萧里眼神冰冷,“别再来闹,王妈!麻烦您把她带出去!”

“萧里你这人渣!”薄悦抓狂,哪怕被人抓着,一样拼命反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碰都不碰我,还耽误我结婚,你心里有薄颜,你装什么高冷,你这贱男人——”

萧里冷笑,“这就是你和顾历川搞在一起的理由?”

薄悦脸色一白,“我……我没有……是你辜负我……我没错,我不可能……”

安娜完全没想过眼前会出现这一幕,感觉一切都乱了套了,萧里和薄颜?薄悦和顾历川?这几个小辈都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容羡扭头看见自己母亲一脸错愕,立刻把安娜按回去,“没事……妈您别多想,萧里会解决好的。”

“萧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薄悦喊了一声,像是彻底撕破脸皮,然而萧里无动于衷,她的疯癫影响不到他丝毫。

而后男人缓缓勾唇笑,“薄悦,你是真的自我洗脑太成功了,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吗?”

薄悦浑身一哆嗦,下意识道,“我没有……”

“当年薄颜的刹车油门,你有没有动过手脚?”萧里低低笑了一声,这声笑将我一下子牵入了过去的回忆,那个狂风暴雨之夜的记忆扑面而来——酒精的驱使,嫉妒的推动,我红着眼睛踩下的油门,猛然打转却不听使唤的方向盘……

萧里那张脸依旧漂亮得出挑,可是眼神却冷的像是一个黑洞。

他慢条斯理地说话,语气不缓不急,可是偏偏这样,我觉得他理智到有些过分残忍,“你如果想真的跟我在这里算账——薄悦,我不介意来算总账的。”

薄悦倒退几步,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很占理,被萧里这样一说,顿时脸上的表情变掉了。

不……萧里为什么会知道,萧里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安娜听着这些对话,脸上神色也一直变换,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突然间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

而我,却在听见萧里那一句质问的时候,再也无法冷静,当场冲过去,得亏江凛坐在外面眼疾手快把我拦腰搂住,“小颜你——”

我红着眼睛喊了一声,恨自己当初捅的薄悦那一刀怎么不干脆把她捅死,“你是给我的车子做手脚?”

是你导致的我没办法停下车子?

是你让我牵连容羡成为植物人,牵连萧里替我背锅坐牢?

是你苦心积虑刺激我,又让我冲动,然后毁了一切?

我内心所有的情绪到了一个顶点,手脚都开始抖了,江凛用力把我抱回来,我嗓子哑了,“薄悦,我在薄家能让给你的,从来都是让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薄悦可能还是怕我的,毕竟我当初拿酒瓶扎她肚子毫不犹豫,她被王妈拉着,看我这幅样子,想也不想道,“你要问我为什么?哈哈,薄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萧里那些事情吗!你真的恶心,让我觉得恶心!凭什么萧里从高中开始眼里只有你,从来都没有我!”

我愣住——从未想过她能吼出这种话。

猛地扭头去看萧里,萧里哪怕被人拆穿,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面对薄悦的冲动失控,只是冷冷一笑,咧嘴的样子轻佻乖戾,“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因为你入不了我的眼啊。”

“那为什么你后来又要跟我一起?”薄悦不可置信,被萧里这样轻飘飘一句说得天都要塌了,安娜看不下去了,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你们这是要闹到容家来吗!”

薄悦一哆嗦,抬头看着安娜,“安姨……”

“悦悦,你是找萧里有事吗?”安娜刚才把一大段都听走了,大概也能想明白一些事情,毕竟过来人,“容家不是你来耍无赖的地方!”

薄悦看着安娜这幅严肃的模样,才知自己刚才有多冲动,可是她真的根本无法冷静,一听到萧里要拿钱打发她从此不再联系,她就觉得惊慌害怕。

怎么能这样……萧里为什么会突然间要和她撇清楚关系?

一定是因为薄颜,她听说薄颜身边有两个小孩,所以一定是和那两个小孩有关,萧里这是铁了心要她滚,她怎么能忍受!

都等到现在了,萧里却要停止了,她只想得到萧里而已……她都做了那么多,哪怕不择手段心机费尽都过来了,什么恶人坏人都做了,最后却还是落得一个被萧里抛弃的下场!

“我就是个替身……”薄悦想上去抓萧里,“萧里我错了,我不闹了好不好?我还可以再乖的,为什么薄颜求求你你就会心软,为什么我不行……”

“大家都看着呢。”萧里低笑了一声,毫无动容,“多丢人啊,薄悦。”

萧里一句话,让薄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无法想象萧里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情的,只是若是这些事情的真相,真的被萧里握在手里的话……

薄悦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萧里抽空还夹了一片三文鱼放进容嫣的碗里,容嫣看不懂这场闹剧,也听不懂对话,只是懵懂地问一句,“你们在吵架吗?”

萧里笑笑,“没有,没事呢,你吃吧。”

他根本没把薄悦的找上门当一回事。

容嫣看了我一眼,又把三文鱼放进了我的碗里,对我说,“漂亮姐姐的脸色不好。”

我也只能学着萧里刚才那种笑,摸了摸容颜的脑袋,“一起吃吧,你别怕。”

我们全过程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似乎只有薄悦一个人崩溃,而大家,都不以为意。

安娜有些看不下去,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阿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方便……告诉阿姨吗?”

安娜眼里的萧里就像是自己半个儿子,容家出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萧里撑起来的,现在看见薄悦这样疯癫找上门,又把别人牵连进去,她有些心惊。

她觉得自己……似乎看不懂这群从小看到大的小辈了。

萧里表情还是凉凉的,对着薄悦眼皮都没抬,“还有别的事情吗?”

薄悦抓着萧里的手,萧里眯了眯眼睛,“放开。”

“萧里,别这样……你别吓我好不好?我陪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薄悦看着萧里脸上毫无动容的表情,又立刻来看我,“薄颜,都是因为你……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语气和萧里的冷淡一模一样,“关我什么事?”

王妈又上前来拉薄悦,安娜也觉得这样闹实在是太难看,“悦悦,你别这样了,你和萧里之间的事情,别怪到小颜头上去……”

“阿姨!薄颜就是个小三——”薄悦哭着喊了一声,“是她拆散了我和萧里,是她!都是因为她萧里才不要我……”

“你闹够了没有!”

原本还一直不受任何影响的萧里忽然间冷冷呵斥了一句,“是不是觉得全世界你最无辜?”

薄悦瑟瑟发抖,安娜被薄悦那一句小三给吓到了,扭头来看我,“怎么回事?当初萧里和薄悦订婚……”

我低头,握紧拳头,“是我纠缠萧里。”

安娜倒抽一口冷气。

萧里红着眼睛看向我,不可置信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薄悦却像是得到了保证一下,尖锐地笑了几声,“听见没!她承认了!她不要脸的纠缠萧里,我是受害人,你们凭什么帮着一个小三,凭什么!”

我敏感察觉到薄悦的精神状态已经隐隐不对了。

她仿佛比我还要可怜。

这顿晚饭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容嫣被保姆带回了房间,王妈抓着薄悦,“小姐,您想闹什么呢,脑子有病就去医院看看……”

“你才有病!”薄悦狠狠推开王妈,又过来扒拉着萧里的大腿,“阿萧,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无辜的,我只不过想好好爱你而已……你看,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杀人犯法……”

萧里啧了一声,甩开了薄悦,“今天没吃药?”

“吃药……”薄悦喃喃着,“什么吃药,我根本不知道……阿萧,只要是你给我的,毒药我都吃。”

我听不下去了,我说,“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萧里总算转了眼珠子过来看我一眼,发现我这话是对薄悦说的,薄悦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才是最爱萧里的,我为了他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包括杀人吗?”

我咧嘴笑了笑,“害怕自己没有我拼命,所以现在用尽一切想让萧里看见你的努力吗?”

说实话,薄悦如今这样狼狈不堪,我看得挺开心的,大仇得报一样。

薄悦摇头,像是在给自己洗脑,“我没有杀人,我只是为了自己和萧里的未来,解决一些问题而已……我是为了我们好……”

薄悦又哭又闹,可是萧里当做没看见,她尖叫了一声上来掐我,江凛把我拦到背后一挡,自己脖子上倒是被薄悦的指甲划开一条缝,陆在清倒抽一口凉气,“嘶——报警吧,这疯女人闹起来没完没了了!”

“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报警!”薄悦倒退两步抱住自己的脑子,“我没做错……警察不可能抓我的,证据我都销毁了,我不会的……萧里,你就是恐吓我,你什么证据都没有!”

她没想过萧里居然会知道一切,若是这样,她今天就不会上门,这等于让自己往火坑里跳,而薄悦把这一切都归根于我——因为我在,所以萧里才会这样对待她。

警察过来控制薄悦的时候,她还是那副说辞,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我看着薄悦被压住,蓬头散发双眼血红——为了萧里变成这副样子,却始终得不到他的正眼。

在残忍这方面,谁的造诣都没有萧里深刻。

可是薄悦顶多安个精神失常私闯民宅的罪名,因为那些证据时隔五年已经不复当初,搜集的力度一再被加大,警方暂时做不了判定,最后她又被带回薄家,是薄誊过来接手的。

他看着自己曾经那个白天鹅妹妹变成这样,看了眼萧里,“这五年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关我什么事?”萧里这回有反应了,“薄颜走后五年我就没主动找过她,谁知道薄悦一个人自己在干嘛?”

他好歹还想给点钱打发呢,就没想过薄悦这样纠缠得要命。

安娜搂着我不停的安慰,“小颜别怕,再也没人对你动手脚了……阿姨一直不知道原来是薄悦干的,你别怕……”

我整个人居然一直在哆嗦,而我却没意识到。

不……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我要把薄悦送进监狱,我要让她得到应有的教训!

——————————

因为薄悦的上门,萧里把事情捅开,干脆什么都配合警察提交了一切,薄悦在两天后又被警察带走,被带走的时候看着手上的镣铐,她像是疯了一样,“萧里?你送我进监狱?为什么——你骗我!你欺骗我的感情!薄颜,你去死吧——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冲她挥挥手,“再您妈的见。”

我坐在薄家里面,看着薄蔚和薄妤被两家人的长辈抢着要。

余敏说,“小颜,真的谢谢你给我们萧家生小孩……薄蔚,过来给奶奶看看……”

我哥薄誊抓着薄妤的手不肯撒,薄妤也很喜欢他,“舅舅你真帅!”

薄誊一个冰山脸,难得居然笑了,眼神又特别复杂,看着薄妤的脸说,“真好,像她……”

萧里把我拉来了门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有什么想问的?”

我说,“你是怎么查到的薄悦?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说。”

萧里说,“因为以前……没查啊。”

这个答案干脆利落,硬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以为萧里是早就知道了薄悦不是好东西,所以潜伏为了帮我报复;或者说萧里可能还有更深的计谋,所以一切忍着没说——

但我没想到答案就是,萧里说,哦,以前没查。现在想起来了,所以顺手查了查。

“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一个月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没问我。”

“那这一个月,你为什么不先把薄悦抓起来?”

“忙着抓躲在国外的顾历川了。”

“……”我现在有些无语,不知道该弄什么表情,干脆转身就走,萧里说,“你等等,事情没结束。”

我对于这个结局,哪怕不接受,也得接受,薄悦自己作死真相大白,我觉得还不够惨。

我想要她更惨,想要她经历一遍我的痛苦,我一定要把以前的一切重新加注在她身上!

可是萧里说,“薄悦还会被放出来。”

我愣住了,呼吸开始急促。

他说,“动不了她……还有一个原因,她现在,精神有问题。”

法律和道德的漏洞。

我瞳仁缩了缩,是不是任何罪行只要披着精神失常的皮,就可以都被容忍?

我觉得薄悦真的很高明,比我高明多了,她永远都会握着对自己最有利的武器,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我站在那里好久,萧里对我说,“所以,不出一个礼拜,薄悦就会出来,然后被送去精神病院关住,那些证据哪怕收集到了,对于她来说,要实行绝对的制裁,还是有些难。”

我冷笑看着萧里,“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萧里眼神恍惚了一下,对我说,“我知道你对这种下场不满意,事实上,我也不满意……一切进行的有些突然,而且……”

“不要再说了。”我推开萧里,“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不需要你。薄悦若是真的被放出来了,那就放出来好了,我精神也有问题啊,谁怕谁?”

萧里狠狠震了震,我笑着红了眼睛,“如果当初你能早早察觉到这一切,如果你早点查到了真相,如果你相信我对你的坦白,就不会放任薄悦到现在!”

到现在这样难以收场!

萧里,几年前我问你,若是薄悦做的一切的时候,你是什么选择呢?如果那时你愿意站在我身边……这一切就早就落幕了。

萧里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根攥紧,像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自己,面对我的质问,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他,难逃其咎。

没有任何难言之隐,也没有任何别的剧情发展,这一切就是因为萧里的疏忽导致的,哪怕说一句他是原罪,都不算过分。

真好,这一次你总算没有别的隐瞒了,也没有再做过什么为了我的背负,我总算能在这件事情上,恨你恨得干干脆脆。

既然想要救我,为什么还要迟到?

迟到了就是迟到了,没有任何开脱的理由。事后的所有补救,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良心上的好过。

————————

我把所有的行李搬回薄家,薄悦出去了,我就进来了。晚上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各怀心思表情复杂,我对于薄悦的事情还不能接受,连带着看见萧里都是一脸仇视,余敏拉着薄妤说,“晚上去奶奶那里住好不好?”

薄妤把眼神投向我,余敏也带着些许请求看着我,她实在想念自己的孙子孙女,希望我……能高抬贵手。

我对于那种眼神觉得有些不忍,低声道,“薄妤,你自己选择吧,我都支持。”

薄妤小心翼翼拉着余敏的袖子,轻声道,“那妈咪……我晚上,和奶奶一起睡好不好?让哥哥陪你……”

薄蔚看了我,我没有别的表情,就对薄妤说,“好。”

两个小孩同时松了口气。

我觉得有些讽刺,我一个大人,居然到了要小孩替我担心的地步。

晚饭结束余敏带着薄妤走,又顺路来找我,拉着我在书房里说了好一会话,我现在耳朵里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萧里的过错,而我却成了承受一切的人。

原本一切早就可以结束,现在却用这种不三不四的方式来收场。

无法忍受,我绝对……无法忍受!

余敏心疼又内疚地看着我,“事情闹成这样……我们家也是罪人,小颜,阿姨知道你恨,但是你也别和自己过不去,气坏了身子,不好。”

他妈妈都这样放低姿态来讨好我了。

后来余敏拉开书房的门,萧里和薄誊站在外面,我看见萧里,眼神一暗,想绕开他。可是男人却伸手过来。

手腕被他握住,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寒心了,萧里……薄悦居然只是这样一个下场,实在是太令我寒心了。

萧里哑着嗓子对我说,“我们能再谈谈吗?”

我说,不能。

萧里说,“我没想过会这样……”

是啊,他习惯了一切事情都在他手里被把握的感觉,怎么会想到事情能超出他的意料?

我说,“你把薄悦弄进监狱,再来找我谈谈。”

薄誊说,“薄颜,薄悦也是薄家人……薄家若是出了杀人犯……”

我立刻尖锐地讽刺,“是啊,我可不是薄家人,薄悦在你们家要脸要形象,我死活就无所谓了对不对?”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心该是有多硬啊?

薄誊原本是想缓和我跟萧里的关系,没想到说错了话,立刻闭嘴,沉默地替我擦眼泪,我说,“行,是我要求太多,是我太贪心,薄悦能被抓我就该满足了对不对?”

薄誊皱起眉毛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说话了,想去自己房间静一静,萧里看着我走,想追上去,被自己妈妈拦住。

余敏说,“让小颜自己呆一会吧。”

萧里眸光深痛,“妈……”

“你也静一静吧。”余敏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你哪怕为了小颜做过多少好事,都不能抵消。薄悦这事儿我们本来就站不稳脚,要是小颜实在不肯原谅你,我们也不强求,好好帮着她把孩子养大吧。”

萧里沉默。

他知道的,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初的所作所为才会导致,可是事后的补救,真的还有用吗?

薄誊拍了拍萧里的肩膀,没多说别的,两个人都脸上神色复杂,后来要走的时候,萧里过来敲我的门。

我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想也不想就说滚。

萧里隔着门对我说,“你还在生气吗?”

我不想理他了,被子一闷整个人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到了后来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被子,吓了一跳,看见萧里站在我床边,手还维持着伸出来的动作,我愣住了。

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喊了一句,“你怎么进来的?”我不是把门都反锁了吗!

萧里说,“把锁撬了。”

狗东西,居然还会撬锁!上辈子做贼的吗!

我又嚷了一句,“滚出去。”

萧里关上门过来找我,强行闯入房间就算了,现在还强迫我面对他,“薄颜——”

我不想抬头去看他,可是萧里抬着我的下巴,我伸手打掉他的手指,萧里又来抓我,“你别闹,你正视我好吗?”

我咬牙切齿,“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萧里动作一顿,“是因为薄悦吗?”

我冷笑,“你也知道?”

“你想要她什么下场?”

萧里问我,“她现在已经疯了,走法律渠道不一定有用,所以……”

“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我抬头对上萧里的眼睛,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一根根收紧自己的手指,眼里是惊天的恨,“我要她承受一遍我曾经所有的痛苦和惨烈,我要她坐牢,我要她身败名裂,我要她死!”

萧里怔怔看着我。

他从未想过他一个错手,把我逼成了这副模样。

男人将我搂进怀里,我没反抗,但是他却在颤抖。

我们之间,我已经毫无畏惧了,每次害怕的,应该是萧里。

他对我说,“如果彻底解决了薄悦和顾历川,你的人生……是不是才算重来?”

我没说话,无声睁着眼睛,任凭眼泪模糊视线。

我能不委屈吗?我如何不委屈?

萧里你当初想过,有朝一日,我们之间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

薄悦残疾的事情我是在三天后知道的。

知道的时候,我整颗心猛地一寒。

薄誊也是脸色惨白,告诉我薄悦不行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被电击到失禁,失血过多意识昏迷,肋骨都断了两根,身上除了淤青血迹,还有男人留下的各种痕迹。

费璃是个直性子,听说这消息当场发了个朋友圈,连打了十多个哈哈哈哈哈,足以见得她内心有多畅快。

她说,喜闻乐见大快人心奔走相告普天同庆!

【陆在清:女人真狠!】

【江凛:幸灾乐祸太明显了吧!】

【费矢:你笑什么笑?】

【小梨头: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小梨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小梨头:统一回复,我最讨厌的一个白莲花被人揍了,我很开心,我就是这么直白,有本事喊她来找我。】

【费矢:……】

然而我手有点哆嗦,面对现在眼前的兄长,不可置信问了一句,“什么?”

薄誊看向我,那眼神很深,甚至带着点打量,他可能以为……是我找人这么干的。

不是我。

我猛地想到了萧里。

我当场站起来,跑去自己房间给萧里打电话,那边没接,吓得我直接打车去了萧里公司,一路心跳都快爆表了,后来看见萧里坐在总裁办公室里,警察围满了屋子,我愣住了。

我冲进去喊了一声,“萧里!”

萧里正在接受警察的审问,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了些许波动,跟警察说,“我朋友。”

“哦好。”

警察给我让路。

我一看这个架势就有点慌,来到他身边,声音都抖了,“薄悦……是怎么回事?”

萧里笑了,“正好警察也在问我这个。”

“你是薄悦的家属吗?”

警察也看我一眼,“一起来做一下笔录吧,我们正在查是谁对伤患下手的,如果您有什么有用信息,请务必转告我们。”

我在警察的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抬头看萧里,男人侧着半边脸,眼神看起来十分淡漠,丝毫没受任何影响。我甚至开始混乱,薄悦变成这样,是不是萧里找人干的?

警察开始当着萧里的面盘问我,“你和薄悦是什么关系?”

“亲属,我是她姐姐。”我坦白回答,“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薄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警察说,“你和她平时有冲突吗?”

我皱了皱眉,“有。”

萧里挑眉,颇为意外。

警察一看我的表情,就立刻追问,“你们具体……”

我指了指萧里,“情感矛盾,三角恋那种。”

警察各个张大了嘴巴,什么眼神都有,随后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又问我,“你认为,平时和薄悦关系不好的……”

我说,“我应该是她最恨的人,她也是我恨之入骨的人。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就有人替我动手了。”

警察刚闭上的嘴巴又张开了。

这场盘问整整维持了一个小时,我的确很有作案嫌疑,但是我当时不在场证明十分完整清晰,警察将我列入了怀疑人名单里,倒也拿不出别的证据,只能再去寻别的薄悦亲朋好友来做笔录。我坐在沙发上怔怔看着警察走,想站起来问萧里这件事,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脚麻了。

我啊的叫了一声,直接以一种跪拜的姿势扑在萧里大腿上,他还是安安分分坐在转椅上面,腔调优雅,看见我猛虎下山似的扑过来还吓了一跳,后来似笑非笑对我说,“没事别乱蹭男人的大腿,知道吗?”

我狠狠拧了萧里大腿一把,他嘶得一声倒抽凉气,然后我扶着膝盖站起来,喘着气抬头,直勾勾看着萧里,“薄悦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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