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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自打第一面起,他就看这少年哪哪不瞬间,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能够有如此剑道根骨领悟天玺的龙蛇剑阵,又有着如此阅历博览剑阁百书,而父亲素来眼高于顶,平凡世俗女子如何能够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么多年来,他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放不下的女人也唯有娘亲。
此外,满打满算,能够让他愧疚怜爱的女人,也只有秦国长公主赵文君一人了。
若眼前这少年,当真是父亲在外偷偷所出的私生子,这份卓然得让嬴袖都嫉妒疯狂的剑骨资质,也唯有是赵文君那个贱妇所出了!
在加之他颈边耳后那特殊的印记,分明就是赵文君所留的‘护心印’。
‘护心印’极耗精神力,若非对此人在意至极,以她如今这般孱弱无灵根的身子,怎和愿意为之消耗自己。
想到这里,嬴袖心中大恨,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也开始怨怪起来。
他愤愤不平,娘亲当年下嫁天玺,倾尽所有的帮助父亲为他赢得如今的天下盛世太平。
父亲在娶阿娘的那一年,分明立过誓言,这一生只娶她一人,这一辈子,也只会有他一个孩子。
都是虚言假话!
父亲这个伪君子!
分明是见他灵根不佳,根骨平平,难修天玺之剑,心中怕是早已将他抛弃放弃,便与那恬不知耻的贱人赵文君生下这么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难怪他在仙陵城内处处要与他相争,拼命在苏靖和小霜她们两人面前卖弄示好!
原来——这其心可诛的狗东西不仅仅要与他争天下,还要同他争女人!
此刻,在嬴袖心中,百里安与赵文君的关系已是板上钉钉,他已经脑补出了无数勾心斗角的宫宅大戏。
看百里安的眼神愈发警惕友善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天玺十三剑们对这家伙的微妙保护态度,莫不是他们也早已知晓了此子的身份,有意立他为天玺的新少主?
这个念头在嬴袖心中疯狂滋生,越想越觉得可怕。
百里安不知嬴袖此刻心中的纠结大戏,又是四行书架很快又被他扫视完了,来到第九行的时候,一直在后方安静无声观书的江云沁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点道:
“你方才来得晚,宗主大人在入剑阁的时候同我们说了规矩,因为每一列的功法典籍皆是属性相辅相成的精品,观阅剑阁择一列,依次观阅是为最好,你这样贪多,到头来只会是一本都难以嚼烂通透的。”
江云沁一众人不知嬴袖从百里安那段话中经历了什么,她并不认为这个观书如飞的少年,当真能够阅出多少真理奥义来。
显然是犯了许多蒙昧不知新人都犯的错,贪多欲将这些书中文字尽数默下带走。
对于江云沁忽如其来的善心与明显的结交之意,百里安并无多大意外,他朝这位江姑娘笑了笑:“多谢江姑娘提点。”
江云沁被这笑容晃了下眼,忙低下头去装做无事看书。
她心想,比起那看似沉稳实则咋咋呼呼的太子殿下,这位从江中打捞起来的奇怪少年,如今瞧着,反倒是他的眉眼模样瞧得更好看一些了。
旁边一名在山中与她结下了手帕之交的仙门世家女子,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低声道:“云沁,你干嘛那么好心提醒他,对于这样的贪婪之徒,你也不过是白费口舌,你瞧,他嘴上说着谢谢,可手底下的动作可是一点也没停。”
一名身穿绿袍的青年语气也酸溜溜地说道:“就是说啊,领悟了龙蛇剑阵又如何,道心如此浮夸,在这剑阁之中怕是难有成就,江姑娘你可别被他那皮囊给迷花了眼,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中看不中用。”
江云沁横了他一眼,道:“一个能解龙蛇剑阵的人,你说他中看不中用,那你岂不是成了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废物。”
她言辞极少如此不留情,那青年面色登时涨红起来,愤愤道:“江姑娘!我这可是在为你鸣不平,他不识好人心,你又何苦为了这样的人说话。”
入山这几日来,这位岭南世家的林公子对她总是多有纠缠,江云沁本就对他多有烦厌,忍不住蹙眉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眼酸手低?人家司尘公子怀瑾握瑜,内秀深藏,这剑阁虽难以解读,可也难不过真正的旷世奇才。”
“哈哈,还旷世奇才,江姑娘此言可真是有趣,你以为剑阁中的藏经典籍都是凡间经阁中的诗词歌赋不成,便是再旷世奇才,难不成他还能奇得过那十三位剑主大人不成?”
“呵呵,即便是那十三位剑主大人们亲临至此,也不敢不守这剑阁的观书规矩,他以为他自己这是剑走偏锋,实则不过是愚人自得罢了。”
众人皆觉江云沁此言太过于荒诞可笑,毫无说服力。
也是,女子的赌气之言,本来就是可笑又可爱的,如何能够当真。
在众人的哄笑声里,江云沁俏脸登时涨红起来,自知失言,颜面有些挂不住。
那姓林的讨厌鬼见她吃瘪,笑容也愈发放肆嘲弄起来。
百里安观完最后一行书架上的书,手中正拿着一本黄皮封面的书,上头写着《蓝浮异剑》,他手指摩挲着卷边的书页,好似习惯又好似本能一般地,翻到了第四页。
在第四页的左上方不明显的留白处,绘画着三个小人的怪异图案。
那三个小人两高一矮,矮的那个坐在最高的小人肩膀上,遥视远方。
简约的线条,却勾起了最深沉久远的零星回忆。
百里安眼瞳中的墨色更加浓郁了,他平静地合上了书页,平静地走到最后一座书架前,平静地拆去了单独安放的那本羊皮卷轴上的剑纹封条。
然后在一阵倒吸寒气的呼吸声里,他平静地展开羊皮卷,宛若在自家书房庭楼里对窗独书一般,终于放缓了读书的速度,认真观读了起来。
他理所当然地取下了最后一个书架上的那本羊皮卷轴,就仿佛这本卷轴再次安静地放了百年,应该就这样被他理所当然的打开,然后取走。
林姓公子哈哈然的大笑之声仿佛被一只鬼手掐断了。
嬴袖目光深沉,如欲吃人。
鸦雀无声里,唯有脸上气恼红晕未散的江云沁,眼眸异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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