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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国家正面临着未来的黎明,而乾国却时时处处面对着遥远过去的黑夜!
要怎样才能打破这漫漫长夜啊!
“主公,徐管带有请。”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道。
“好,我这就过去。”林逸青听到是他现在所在的这艘“威靖”号炮舰的管带徐传隆请自己过去,便立刻起身更衣。
林逸青换过衣服,便和侍卫一道,离了舱室,来到了甲板上。
看到林逸青出现,“威靖”舰的管带徐传隆立刻快步迎了过来。
现年四十岁的徐传隆清瘦的容貌,身材不高,眉宇间文气甚浓,和林逸青之前所见的船政水师诸将大不相同。
徐传隆是浙江宁波府鄞县人,武童出身,很早便随同洋员学习驾驶、枪炮、英语等技术。16岁便从上海捕盗局至内外洋水师当差,海上经历很是丰富。彤郅3年任尽先千总;彤郅4年任尽先守备;彤郅7年任补用游击参将衔;彤郅13年便有了总兵衔,但到了南洋水师之后,他便再也没能升迁,而是就此止步了。
也许是因为年已不惑却仕途不畅,徐传隆的眼中总是带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之色。
徐传隆上前和林逸青见礼,对林逸青执礼甚恭,林逸青知道这位年长自己十多岁的舰长是碍于自己一等男爵的身份,和自己不象船政水师和北洋水师的诸位舰长那样的放得开,不由得暗暗叹息。
南洋水师虽然也配备了蒸汽化的战舰,但官兵的风貌,和船政水师及北洋水师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照理说,自己的姑父沈佑郸担任两江总督之后,应该会把在福建主政时的良好经验拿过来才是,但为什么南洋水师会成了这个样子呢?
“徐兄不必多礼,这几日承蒙徐兄多有关照,我正想好好谢谢徐兄呢。”林逸青有心想要和这位南洋水师的舰长拉近一些距离,是以微笑着说着。从侍卫手中取过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锦盒,送到了徐传隆的面前。
“威靖”号上的生活条件比起高速通报舰“飞虎”号要差上许多,但徐传隆仍然尽可能的作了安排,让林逸青一行人在船上生活得舒适。只是受限于财力,无法更好的招待而已,但徐传隆的尽心尽力,林逸青还是看在眼里的。是以今天他特意准备送徐传隆一件礼物,以表感谢。
看到林逸青送自己礼物。徐传隆的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他的手本能的想要接过锦盒,但在伸手的那一刻,突然又变得犹豫起来。
林逸青笑着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徐传隆的面前。
锦盒里装着的是一套制作精美的文房用具,砚是歙砚,笔是湖笔,墨是一套的贴金雕花墨,砚滴则是和田青玉雕的瑞兽,件件精致异常。徐传隆一见之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悦的光亮,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林逸青看在了眼里。
林逸青之所以送徐传隆文房用具,是因为他在参观舰长室时发现这位舰长书法很好,题字的文采也不错,而船政水师和北洋水师众将的书法也都不错,但军人气息很浓,不象这位徐舰长那样,是以林逸青有此判断。他早在归国之前,便在琉球采购了不少礼品用于归国后的打点,此次有的放矢,自然大收其效。
“区区文玩。不成敬意,皆是我在琉球日本购得,还请徐兄笑纳。”林逸青笑道。
徐传隆显然他对这些东西很是喜爱,但他搞不懂林逸青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小小的管带送这么重的礼,他喜好文房雅玩,对此甚有研究。刚才他一眼便认出来,盒中的那一方砚台是一方歙砚精品,而且是年代久远的古砚,很是难得,价值不菲,文人高士之间也难得送这样的东西,他盯了砚台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将盒子接了过来,并单膝跪下拜谢。
“林爵爷如此厚赐,在下何以为报啊!”徐传隆感激道。
“徐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林逸青赶紧将徐全隆扶起。
“这方歙砚,似是梥时古砚,极是难得,林爵爷得来只怕不易吧?如此重礼,我怎敢轻受?”徐传隆犹自絮叨道。
“徐兄不知,日人习我中土文化,甚有心得,其识砚之能,犹在中土名家之上,洪杨之乱后,名家古砚散落民间,凡夫多不识,日人闻之,便来中土大肆低价寻购,是以此等古砚,多流落日本,我在日本见到如此多之古砚之后,甚感惊奇,询问商家,方才得知。感国宝流落之多,便收购了一些,以便回国后赠予亲朋。”林逸青说道,“想不到徐兄也识得此砚来历,当真与此砚有缘,此砚送予徐兄,正相宜也。”
听到林逸青说出这方本属于中土的古砚竟然是在日本购得,且日本人比中土人更加懂砚识砚,徐传隆惊讶不已。
事实上,林逸青所说的日本人比乾国人更懂古砚,并非虚言。
因为圣平天国之乱的关系,中土优秀的那部分传统文化在几千年中第一次出现几乎断裂的局面,大量珍贵古董的价值完全不被普通人所认识,很多东西因而被以卖破烂的方式随意处理,或虽售价极廉而无人问津,而就在那时候,日本的藏砚家们象发疯了似的直扑乾国,在各地以不可思议的低廉价钱,象批发肥皂,火柴一样把大量珍贵的端、歙名砚购出海外,以至于到了今天,当中土内地的文化开始复苏,人们已经开始意识到古砚珍贵价值的时候,除了一些出土品,很多端溪名坑石和古歙州名石都告缺货,因为绝大多数质地最好的中土石砚,都已到了日本。
林逸青在日本的文物市场上看到了很好的砚台,比现在中土市场上那些要好的多,但更让他感到心痛的是,日本人已经比中土人更懂砚台了,在北京期间,林逸青接触到不少收藏家和古董商,在他们中间,不乏各类别的高手能人。但是对于砚台,他们比起日本那些收藏砚台的书法家来说,实在还处在很低级的阶段,一块砚台。形式俗不可耐,但只要块大,纹饰繁杂,再后刻上某位名人的款识,就往往被奉为珍宝。好像书法要“卖名头”一样,砚台也要“卖名头”,苏东坡,纪晓岚,这样的名头出现在各种制式俗不可耐的砚台上,实在是对古代藏砚家鉴别能力的一种侮辱,其实,古代文人喜好的砚台,大多是形制古朴自然,绝少人工雕刻。但质地上佳,易于发墨的素砚,这方面,文化传承上已经出现严重断裂的乾国收藏群体大概很难体会和理解,说到质地,古人对砚台质地的欣赏和品评的方法,乾国收藏家也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的,什么“青花”、“鱼脑冻”,“蕉叶白”这些端砚的石品的判断方法,以及“老坑”。“坑仔岩”,“麻子坑”等坑口的判断方法,乾国的收藏家也很少懂的,大多都是按书索骥。用古书上的解说不清的文字去夸大手中的藏品,只要是块老端砚,就说是“老坑”的,需知“老坑”在古代也是难得的,哪有那么多老坑?至于石品,一般收藏者更是不懂了。
而圣平天国这场前后长达十四年、是乾国也是人类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战争。给中土人民造成的灾难,绝非仅仅是文化上的。
事实上,圣平天国是中土民族历史上的一场空前的大灾难。仅苏浙皖赣闽五省人口死亡就多达7000万,它使乾国人口由4亿锐减到2亿多,经济受到极惨重打击。圣平军所到之处,延续千年的中土传统文化受到无法弥补的彻底破坏。官员、僧尼道士、商人、儒生乃至医生、店伙计、艺人、都被当为“妖人”杀死,圣平军的烧杀掳掠罪行罄竹难书,而所毁灭的,又岂止是一个砚文化?
此时的徐传隆当然不会想到林逸青心中的这些想法,他因为面前这方砚的关系,对林逸青更多了一层敬意。
但徐传隆一想到林逸青此行可能会遇到的事情,他的心情又不免变得压抑起来。
“对了,徐兄要我过来,有什么事吗?”林逸青问道。
“是这样,林爵爷,请借一步说话。”徐传隆见林逸青问起,将锦盒交给了身边的卫兵收好,然后向一旁伸了伸手。
林逸青随着徐传隆来到了船舷旁,徐传隆看了看远处的江岸,对林逸青说道:“林爵爷,你初来这边儿,这里的有些事儿,怎么说呢?和您想的有些不一样,您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过眼的事儿,最好……最好不要当真。”
林逸青没想到徐传隆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很是奇怪。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林逸青预感到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他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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