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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很快就结束,这场军议,实则就是为了进一步自上而下统一思想。

大军孤悬于敌国,没有后方,没有后勤,不出意外的话,也不大可能会出现援军,也因此军心士气就会变得异常脆弱,故而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整合和巩固。

接下来,

还有更为长远的奔袭,甚至,还会有可预见的连番硬仗,乾国现在可能没办法在这里调遣出足够的大军来围堵自己,但上京前方,必然早就做好了阻拦的准备。

有些事儿,已经心照不宣了。

所以,不趁着现在赶紧多添点柴多加点料,等真正遇到事儿时,想临时抱佛脚都来不及。

郑凡继承了靖南王的用兵细节,一样喜欢个精校入微,但郑凡毕竟不是靖南王,而且,郑凡也不想成为靖南王;

故而,当一军主帅必不可免地会成为一军之图腾时,所呈现出的光彩,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管用就好,毕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胜利而考虑。

伴随着军议的结束,那声口号很快就开始向下传播。

“破上京,擒乾后!”

“破上京,擒乾后!”

搁在别的统帅那里,就算要喊出这种口号,也应该是喊:“破上京,擒乾皇!”

可偏偏在郑凡这里,就完全变了个味儿。

但士卒们喊起这个口号时,却感觉格外来劲。

郑凡是军功侯时,还有个注水的大皇子军功侯并列,但等到两位老王爷一位离去一位故去且郑凡也封王后,

可以说,

作为大燕现如今独一份儿的异姓军功王,平西王爷几乎就是整个大燕法统上的“大将军”,军方头把交椅。

甭管嫡系不嫡系,甭管是镇北、靖南军亦或者地方郡兵什么的,只要是带黑龙旗的丘八,都能说平西王爷是咱老大。

所以,

眼下全军上下,逐渐点燃着的是一种这样的氛围。

老大喜欢人妻,

这是公认的“秘密”;

那行,

咱就去上京,将这大乾国身份最尊贵的人妻给老大抢来!

山大王的土匪结寨,往往会被认为乌合之众,但实则,这种寨子,撇除战斗力等其他方面的缺陷不谈,至少,人家很有凝聚力;

而这支军队,主力是陈阳的肃山大营,抽调补充的,也是陈阳亲自择选的他部精锐,战斗力组织力上是没问题的,故而等同是在此刻,将凝聚力给攥紧了。

很多人已经在幻想着等战后,

和袍泽亦或者和家人喝酒吹牛时,

可以一拍大腿,

平西王爷你晓得伐?

他女人,

俺帮忙抢来的!

……

而点了这把火的平西王本人,此时正坐在浴桶里。

福王妃正细心地帮其擦拭着身子;

这一次,她倒是没再故意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反而显得很安静。

一颦一笑间,先前的那种勾魂不再寻见,变成了一种知性柔和,擦拭身子时也很细心,很贤妻良母的感觉。

在这方面,她显然很懂得收放自如。

福王妃的闺名叫婉;

洗好了,起身,王爷张开双臂;

福王妃拿着干毛巾擦拭;

二人之间,倒是配合得很是默契,也没丝毫尴尬之感。

按理说,二人之间,应该是苦大仇深;

先福王的首级,是郑凡提着去邀功的。

但正如郑凡之前在兰阳城对陈大侠所说的一样,那么多官员大人们还没去殉道守节,其他人又有何颜面去要求一个女子铭记仇恨守女戒?

都想活下来,都想保命,为何你们能安然自若,却又见不得一个女人这般?

擦干了身子,福王妃又拿了一件衣服过来,给郑凡换上。

衣服,早就准备好了的,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用到的时候。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强;

“准备得很妥帖。”

王爷说道。

福王妃笑了笑,道;“孩儿说您要来时,妾身就在做准备了;孩儿说想试着对付你时,妾身就清楚,你马上就要睡到妾身的床上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这些话,别当着他的面说,年轻人,好面子的。”

郑凡的年纪比赵元年是要大,但还没大到过辈儿,可偏偏这话讲出来,倒也没让身边的女人觉得不妥。

说到底,人这辈子,真正看的向来不是生命的长度,而是厚度和宽度;

一般而言,喜欢抱着资历和年纪不放的人,是真的除此之外,手里没什么好拿出来的了。

郑凡在床上躺了下来,这一晚,得留在这里的。

至于干什么,真没打算去干,行军途中,难得舒舒服服泡个澡,也难得在香房软榻上好好睡一觉,这些,其实已经够享受的了。

留宿一夜,是为了大计,是为了安军心;

是为了大燕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名誉。

福王妃本想倒茶在旁,但她也留意到了她房里的水和吃食,郑凡是不会碰的,所以也就没倒,而是走到床边,一只手扶着自己秀发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郑凡的胳膊。

郑凡睁开眼,看着她。

“王爷,您应该睡里头呢,妾身怎可以从你身上跨过去?”

郑凡双手枕在身下,道:

“本王喜欢。”

睡床边,是一种军人本能,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即可瞬间抽出挂在床边的乌崖翻身而下;

当然了,一般隔壁老王也都是睡床边的。

福王妃脸上露出了一抹羞色;

郑凡本以为她会从自己身上跨过去,甚至,从自己脑袋上跨过去,因为她穿的是裙子;

但她还是从尾端小心翼翼地上来,再轻手轻脚地绕到了里头,随后,侧躺着,看着郑凡。

郑凡看着她,

开口道;

“张开嘴。”

福王妃张开嘴,吐出舌头,其舌苔上,有一块绿色的像是含片一样的事物。

先前她说话时,郑凡就察觉到了。

郑凡伸手,从其舌头上取下,还放在鼻前闻了闻,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王爷,这是含香片。”

只要是正常人,无论男女,一觉醒来后都必然会带口气的,含着这个入睡,醒来后,如果老爷想要做些什么,就不会熏到老爷。

郑凡将这玩意儿丢下了床,

笑道:

“这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王爷在说什么?”

“没什么,本王累了,休息吧。”

福王妃不会武功,郑凡怎么说也是五品高手了,再者,茶几上还放着一块红色石头,屋子里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说屋外嘛,

就更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伴着外头老远偶尔传来的些许马蹄声和喊叫声,

郑凡入眠了。

……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也正好是早晨;

这一觉,倒是将自己有些崩乱的作息给调整回来了;

但这个调整不调整也没什么意义,只要接下来还要继续行军打仗,作息自然又会崩裂开。

福王妃早就醒了,她就这般手撑着自己的头,看着郑凡。

许是皮肤真的太好,故而这一刻,还真有些俏皮的意思。

郑凡扭了扭脖子,坐起身。

福王妃也起身,开始帮忙穿衣。

“把门开了吧。”

“是。”

福王妃走过去,将门打开。

没多久,

刘大虎端着洗漱用的盆进来,还有牙刷和面巾。

这个时代早就有牙刷了,只不过仅局限于达官显贵专用,黔首能用柳枝刷刷就已经很讲究了。

王爷的牙刷是特制的,牙膏也是。

只不过,今儿个洗漱茶杯连带着牙刷,都是两份。

放下和安置好东西后,刘大虎告退时,还特意对福王妃行了个礼。

郑凡开始洗漱,刚洗漱好,郑蛮就端着早食进来了。

在外头,郑凡只吃他们仨呈送上来的食物,而且,他们肯定早就提前尝过了,这倒不是说他们的命不是命,这本就是职责所在。

若是自己筹办的食物还能被人下了毒,那么先毒死自己也是活该了。

郑凡坐下来,开始用早食。

福王妃也坐了下来,服侍着王爷进食。

外头院子,

福王赵元年向这里走来。

陈仙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赵元年对陈仙霸笑了笑。

陈仙霸犹豫了一下,也是握着刀把行了行礼。

赵元年没被阻拦,走了进去,恰好此时他的母亲正服侍着平西王用早食。

“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给母亲请安。”

赵元年规规矩矩地跪下来按照乾人官宦人家所讲究的晨礼来行礼。

福王妃看了看郑凡,没说话。

郑凡正在撕着早糕,蘸了蘸糖,开口道;“孤该不该喊你一起来吃?”

“能与父亲大人一同用膳,是孩儿的荣幸。”

“呵呵。”

平西王笑了。

“孤的奉新城外,有一座庙,叫葫芦庙,庙里有一老一少俩和尚,这俩和尚,都是有佛缘的。”

“日后孩儿定然会去参拜,为父亲大人和母亲祈福。”

“有一天,老和尚忽然发了疯一样对孤一遍遍喊着:多子非多福。”

“……”赵元年。

郑凡瞥了仍跪在那里的赵元年一眼,

摇摇头,

道:

“本王两位王妃现在都有身孕,本王麾下干儿子有好几个,年纪最大的俩,一个是靖南王世子,一个是当今太子。

放心,

怎么落,都落不到你头上。”

“是,是,是,儿子可是一片纯孝。”

“那真是笑死孤了。”

郑凡将糕送入嘴里,拍了拍手,道:

“行了,别一套二套三套地来做了,你先前的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在本王看来,你真的只是个孩子。”

他让薛三去福王府传信,本就是一招闲棋;

但接下来赵元年和滁州城守军的反应,可谓是滑稽得很;

这就像是老先生站在前方,看着下面的学生一样,自以为缜密周到,实则完全落在他的眼里。

“但以前是以前,这今后,再想起这类心思的时候,得自己想好,要么,把孤给扳倒到彻底无法翻身,要么,就给孤好好憋着藏着,你也没第二个娘了。”

赵元年开口道:

“父亲,我先父还有好些个侧妃,眼下住在尼姑庵里,父亲若是想要,儿子可以为父亲将她们接过来。”

“好了。”

郑凡提高了些音量。

赵元年吓得身子当即一哆嗦。

“孤把你当一个废物,轻轻地放下了。

你呢,

要是想继续这般演戏,表现你的心机你的城府,非要硬逼着孤去强行觉得你这人不可留以后会有危害,逼着孤现在杀了你,

也可以。”

“………”赵元年。

福王妃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王爷添粥。

“孩儿………知………”

“行了,别自称孩儿了,莫名其妙地出了个长子,孤心里还真不适应。

孤可以带着你走,把你丢燕京,你也能保个富贵,没事儿做,也能陪陛下下下棋说说话。

要是不愿意这种活儿法,就好好想想,你这边,到底能有什么是值得孤去注意一下的。”

赵元年默默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出息。”

赵元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孩……元年只剩下福王的身份了。”

“那就用好喽,你可以在外人眼里,做孤的儿子,但没必要真做这儿子,虎皮,扯一扯就行,你要真当了儿子,手底下再收一群孙子,有个屁用?”

“元年明白了。”

“好好把心思放在做事上,整天琢磨着这些城府、权术什么的,看似聪明,实则愚笨至极。”

“元年受教。”

“行了,滚吧。”

“元年还有一事。”

“讲。”

“原本今日是滁州城庙会,今日定下了一家自上京来的戏班子,唱的是廪剧;

元年打算,让戏班子照旧登台唱戏。

分发出一些钱粮,可以引得不少百姓围看,再遣士卒去叩滁州城官员的门,必然也能让他们过来陪坐。

父……王爷可以和母亲同去看戏。

这样,能很热闹,日后所有人,都脱不得干系。”

郑凡闻言,点点头,道:“还算有点脑子。”

“多谢王爷夸奖。”

“何时?”

“自正午开场。”

“孤会去的。”

“多谢王爷。”

郑凡挥了挥手,赵元年行礼告退。

福王妃拿着手绢过来,轻轻地帮王爷擦拭嘴角。

郑凡开口道:“你这儿子,也不算完全无用。”

“元年爹走得早,再加上乾赵宗室一贯的忌惮,藩王其实也难,以后,你这当爹的,得多指点指点他。”

也是奇了怪了,

赵元年先前自称“孩儿”时,王爷心里腻歪得不行;

可同样的话,出自福王妃口中,反倒是让人觉得有那么一股子的情调。

郑凡放下了筷子,

道:

“我先去城外军营转转,待会儿再来这儿接你。

不过,你们乾人这是什么规矩,大正午地就开戏?”

福王妃笑道;“开戏本和庙会同起,去正午之时是为辟邪保佑,风调雨顺。”

“行吧。”

王爷起身,向外走去。

院儿门口,

陈仙霸、刘大虎和郑蛮仨也都站在那里用着早食,他们的早食就简单得多了,王爷刚出来时,他们本是要跟着一起出去的,却被王爷示意不用了,择了阿铭先生和剑圣陪同离开。

“咱们留下来,是为了保护这位王太后么?”

刘大虎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说道。

“是吧。”郑蛮也是这般认为。

陈仙霸高冷,没参与讨论。

其实,

这哥仨对于自家王爷昨晚宿在福王妃这里,是有着不同的看法的,但只能埋在心里,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讨论。

作为亲兵,这点规矩要是不懂,那就真的是蠢出天际了。

郑蛮本身并未脱离荒漠狼崽子的习性,在他看来,杀了他男人,抢了他女人,站在蛮族的视角来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女人,牛羊,牧场,本就是实力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去占有的。

在学社里,虽然成绩不好,但好歹也读了不少的书,他发现夏人很有意思,表面上搁着一层皮,本质上,和他们蛮族并没有区别;

要是恶霸从街上抢了个女人回家睡觉,这叫强抢民女,会被唾弃;

但要是从敌国抢回一个公主回来睡觉,那叫英雄,比如……

刘大虎则很淡然,他亲爹走得早,现在的爹,娶他娘时,就已经带着他了;

所以,他觉得王爷收了这位王太后,再搭一个赵元年,实属正常。

陈仙霸则认为王爷是完全站在了政治和军事角度去考虑这件事的,今日去取粮食做早食时,他就感觉到军营里的热烈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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