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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年这边,王忆在码头上雇佣了力工进丙-110仓库往天涯二号船上搬货。
缝纫机、各种商品、衬衣长裤半成品、儿童运动服半成品、还有一袋袋的粮食,天涯二号吃水深度逐渐增加,开始变的沉甸甸起来。
力工们干活就是利索,他们未必比渔民更有力气,但搬货装货井然有序,干的很快干得很好。
东西搬运结束,王忆给力工们结账又开船出发,直奔海福县而去。
急赶慢赶,到了县里码头还是傍晚了。
现在治安局已经下班了。
还好庄满仓是一线干警出身,最喜欢加班熬夜,如今他成了领导干部担心被人说闲话,就以身作则保持着加班和熬夜的习惯,依然待在办公室里。
局长在办公室里,这样其他干员怎么能到点就走?
于是王忆进去的时候,看见好些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忙活。
有治安员下班离开,他们不好意思直接走、光明正大的走,都缩着脑袋、蹑手蹑脚的出门。
王忆见此无语了。
庄满仓这刚当了领导就搞996?
不对,这年头还没有实行一周两休工作制,他这是要搞789:一周七天,早八点上班晚九点下班!
两人关系好,他进门后便跟庄满仓说:“满仓哥你今天有要紧案子忙吗?”
庄满仓笑道:“没有,现在最要紧、最当务之急就是把杂耍团那伙人给办了——对了,你带走那些药进行成分分析,最快得什么时候能拿到结果?”
王忆避而不谈,说:“既然这样你下班得回家呀,你怎么一直待在单位里?”
庄满仓笑着摆摆手:“王老师,你这就不懂了,我们部里提出了以所为家、以局为家的口号,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要让人民需要帮助的时候就能找到可以帮助他们的同志!”
“而且我是军人出身,我们军队里讲,为将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你看我现在当领导的下班继续加班,同志们受到我的感召,下班后也在继续加班,这叫什么?”
“这就叫不令而行!”
王忆服了,说:“这不是不令而行,这是大家看你天天在办公室里坚守,怕被人说闲话、怕被你穿小鞋,所以不敢回家,你以为他们不想回家?”
庄满仓皱起眉头。
有点不高兴了。
王忆摆摆手说道:“满仓哥,你要是真有正事要忙,那你就加班忙活,你这没正事天天待在办公室里——你说你回家多好?”
庄满仓说:“可我家在市里,我下班只能回宿舍。”
王忆当场笑了。
这就是22年职场最讨厌的奋斗逼。
自己没吊事,就让人家跟着吊没事,你老婆孩子不在这里,人家的老婆孩子可是在家望眼欲穿呢!
玉帝和王母那么狠的心肠,还允许人家牛郎织女每年早早的相会一次,你这只要待在单位里那你的兵全年都得跟着你熬!
他说道:“满仓哥,你们要是真忙那应该加班,可你们没什么事,你就放你手下人一把吧,让他们早点回家、早点陪伴家人。”
庄满仓给他倒了一杯水,又拉开抽屉抓了一把奶糖要递给他,但想了想放下了,反而对他说:“你肯定有糖,给我弄点过来,我困的时候吃一颗糖就能打起精神来。”
王忆说:“行……”
“这你不用答应,我知道行,肯定行。”庄满仓哈哈一笑,“另一个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老枪那些药的成分分析工作需要多久?”
王忆还是不回答,而是反问他:“你给我五副药,是不是有四副药是治阳萎方面的?还有一副则是反方向的?”
庄满仓说:“对,其中一副可以治夫妻一方欲望过强、需求过多——不是吧?你拿到分析结果了?”
他做出猜测后又摇摇头:“不应该,你是不是自己试过药了?”
“我跟你说你别乱试,我有个同事家里正好养了兔子,他拿兔子试过了,那药效很猛!”
王忆说道:“我怎么可能试药?就是得到结果了!”
“速度这么快?”庄满仓震惊的问。
王忆说道:“我用了自己的关系,所以快。”
“咱这里隔着首都没多远,我找了一辆货车直接带货去了首都,一天就到了,我同学拿到药后立马去他们实验室做了分析。”
“分析结果是五副药里有四副里面有牲畜用的催发欲望药,应该是‘畜生猛’这款兽用药,还有一副里有一种叫‘畜大力’的药物……”
“畜大力我知道。”庄满仓说,“猪用了这个药长得快,吃一样的饲料它能长更多的肉。”
王忆说道:“对,我同学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畜大力里有一种东西叫玉米赤霉烯酮,能直接或间接作用于脑垂体和胰脏,提高家畜体内生长激素和胰岛素水平,从而提高饲料的利用率,增加长肉速度。”
庄满仓听的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你同学有文化,说的更详细,但总而言之这是兽用药。”
“他娘的,老枪这个狗杂种东西,他竟然把兽用药给人吃?”
“这狗东西真坏啊,难怪他的药治男人不行那么有效,这牛吃了都得硬邦邦的东西,给人吃那不更得生猛?”
王忆说道:“可以以这个罪名抓捕他了,这是滥用药物,甚至可以说是投毒!”
“更是售卖假药、不当获利!”庄满仓‘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武装带系好插上枪,说道,“走,王老师,今天领你去办案!”
男人都有充沛武德,王忆还没有参与过正规的执法行动。
这会他正好回不了生产队,毕竟得等秋渭水陪老爷子吃完饭、销售队卖完凉菜汇合一起才能返程。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衣服,跟着庄满仓行动。
庄满仓快步下楼喊道:“治安组二小组的跟我走!老郑,你给大码公社的派出所打电话,立马去控制老枪!”
“刑事组待命,给我联系拘留所准备再次提审孙猫一伙人!”
“行动!”
“是!”一群治安员纷纷站起敬礼。
斗志昂扬。
这年头好些治安员都是部队里的军官转业,脾气和素质不好说,但战斗素养都很高。
一辆吉普车、两辆偏三轮飞驰在路上,直奔大码公社而去。
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初临。
吉普车应该是军用车改装的,没有车门子,副驾驶上的王忆得使劲抓着头顶的拉手。
庄满仓安慰他说:“凑活着点吧,这车比我年纪还大,是解放战争时候俘获的敌军美援物资。”
王忆一听这话来劲了。
他只恨天气热自己没穿一件皮衣和一双皮靴,否则戴上墨镜就是个巴顿了!
车子开出县城向着大码公社前进。
不管是王忆还是庄满仓都以为这次抓捕行动就是简单的走个流程,这会人肯定被当地派出所给控制了。
结果他们车子行驶在尘土飞扬的泥土路上,进入大码公社的时候被人截住了,一个戴着白顶大檐帽、上衣白色裤子蓝色的老治安员招手把他们叫住了。
老治安员身材枯瘦,胡须发白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不像是治安上的同志,那慈眉善目、文质彬彬的更像是知识分子。
庄满仓停车回礼,问道:“老霍同志,什么情况?人现在在哪里?”
老霍低声说:“领导,经过调查,犯罪嫌疑人丘老强现在正在公社的回购站里,他此时手里有武器,身边有几个孩子,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我们没有轻举妄动。”
庄满仓皱眉道:“怎么回事?他手里有什么武器?”
“一把杀猪刀!”老霍说。
庄满仓看向王忆,王忆赶紧说:“我可没有走漏风声啊!”
“不是说你走漏风声,”庄满仓哭笑不得,“你着什么急?我是在疑惑这怎么回事?他怎么拿着一把杀猪刀去回购站了?”
“哎呀老霍同志,你给我赶紧把情况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你们这些以前的知识分子同志一直有这个问题,老公牛摆尾巴——瞎磨蹭个瘠薄!”
老霍尴尬的说道:“是这样的,回购站里有人卖猪,在站里要直接杀猪,于是回购站把老枪叫去帮忙了,老枪以前是杀猪的嘛。”
“然后老枪这人现在虽然说是当了老军医,可他以前毕竟干过拿枪打人的事,我们担心他狗急跳墙会威胁到回购站里看杀猪的娃娃!”
王忆疑惑的问:“他有这个胆子?他敢拒捕?”
老霍坦白的说:“是我们怕他有这个胆子,就在这个月佛海县出过这样的事,我们兄弟单位的同事们去抓一个杀猪匠,可那杀猪匠就把来买肉的妇女给当做人质、造成了伤亡事件!”
庄满仓阴沉着脸点点头。
王忆倒是没听说这件事,不过很正常,现在一没网络二缺电话,佛海县和海福县虽然是邻县可隔着一片大海,彼此之间消息并不相通。
老霍此人一看形象就知道已经五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皱纹、头发胡须花白,听庄满仓的意思他以前还真是知识分子,那这样的老治安员是非常谨慎的,不敢担责。
所以发现特殊情况后他没有冒进,而是来公社外头截下了领导,一切让领导来决断。
庄满仓还赞赏了他一句:“佛海县这件案子确实值得咱们警惕,这是个反例啊。”
“至于老枪这件事吧,我认为性质没那么严峻,他认识你们所里的同志,但不认识我们局里的同志……”
老霍点点头:“是的,领导,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找两位面生的同志进去把他给控制住,然后其他人再动手。”
王忆一听,说:“我去!”
他腰上别着个电棍子。
老枪这狗日的之前竟然糊弄他和王向红,而且要不是刘鹏程打探到了真实消息那他们还真被糊弄了,他对此一直不爽,这次有报仇机会那自然最好。
老霍诧异的看向王忆,用试探的眼光看向庄满仓:此人是谁的部下,竟然如此勇猛?
庄满仓介绍道:“这是天涯岛的王忆老师。”
老霍顿时肃然起敬主动伸出手:“王老哥的后辈,果然有王老哥的风采,真是一员虎将!”
王忆跟他握手,笑道:“我比我们支书差远了。”
老霍看了他一眼说:“你们支书?哦,王向红王支书?”
一听这话,王忆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对,他刚才下意识把老霍口中的‘王大哥’当做了王向红。
于是他问道:“你说的王老哥不是我们支书?”
老霍笑道:“我辈分大,你们支书见了我还得叫一声叔,我说的王老哥是王真刚,估计你们队里人都不了解他,他才是个厉害人。”
王忆下意识问道:“你知道他在高丽痛击美帝的事?”
老霍含糊的说:“嗯,他救过我命。”
庄满仓摆摆手说:“先不叙旧,要叙旧后头再说,先想办法办了老枪。”
“这样,老枪恐怕见过我,那我让郭嘉陪王老师一起进去,你们两个见机行事,尽量安全的控制住老枪!”
郭嘉因为和王忆的关系,近水楼台被庄满仓调到了局里,现在被他培养成嫡系了。
于是郭嘉脱掉外套只穿背心,和王忆一起步行进入回购站。
现在各公社的公家建筑差不多,大码公社的回购站和王忆去过的长龙公社回购站差不多:
一座老式大院开了个大门,门两侧是青砖外墙,里面有厢房有库房有办公室,都是灰瓦屋顶。
此时回购站里灯光大亮,照的门口两边墙壁上的宣传标语清清楚楚:
左边是‘变旧为新、变废为宝’、右边是‘发展经济、支援建设’。
穿过大门是院子,里头绑着好几头猪,外面也有人赶着猪排队,还有瘦削的女青年正挥舞着一节长竹竿驱赶着一群鸭子摇摇晃晃的进门去。
王忆说道:“回购站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郭嘉笑道:“收家禽收家畜,白天太热了,家禽家畜不爱上路,所以都是晚上进行。”
他们轻松的说笑着进门,但心神紧绷搜寻着老枪。
老枪的位置很好寻找,院子正中绑起了一头大肥猪,老枪穿着围裙在磨刀。
一群娃娃围着猪转圈,时不时这抓一把那挠一把,把一头大肥猪折腾的使劲叫唤。
还有人在争辩,有人说:“我这猪不可能是六级,马师傅,给定个五级吧。”
“就是,马师傅你给他定个五级吧,你看他这猪的猪头猪屁股上的肉,真能定五级,甚至可以定四级。”
“老黄算了,咱胳膊拧不过人家大腿的,县官不如现管……”
一个环抱双臂的老汉叼着烟卷沉着脸说:“你们逼逼赖赖什么?”
“怎么了?你们意思是说我老马眼光不准?还是说我徇私枉法故意给你们压级了?”
卖猪的汉子激动的说:“你就是压级了,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们给我们压级可卖给食品厂的时候却会利用关系让他们定高品级,这样来赚差价!”
老汉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猪就是六级,而且我先不收你的猪了,你先等着,我最后收你的猪!”
一听这话,卖猪汉子悲愤欲绝。
乡下卖猪有个小窍门、潜规则,那就是养猪人会在卖猪之前拼命的给猪吃喝,而且让它们吃结实的豆粕,让它们吃的肚子圆圆更压秤,多卖两斤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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