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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展开请帖,看到空空如也的受邀人一栏。
段子矜从抽屉里取出钢笔,自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婴儿床里的小家伙突然发出了啼哭声,她手一抖,钢笔差点就掉出去。
段子矜忙站起来,把红枣抱在怀里,却不想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把银耳也吵醒了。
于是卧室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她觉得头疼不已,可是看到两个孩子脸上挂满了泪珠,心尖也泛着疼。
佣人从门外进来,赶紧开始分开了小少爷和小小姐,把银耳抱走带去别的地方哄着。
段子矜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婴,她的眉眼很软很清丽,大概长大后也是个漂亮的姑娘。
从某种层面上讲,红枣和银耳已经是“姐弟”了。
更何况段子矜打心眼里想要个女孩,虽然不至于因为银耳是个男孩就不喜欢他,但是多个女儿……她总是会更开心一点的。
以她的身体情况,再生一个太勉强了。
不过,就算她能生,和谁生还是个问题。
小红枣在她温声软语的哄慰下渐渐安静了,段子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想,若是明天还找不到红枣的生父,那她就不找了,把她留在身边养着,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段子矜特意将自己打扮得比以往更加明艳动人,足以配得上这最后一次晚宴。
晚宴在游轮上,于是她便让司机将车开到了江畔的码头。
今晚米蓝和阿青都有事,无法陪她出席,为此,阿青还特意把自己的司机留给了她,并且嘱咐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段子矜觉得这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参加这种晚宴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骨子里不是正人君子,也不至于有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什么有伤大雅的事情。
司机为她拉开车门,她在寒冷的江风里打了个哆嗦,不禁拢进了狐绒织就披肩,快步走向渡口。
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男人抽着烟,脸色淡漠地盯着每个前来赴宴的女人。
茂添看着男人那一派平静从容的姿态,也不知怎么就感觉到了从他沉静的表情里透出来一股决绝的狠戾。
看来三爷今天晚上是打算在这守株待兔了,可是,他看了眼表,“三爷,米小姐虽然要了请帖,她也不一定就非要赴宴啊……这都快开船了,该来的肯定都来了,估计您再等下去,也……”
就在他说完一个“也”字的时候,副驾驶上的男人蓦地面色一变。
茂添的话音戛然而止,忙看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也没看到自家“老板娘”的身影出现。
那他就真想不到还有谁能让傅三爷露出这种显而易见到铺开在脸上的情绪了。
于是他又顺着三爷的视线,将目光对准了某个身影——
是个女人。
身材纤长窈窕,在江风中,被风吹起了长发。
她身上披着绒白色的披肩,一条水蓝色的礼服,很寻常的样子。
不过当女人伸手拢好头发、而无意间将一张温凉娇媚的侧脸呈现在车里二人的视野中时,茂添忽然就有种出门撞了鬼的感觉。
他好想“卧槽”一声。
好半天,他才压抑着这种冲动,喃喃道:“世界上居然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也许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但这么匆匆一瞥的侧脸,那女人真的像极了两年前在郁城闹得满城风雨的江太太,那个传奇一般的人物。
傅言掐灭了烟,眸光深沉,幽暗,“马上去确认她拿的是哪张请帖。”
帖子上都有用烫金字印在页脚的编号,如果她拿的是他给米蓝的那一张,那么这个女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茂添怔了下,忙去下车联系人了。
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在傅言寒意凛然的眸光中,低声道:“三爷,不用查编号,那张请帖上的名字是,段悠。”
傅言皱了眉,又掏出一根烟,点上。
良久才道:“他妈的。”
*
段子矜上了游轮后没多久,游轮就从码头起航了。
这场晚宴里她没什么认识的熟人,要说有,大多数也都是前几场酒宴打过照面的那群人。
她端了杯酒,坐在台下,目光时不时扫向周围络绎不绝的人群。
见了这么多男人,圆的方的、长的扁的,各种样子都有,她看得都快审美疲劳、几乎忘了她要找的那个长什么样了。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这种大海捞针地找人方式到底科学不科学。
不过今天的场合,针对性比前几次高了太多,很快的,段子矜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目标。
那男人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衣衫罄然,却不是西装,而是唐装。
他的脸上挂着商人的招牌式笑容,世故又圆滑,不过他本人看上去倒是比普通商人多了几分底蕴。
段子矜端着酒杯,凑近了些,听见了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的言谈也很有气质,倒是真像研究古董的,满肚子墨水,说出来的话也不一般。
“孟先生,您看看这件玉器的成色如何?”他身边有人端着被红绸裹着的托盘,盘中放着晶莹剔透的玉。
被称作“孟先生”的男人戴上手套,将玉器掂在手中研究了片刻,又从衣襟里掏出放大镜,边看边说:“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先前段子矜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他把放大镜举在左眼眼前,盯着玉器仔细看的时候,突然就和她记忆中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个侧影重叠。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酒杯,指肚压在高脚杯的杯壁上,再一用力,杯子非常有碎裂的可能。
待他身边的人离开,段子矜忙从正面迎了上去,“孟先生。”
男人一怔,停下脚步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但也不见得有多真诚,“这位女士,有什么事吗?”
“打扰您了,我确实有件事,想要问您。”
男人温和有礼,“请讲。”
“您在郁城生活了多久?”
男人略蹙眉峰,似乎有些不适应她直白的提问,“这……是孟某的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段子矜也反应过来,眉心微微拧了拧,嗓音温静地道歉:“不好意思,孟先生,是我唐突了。我受人之托,到郁城来寻人,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回答我,三年前,您是否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
男人的眸色稍稍嵌了深色,认真地打量着她,“你是?”
段子矜有种自己找对了的预感,她镇定地开口:“我是从洛杉矶……”
“洛杉矶?”
一把尖锐的女声倏地插进了他们的谈话。
紧接着,一个穿着深紫色晚礼服的贵妇人就从不知道哪个方向冲了过来,恶狠狠地剜了段子矜一眼,又看向男人,“孟清平,你还和洛杉矶那个狐狸精纠缠不清?”
段子矜听了她的话,微不可察地颦了眉,她亦是淡淡打量着眼前的妇人,与孟先生相仿的年纪,体态已见丰腴,那张脸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孟清平眉头紧锁,嗓音终于见了紧张,不像刚才对段子矜说话时那般云淡风轻了,“夫人,我没有,我和玉心早就断了联系,你是知道的。”
听到“玉心”二字,段子矜温凉平静的眼底终于浮上了些许情绪。
孟夫人却指着段子矜,咄咄逼人道:“那她是谁?从洛杉矶来的,她就是那个叫张玉心的小狐狸精?”
说着,孟夫人的视线重新回到段子矜身上,不由得底气有些虚了。
因为她确实太漂亮了。
那种漂亮,并不限于外表皮囊,而是仿佛已经深深融进了她的血脉里,变成了一种难以剥离的气质。
宴会厅被水晶灯折射的光线照得流光溢彩,光线打在这个女人身上,有种沉静慵懒,却风华绝代的美。
因为她在收敛,所以此时的美显得不张扬,不明艳,像是一种能沁人骨髓的毒,不声不响地就要了谁的命。
一旦她彻底放开不再收敛,说一句艳压群芳,也不在话下。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孟夫人,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女人淡淡开口,伤人于无形,“三年前如果不是你吵着闹着要和孟先生离婚,他又怎么会远走他乡到美国去?哦,也不是要离婚——我记得那时候你们已经离婚了,怎么,你自己不要的男人,别人要了,就是对不起你了,就是狐狸精了?”
“你!”孟夫人气得面红耳赤,“你少给我耍嘴皮子!清平已经和我复婚了,你还来找他,这不是狐狸精的作为又是什么?”
段子矜瞧着她,褐瞳里没有一点温度。
她忽然想,把红枣交给孟清平,恐怕那可怜的孩子要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女人的摧残中。
可那又是玉心生前的遗愿——将孩子带给她父亲。
“孟先生。”她不再理会那个疯女人,看向孟清平,“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孟夫人上前,一把揪住了段子矜的手腕。
段子矜下意识地避开,手里的酒一下子打翻,溅在了孟夫人的礼服上。
顿时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孟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扬起巴掌就朝她打了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挺拔英俊的男人像是神祗从天而降一般,一手护住她,另一只手极为不客气地擒住了孟夫人的手腕,狠狠一折,眉宇间煞气凛然,声音亦是冷峻阴寒,让周围的空气都结了冰——
“虞宋,把她给我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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