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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河,就是易县。
眼看靠近县城走上官道,李虎挥手招来一骑,让骑士去县城告诉熊梦,家中祖母说想见她,要她收拾、收拾,等自己去完杨村掉头时一起回东夏。再往前走,前面就是刘老庄——不久前打过大仗的地方,目前由田过接手,看管了几十名冥顽不化的田氏将士。图里牛、田过都已经率领人手等在刘老庄外。
目前的易县,已经没了石敬孙的郡兵。虽然他可以驻扎在这易县,本部也是极不情愿下才撤走的,但对他而言,怎么获取李虎的支持,得到东夏给予的力量更重要,由李虎隔断北平原的田启民,也会让他更安全,所以目前他虽然没有名言将易县让给李虎,却默认金城坡田过这支武装对县城和刘老庄的控制。
石敬孙的主动让步,让图里牛和田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管如何,石敬孙还是靖康国的命官,易县还是靖康的土地,如果石敬孙稍微表现一下他的权力,他还是可以拿回易县的,而且图里牛和田过知道,李虎一开始并没有占据的意图。但石敬孙不要,主动退了,李虎也不会想着还给他,扼守北平原目前为数不多的通道,对于北平原,对于东夏来讲,都相当有意义。更不要说倘若他石敬孙一旦抛弃盟友,背信弃义,过河打他,也轻而易举。
李虎到来,见到图里牛和田过。二人讲到最近郡县的变动,将石敬孙的软弱行为强调一番,笑着给李虎说:“不但易县他不敢要,他连县令都不敢举荐,我看是等着我们这边来选官。这个官我们选还不是不选?”
李虎问:“上报总使衙门了吗?”
图里牛点了点头,告诉李虎说:“已经批复了,正让我们物色人选呢。”
李虎牵上马,与他二人一路走过刘老庄,途中再三沉思,轻声说:“选是要选。把我的意思如实反映给使衙门。选但不选我们夏人。选备州的士人。一来让石敬孙知道,我们虽然控制了易县,却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二来他仍然可以将易县视为他自己的地盘;第三,让他给朝廷一个交代。第四呢,这是我们能否近一步交好州中士人的关键。”
图里牛兴奋地说:“李虎。你这一张口,理由都有四,我看你是越来越像大王,你吩咐我的事,我都让老田干个差不多,你把我收回去吧。看家护院才是我擅长的哈。”
李虎笑了。
他也没打算将图里牛留到易县,就说:“好。家里让回渔阳一趟,你带人跟我去杨村贺寿,去完杨村我们就走。”
离开刘老庄再上路,虽然没让田过跟随,让他掉头去操练了将士,但身后的队伍仍然又多了十几骑。
这都是精悍的将士,哪怕没有严整铠甲,奔腾起来依然是气势夺人。
因为在刘老庄停了一站,接受各路部下对地方情况的说明,再赶往杨村就显得晚了点儿,接近中午也才到。
杨村正是热闹。
为照顾远到的亲戚,乡下摆宴,均拿午宴当主宴,到接近中午时,开出来的十来口锅一溜色炊蒸出白烟,即便如此,宾客也无法一次安排入席,要分出二个拨次。人太多,海塞尔和她哥哥被喊来帮忙。
他们被安排到村口帮助杨揣书写礼单,眼看晌午将至,悬腕写得手酸,这第一席快要开,人该到的到了不会再多,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当礼单上写下“熊君泽”三字后,二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客人的身份,反倒因为女子主仆的东夏装束而心生好感,一起兴致勃勃多聊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个见过这主仆的杨村后生跟着杨揣出来接客,这才把这少女的身份揭露。少女今日到来前,扎了一头的小辫子,用东珠和玛瑙珠儿织成的网线牵裹,不但没有庸俗的珠光宝气,还多出了些异域风情,她穿着雍部深腰白袍,腰扎青绿色腰带,挂着环形的玉佩,尖尖的脚靴踩得不快不慢,说话斯文而又条理,紧跟着她一侧的熊茸,则穿着大黄敞袖衫,两扇对襟系着,对襟大褂里头,是一件紧身的绣衣。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东夏人,走在他们身后,众星拱月一般。
熊茸穿得里衣那是高显样式的,东夏这边辫线褂多一些,又叫马褂,高显的衣裳,仿了鱼皮衣,贴身的却多一些,大概怕人说衣衫奇怪,她就外罩了雍氏对襟外袍。
熊梦却完全是一身东夏盛行的高显雍部衣着。
杨揣反应过来了,本来还一振袖子,低声吩咐同村道:“她非是来闹场的,找燕燕说道,快喊爷们把他们给打走。”
然而,杨揣大步流星上去,到了跟前,气势就弱了下去,因为受不了对方的镇定和傲贵,头扭在一旁看也不看,大声说:“你们来干啥?你趁俺婶娘过寿来与燕燕抢李虎的么?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胡闹,俺们也不客气。”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把主仆二人和与他们一起来的人给放了进去。
两人靠近时说了什么,别人也听不清,只是在她走后,她们可以看到杨揣在地上跺脚,嘴里念念有词:“都是这李虎惹的。也是,他总得跟人一个交代。”
第一席开席了。
除了邻近的,第二席的人不可能踩准时间来,其实也都在村里……杨大娘坐在自己的中堂,接受一些亲戚晚辈的拜寿,进来一个,出去一个,进来一个,出去一个,这本是个哄老人高兴的时候,但要来的人太多,村里的人就定好了数,希望别光让人拜寿拖着时候,让杨大娘过寿给过累倒。
然而熊梦一脚踏进来,不知为何,站在杨大娘身侧的杨燕燕心里“咯噔”一下。
也许,她胡乱联想就给想正好上了。
也许,这装扮,让她轻而易举猜到什么。
杨大娘却已经知道了身份,杨揣告诉她了,熊梦要来拜她是一,她也主动说让喊的。这一刻,熊梦也是忐忑的,自己上门来是应该登门,拜访长辈,化解不快,但是在家乡见过乡下妇人的粗鄙无礼,她也是没有把握说清她与李虎之间的关系,她与杨燕燕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的……
杨大娘却是看了一眼就神情呆了一呆。
她叹道:“这闺女真是漂亮。与李虎当真般配。”
杨燕燕浑身一冷,掉头要跑走,被她拽住,拉回来,却是浑身都在发抖。
谁曾想自己家里村里那么多人相信李虎,他定亲了,他不告诉人,以至于他未婚妻光明正大找上门?
这是尴尬的片刻。
熊梦说:“大娘。我虽与李虎自幼一起长大,却是双方父母一起定下的婚姻。李虎在贵所居住多日,想必您老也是明白,李虎乃世间蛟龙,非凡俗任一女子可轻言般配。我知道这里头有误会,却不知道能不能以笨拙的口舌给大娘,给燕燕姑娘说明白,逢到大娘寿辰,我先给您老磕头的好。”
说罢,她便跪倒面前的蒲团上。
杨凌钢在里头陪客,听人讲了什么,不放心母亲和妹子,离席出来,然而他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大胆。
自己家是不会怎么她,但换一个家族呢?
这村这地儿这会儿本身就是一汪浑浊的龙潭。二女夺婚,哪怕中间只怪李虎,但当中的女子又哪有和平而言,登门而来那是送上门来,乡下人那是上去拳打脚踢,叫着“小浪蹄子”,“小骚货”,说不定抓脸,拽发,拔衣裳,试图出对方的丑。
轻则受辱一场,重则扒光示众,有性命之忧。
这女子如何这么大胆,敢摸来?
杨凌钢走得飞快,路过熊茸,见她焦躁来去,怀疑就是她,然而路过,与她对视,一直到走过去,还是没断准,也没好意思问。
到了正堂,杨揣在外头呢,告诉说:“哥。和俺婶和燕燕一起说了个半天,你看外头还等着拜寿呢,也不知道她们讲的啥。也不见俺婶子她轰人出来。”
杨凌钢笑道:“为啥要轰人家?总要说个来龙去脉,俺还是不信李虎是瞒婚的人,不定什么曲折,听她讲是好事。男人三妻四妾也不见得是个啥,你哥凌自外头还养着小,谁说了个不字?你小子不会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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