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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熊熊,木楼开始崩塌。
灰烬之中的账册仍呈片片状,伴随着燃烧上升到空中,在夜空中翩翩起舞,好一番景象,好一番可怕。不明所以的靖康将士一双双眼睛死盯着,接到上级让救火的命令,便有人嘶哑着嗓子喊:“赶紧救火呀。”四邻渐渐惊动,备好锅碗瓢盆,却不见官兵来唤,相互询问,得悉是三分堂起了大火,顿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家有银票的,顿时浑身发冷。
韩胜竟借着混乱走了出来。
他看到官兵正在拉网一样,抓四散的同业僚属,仍趁着地形熟悉,依靠障碍物的掩藏自己,因为对事情的判断与同业僚属自恃清白不一样,他翻高下低,从官兵围不到的方向上摸到边缘……这里为了防盗,养不少的狗,已在狂吠,而高墙,格外地高,上面拉着锐刃,但是这难不倒他……狗认得他,往日巡逻的人又不会再出现,墙上的锋刃终是死物,在决心无法阻挡的时候,虽然拉挂了一手血,最终翻越出去,来到外头。火光把他的背部照亮,他却有一股置身暗夜的慌乱,难以克制的情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袭上心头,他“嚄”一声,弯腰在一个陷坑旁吐起来,嘴里发出的全是些含糊不清的呻吟。
与其是呻吟,不如说是心脏在碎裂的声音。
没有固定的音符,自脚底板上哽出来,自喉头吞咽不见。他终于抑制住颤抖,站在外头回头看冲天的火光,夭夭吞噬四周,光灿灿,烈艳艳,脸上的决然与悲愤越来越多,最后,火光在他一半的脸上涂了一层亮,黑夜在一半的脸上涂了一层暗……他猛地掉头,大步走去,衣袖在身后一鼓、一鼓的。
他知道几大执业中自家先生与谁近,与谁远,谁有东夏背-景,其它人虽然未必就会出卖自己,让人知道自己自烈火中出来,但他不敢肯定对方能接受这种可怕的消息,这个消息太过于可怕,可怕到三分堂只有背上,耻辱地从长月乃至靖康消失,甚至会被天下人追逐,至于死人,今天在场的,怕是要死一大批,但朝廷会有意无意地忽略,不会不罢休地深究,因为他们自己心虚。
等天下人适应自己的钱从有变无的过程,朝廷甚至会出于稳定民心,补贴官府的钞票来换取百姓手中的银票,施展十二分手段展现自己的仁慈,但是仁慈的背后,却是一张血盆大口,钱不在手里,尤可以这样夺占,要是天下大行他们所发官钞,又何曾让人放心?无疑是想将民众的钱财全部掠走。
但这只会是他们的白日美梦。
韩胜不是第一天接触钱业,在心里,他冰冷冷地笑,东夏的钱为什么能在异国他乡被人持得安心?
因为这世上有一种道,你必须要贴近上,围着转,不会任你心意,无法无天。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第二天,也注定是极不平静的一天。
伴随着朝廷在东市杀人,午门外斩首,消息向四面八方传播。
三分堂内部黑洞巨大,为首黑明亮服毒自尽,账册被同党一把火给烧干净。
消息远播出去,不知多少人痴傻,多少人嚎啕,多少人一遍一遍看看妻儿,无声息地找条腰带,把自己悬到梁上……人们开始猛烈冲击三分堂。那些原本被三分堂聘来的人,再也不敢在三分堂出现,不少人害怕被街坊认出来,满街围殴,背井离乡,到处逃窜……他们的工作,由官府上人接手,但是清抵已经难以进行,存进来的一百两银子,只能兑走十两,人还发自内心地感激,不断给那些官府上接手的人鞠躬,乃至磕头。可怕的梦魇呀。谁都难以醒来的一段黑夜。
靖康的钱价恢复了。
骤然少这么多的金银,而官府负责的表现,神奇地令官钱恢复,仍能照常使用。
整个京城钱业上的人像看段奇迹,说三分堂与东夏勾结,他们相信,因为一手创建三分堂前身的人在东夏,三分堂里头的水一看就觉得深,至于说烧了存根,他们也私下议论:“莫非这金银都被偷运去了东夏?当时官兵都围满了,还是烧了起来,非是东夏死士点起来的,人也死在里头。”
所有的脏水都向东夏泼去。
狄阿鸟已经率领军队,在白雪皑皑之中,往北方行军了,那北方,极北之地,传说隔着窄裂海子,只有在冬季冰封之时才能翻越,不早走,怕赶不上,说是过了元宵走,实际上没过元宵,狄阿鸟就上路了,抵达拜塞之北四百里的地方,和三军一起过的元宵节……元宵结束,便又行军北上。
窄裂海,极北之地,是对东夏的一个巨大考验。一旦翻越窄裂海,冬天过去了,回不来呢?北黑水已有东夏海军的营地,计划是看看能不能搭建通道,不能搭建通道,则看能不能造出往返的大船来作为通道,必要时,还可以调集海军去接应,当然,调集海军是下下之策,海军并未没有往极北之地航行过,就算能去,也要到夏季,否则海水中充斥着浮冰,光撞击就不是木头船可以顶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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